第一天,月亮變了紅。
尤娜娜雙手著窗臺,踩小板凳上踮起腳尖,看了看天上的紅月亮。
稀薄的月灑下來,斜進窗戶里,像的輕紗,覆蓋在臉上。
五歲的人類小崽,長的遠比同齡人矮小瘦弱,皮白到近乎明。
額前齊整的劉海,將右眼完全遮擋住了,左邊一小撮劉海用向日葵小花發夾別著,出黑浚浚的左眼睛。
大而圓的黑瞳孔里,倒映著紅的月亮,尤娜娜的臉上沒有表,像櫥窗里致漂亮的陶小人偶。
“喵”,驀地一聲細弱的貓,在窗戶下面響起。
尤娜娜眨眨眼睛,慢吞吞的從兜里掏出半塊冷掉的饅頭。
繼續掏,又抓出幾塊細碎的骨頭。
接著,將饅頭和碎骨頭一一扔出窗外。
饅頭還未落地,一道黑影從窗下彈而起,準的接住了饅頭。
那團黑影四肢著地,悄無聲息。
淡的月下,依稀能看清,原是一只流浪黑貓。
黑貓頭頸細小,肚子卻鼓脹的異常大,一雙眼睛在夜晚發出幽幽瞳。
尤娜娜往下看著黑貓,黑貓也幽幽的盯著窗臺上的人類小崽,中間隔著夢幻綺麗的紅月柱。
原本普通平常的喂貓畫面,因為天上的紅月,此時竟顯出幾分詭譎不明。
一崽一貓對視片刻,黑貓叼起半塊饅頭,轉飛快消失在夜里。
等到黑貓跑的來沒影了,小崽才遲鈍反應過來:“貓貓明天來,啊……貓貓走了……”
尤娜娜說這話的時候,掌大的小臉上仍舊沒有多表。
著黑貓離開的方向:“貓貓晚安。”
頓了頓,從小凳子上下來,又對自己說:“娜娜晚安。”
第二天,天上無星無月。
夜濃郁,手不見五指。
尤娜娜趴在窗戶邊,沒等來黑貓。
掏出藏起來的兩塊排骨,已經涼掉的排骨塊,黏糊糊的脂,沾到手上油膩膩的。
“啪嗒”排骨從窗邊丟出來,落了雜草叢里。
小崽看著漆黑的夜幕,像往常一樣說:“貓貓晚安。”
照舊對自己也說:“娜娜晚安。”
然而,這晚后半夜,凄厲的貓聲突然響起,響徹整座保育院。
喵嗚!
喵嗚,喵嗚!
喵嗚,喵嗚,喵嗚!
……
一聲接一聲,驚悚瘆人。
分明已是盛夏,可那聲竟比之春日里的母貓嚎還要嘶聲力竭。
整個保育院,沒有燈一片漆黑,像是無人聽到貓聲,沒有毫靜。
@
天亮后,黑貓死了。
黑貓死在保育院大門口,跛腳的保安老頭一開門就看到了。
才半晚上,尸就發了,在盛夏散發出死亡的不詳臭味。
尤娜娜站在貓尸面前,看了至有十分鐘。
“它好臭,我們不要看了。”保育院的其他孩子吵嚷著退開。
其中,五歲的唐遲見尤娜娜站著不,懷著捉弄的惡意,猛地推了一把。
那一推,沒把尤娜娜推,轉過頭來,黑浚浚的圓瞳沒有高的看著唐遲。
唐遲被看的心虛,故意很大聲說:“這只死貓是貓怪,尤娜娜也是不會哭不會笑的面癱小怪,小怪喂出來的貓怪。”
周圍的孩子跟著起哄:“尤娜娜不會哭不會笑,沒有表的面癱小怪,略略略。”
哄鬧完了,保育院年齡不一的大小孩子,作鳥散狀嘩啦跑開了。
唐遲倒是沒跑,有人附和認同還更理直氣壯。
他得意的揚起下:“我沒說錯,大家也是這麼認為的,尤娜娜你和這只死貓就是怪!”
尤娜娜歪頭,吐字慢卻咬音清晰:“貓貓不是怪,它肚子里有貓崽崽,它是貓媽媽。”
聞言,唐遲睜大了眼睛,視線落到黑貓異常鼓脹的肚子上。
那里,有貓崽崽?
