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莊園
鄭明珠在一邊胡思想,陳頤安看了一眼也沒察覺,陳頤安便開口說:“這屋里真是越發沒了規矩,十天半個月也沒人不一面,你們是怎麼服侍夫人的?”
那樣冷淡的語氣,三個姨娘都跪著不敢,也不敢抬頭。楊姨娘默默跪著,神不,極為平淡。
宣紋當然是最冤枉的,前天晚上才抬的姨娘,基本算是無妄之災,可是顯然是最悉陳頤安的人,知道這種時候的陳頤安完全不能回話,只得跪在一邊。
陳頤安心中有一抑的緒,此時借著這事發出來了,劈頭蓋臉一頓訓斥,鄭明珠在一邊坐著,也不做聲。
還是第一回見到陳頤安的這一面,說實話,還嚇人的。
平日里的陳頤安,溫文爾雅,雖說話不多,神卻常是溫,倒沒見過他這樣。
待陳頤安稍微告一段落,鄭明珠才敢聲勸道:“這也是妾的錯,原想著是大爺吩咐過們的,也就沒敢自專,平日里丫頭們服侍著也盡夠了,大爺且息怒,如今我已經知道了,今后自然教導們。”
三位姨娘也忙磕頭:“奴婢知錯了,請大爺、夫人責罰。”
鄭明珠就看著陳頤安:“大爺教訓過了,就罷了吧?”
陳頤安卻不肯就此罷休:“也不能一徑寬厚,你們都回自己屋子,這三日也不用出來請安了,好好的抄一百遍誡,也學一學規矩。”
三位姨娘哪敢駁回,都磕頭領了,見陳頤安和鄭明珠都沒有話了,才悄悄的低頭退出去。
直走完了抄手走廊,到了月門之前,走在最后,從頭到尾面一直沒有毫波的宣紋,突然回頭看了甘蘭院正房一眼,輕輕的笑了笑。
鄭明珠見屋里清凈了,方才松了口氣,只是一時間,兩人之間越發覺得尷尬,鄭明珠找不著話來轉圜,陳頤安也僵著不說話,偏越是這樣,兩個人越是不自在,氣氛倒比先前更僵。
終于,鄭明珠靈機一,笑道:“有一件事,正要討大爺一個示下。”
“什麼事?”
鄭明珠笑道:“我在通州的兩個莊子,雖是看了帳,也是清爽的,不過我想著,田莊不比鋪子,論起來,雖說出息比不上鋪子,但竟比鋪子更要些,這里頭真有什麼欺上瞞下的事也得到了地方才看得到,若是鬧出個什麼事來,難以收拾,我就想著這幾日去莊子里看看,再說,我這年后病了一場,如今雖好了,還有些不大爽利,倒想出去發散發散,若是大爺答應,我想索住個幾天,不知大爺的意思?”
是想著,自己是因剛知道昨天的那樣子有些不自在,態度就難免不自然,陳頤安又敏,兩個人對著越發不自然了,不如趁著整理莊子,出去住個幾日,再回來自然就好了。
陳頤安聽說,想了想:“也罷,今日倒也開始暖和起來了,這時節,在莊子上住些日子,倒也確是比悶在家里好。”
鄭明珠巧笑倩兮,忙十分承的說:“大爺和我想的一樣,這樣的天氣,原是最適合踏青了。”
陳頤安見一邊說著,一邊梳妝完了,就站起來:“趁著給母親請安,就把這事說了吧。”
鄭明珠忙笑道:“也要請一請母親,我那莊子雖不大,倒也是有山有水,母親只怕也喜歡,母親日管家勞累,這樣好天氣,越該發出去住幾日才疏散。”
這話說的陳頤安高興起來:“你想的很是,咱們這就去吧。”
鄭明珠便隨著他一起去榮安堂。
陳夫人聽陳頤安一說,果然高興,又聽是媳婦的意思,越發笑逐開,連陳熙華也松了表,點頭道:“媳婦既有這樣的孝心,你便去住些日子疏散疏散也好。”
陳夫人還有些猶豫:“只是我出去了,這府里給誰呢。”
這個鄭明珠不好說話,陳熙華說:“不過三五日,哪里就了套了?你就給花姨娘照看這幾日,再有你邊平日里管事的婆子媳婦,留幾個得力的下來就是了。”
陳夫人皺眉道:“昨兒早上姨娘們過來說話,花姨娘便子不爽利,我見臉不好,連今日請安都免了,侯爺這會兒倒要勞?回頭不說是侯爺的主意,倒要說我不恤人,我看,還是蘭姨娘罷了,在我邊兒服侍的時候,原也管過些事的。”
陳熙華哪里在意這些后宅的花樣,只是說:“不拘誰也罷了,想著不過幾日的事,也不起來。”
鄭明珠見話說到這里,才笑道:“父親說的是,母親手里使出來這些老的媽媽們,哪里還有什麼不放心,母親只管放寬心好生散散心才是。”
又說了些閑話,商量出去的事安排,奉承的陳夫人十分歡喜
。
因不帶小姐們,出去就簡單些,陳夫人安排府里的大小事務,鄭明珠也有小姐們的錦蓮榭需要安排,還拜托陳頤安:“母親說,明日宮里的嬤嬤就要來了。再過兩日,又有請的先生也要來,我出去了,還得請你幫忙安排一下。”
陳頤安不以為意:“又不是什麼大事,給墨煙就是了。”
鄭明珠嗔道:“妹妹們的事,自然是大事,墨煙雖說能干,到底是丫鬟,你怎麼去安排小姐們呢,我不管,你得答應我。”
陳頤安倒笑了:“你自己接的差使,倒來支使我,這是什麼道理?”
鄭明珠看他一眼,心中若有所悟。
似乎越是態度放松,使些嗔,來些無關要的蠻不講理,似乎他越用?
越是小心翼翼的捧著他,他反倒不自在。
鄭明珠便笑道:“是你的妹妹,你難道不該心?再說了,我又不是出去用,是陪著母親出去,連你的孝心一并盡了,你在家里,難道不該替我辦事兒?”
陳頤安果然用,笑道:“罷了罷了,說不過你,放心玩你的去罷,我自然替你辦就是了。”
果然如此!
鄭明珠找到竅門,簡直覺得生命中出現了一縷曙,心大好,不由巧笑道:“誰你是我男人呢,便是我沒理你也要替我辦呢。”
陳頤安啼笑皆非,笑著一徑走了。
鄭明珠這才坐下來,丫鬟們收拾東西,打點出去的服用,又吩咐丫鬟們在家里的一應事務,大丫鬟只帶翡翠和瑪瑙出去,留下玲瓏、珊瑚和墨煙接著辦事。
一邊又打發人快馬跑到通州莊子上去報信,吩咐莊頭打掃屋子,置辦一應用,還算條理分明。
幸而如今不管家事,倒不算麻煩。
第二日一早,鄭明珠早早起,前往榮安堂,用過了早飯,陳夫人又把府里的管事媳婦們都傳齊了,在議事的花廳里站了一地,吩咐了一些話,便把對牌給