尤娜娜又說:“我也不是怪。”
站在唐遲面前,用糯的小音,認認真真說出嚇人的話。
——“娜娜是陶泥人偶哦。”
——“你真笨,人偶本來就沒有表的。”
唐遲反駁:“不對,尤娜娜你是人,你是要吃飯睡覺的人,你又在說話騙人。”
尤娜娜沒理會,只低下頭看著黑貓。
額前劉海投落下影,掩了半張臉,只有白的小下是清晰的。
唐遲見了:“我可以把貓貓陶泥。”
“陶泥貓貓是不會死的。”
唐遲了,他看看死去的黑貓,又看了看尤娜娜。
只見尤娜娜取下斜挎的兔子小包,將包翻轉過來抖了抖。
稀里嘩啦,小包里掉落出大大小小的品。
一小巧的半明塑料長盒,里面整齊擺放著一塊塊彩陶泥。
以及,兩只杏子大小的陶泥玩偶。
一只漂亮的藍蝴蝶,展著華麗的蝶翼,蝶翼上的紋路繁復神,形狀像是眼睛。
一只滿尖刺的小刺猬,黑豆豆眼,短短的四肢,有些可。
小玩偶得活靈活現,乍一看就像是真的。
陶泥小刺猬落出來,咕嚕滾了幾圈,恰好滾到唐遲的腳邊。
唐遲低頭,冷不丁對上刺猬的豆豆眼。
對視三秒后,他清楚看到,陶泥小刺猬仿佛活了,朝他張出一對小尖牙。
陶泥刺猬在笑!
“啊!”唐遲尖著跳開,渾骨悚然,“尤娜娜,你就是怪你就是,你的陶泥同樣是。”
他拔就跑,跑出兩米遠,腳下像踩到鋼針,刺穿鞋底扎進腳掌,痛的唐遲一個趔趄,臉朝地的摔了。
那一摔,連鼻都摔出來了。
唐遲捂著鼻子狼狽回頭,盛夏艷下,尤娜娜蹲在那里,小小的一團,就連腳下投的影子也是小小的。
面前的那只死貓,灰白的豎瞳向這邊。
莫名霾、森。
唐遲打了個冷,啊啊尖著爬起來,一瘸一拐跑得居然更快了。
他沒注意到,當他想要速度更快時,雙腳間似乎生出一縷藍的風,讓他輕如燕一溜煙就跑不見了。
@
尤娜娜沒管跑掉的唐遲,揪下一塊黑陶泥,開始認真黑貓。
有風吹過,把陶泥小刺猬吹得滾來滾去,啪嘰撞上了藍蝶。
藍的蝶翼似乎了,平地生風,陶泥小刺猬朝反方向咕嚕滾遠了。
在風里,一道很輕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規矩點,不要給娜崽惹麻煩。”
另有尖細的冷笑聲:“被人欺負,我這是在幫,只有廢才會什麼都不做。”
“幫的方法有很多,你剛才的不可取。”
“不管,整天有人不識趣,一會這樣崽崽,一會那樣崽崽,各個都討人厭。”
“唧唧,誰欺負娜寶我就扎誰!”
……
“咔嚓”小刺猬背上的尖刺,齊整的斷裂了兩。
平白無故,十分突然。
尤娜娜專心陶泥黑貓,聽到靜轉頭。
圓乎的眼睛眨了眨,像金魚吐泡泡,好一會才慢吞吞吐出個氣音:“啊,刺猬先生刺斷了。”
順手將好的尖尖貓耳朵長尖,然后黏到小刺猬背上。
于是,陶泥小刺猬長滿細尖刺的背上,突兀的豎立著又又尖的大黑刺,直直朝天怪得很。
尤娜娜將小刺猬挪到涼的地方,埋頭繼續陶泥。
的手很巧,不一會就出只陶泥小黑貓。
大大的腦袋,圓圓的豎瞳眼睛,夸張大笑咧開到耳后,出一排排的森白鯊魚尖牙。
長卷的翹尾,三頭的型,黑軀的陶泥里,夾雜著的紅,肚皮圓鼓鼓,丑萌丑萌的。
不過,因為一只黑貓耳朵用來給陶泥刺猬做尖刺了,型的陶泥小黑貓是殘缺的獨耳。
接著,尤娜娜撿起腳邊一撮退掉的黑貓,將真貓黏在陶泥黑貓尾尖上。
頓時,陶泥貓像注了靈魂,栩栩如生到瘆人。
尤娜娜托著陶泥的小黑貓,黑白分明的左眼漸漸升起亮,像夜下微弱的螢火。
“貓貓,”有些開心卻不知道怎麼笑,只好把陶泥貓舉的高高的,“不會死的陶泥小貓貓哦。”
頂著沒什麼表的稚小臉,把陶泥小黑貓和刺猬藍蝶擺一起,很小聲的哼哼又唱唱。
“娜娜是陶泥小人偶,貓貓是陶泥小貓貓,嘿陶泥嘿陶泥,陶泥不哭不笑還不死,嘿呀嘿……”
三只陶泥玩偶,矗立在太影里,彩鮮艷靈,可再細看就有種說不上來的古怪。
藍蝶蝶翼上的花紋像眼睛!
刺猬背上長著黑的大刺!
獨耳黑貓生了一口鯊魚尖牙!
無比怪異。
無比荒誕。
@
保育院職工公寓,頂樓辦公室。
大平層辦公室里,擺放著各種監控設備,還有穿黑制度的工作人員。
在陶泥小黑貓誕生的那一瞬間,整層都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警報,警報,保育院崽,神力激發。”
“第九位激發神的小崽,姓名尤娜娜,年齡五歲。”
……
工作人員飛快坐到大屏幕前,十指敲擊鍵盤,快出殘影。
整面墻的大屏幕,立時被分割九宮格畫面。
九宮格的屏幕,每個小屏幕上,都關注著一名孩子。
其中唐遲也赫然在列,這些孩子有的指尖冒出一小火苗,有的指甲能變鋒利的金屬片。
還有的能像蜘蛛一樣,手心吐出白,在兩棵樹間連接起秋千。
位于最中間的那塊屏幕上,尤娜娜眼睛彎了彎,高高舉著陶泥獨耳黑貓。
日灑下來,依稀能看到后空氣在扭曲震,就像是有烈火在焚燒,那廓約像貓又像刺猬,還偶爾閃過蝴蝶振翅的影子。
以及,更多一閃而逝的碎影。
“不行,計算不出來,無法看清第九號崽的神能力。”
“九號崽和其他崽很不一樣,另外八位崽神能力很明顯,有速度加持,有擬態天賦,但九號崽看起來很正常,的陶泥表面也很正常。”
“可是,神磁場監測,九號崽周圍全是——充滿神的神場域。”
“九號和的陶泥玩偶,并不正常!”
“才激發就出現神場域,并且無法計算神神值,看起來很有潛力。”
“只有五歲,年紀小可塑強,非常好的種子預備役。”
……
在工作人員后,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滿頭白發、杵著蛇形拐杖的老人,他看著尤娜娜表驚喜,眼神發亮。
另一個穿黑職業套的中年人,也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
脖子上掛著工作證,上面寫著“保育院院長郁知”幾個字。
老人問:“郁知,對尤娜娜進行過健康檢嗎?”
郁知院長抿著薄:“三個月前檢過了。”
頓了頓,郁知又補充:“這不是的第一次激發,三個月前神就發過一次。”
郁知視線鎖在尤娜娜上,表逐漸復雜:“尤娜娜來保育院兩年,喜歡陶泥,格安靜乖巧,有點不太合群。”
“不過,”郁知微微猶豫,“尤娜娜存在自我意識障礙,一直認為自己是沒有表的陶泥人偶,所以不會哭不會笑。”
“當外界有強烈刺激時,會開啟人偶模式,刻意模仿陶泥人偶言行。”
郁知嘆了口氣:“這應當是那孩子,自的防保護機制。”
老人出笑容:“意識障礙很好解決,讓催眠師進的潛意識,稍加引導就能治愈。”
聞言,郁知看尤娜娜的眼神更復雜了:“三個月前,催眠師進尤娜娜潛意進行引導治療,然后就……失蹤了。”
老人皺眉:“失蹤?”
郁知神凝重:“對,整個人憑空蒸發,至今沒有找到,但是……”
老人追問:“但是什麼?”
“催眠師失蹤的第二天,”郁知出手張開,出握著的東西,“尤娜娜包里多了這個。”
——那是,陶泥人偶!
老人驚疑不定:“這是……”
郁知點頭,語出驚人:“這人偶,和催眠師一模一樣。”
這話一落,老人倒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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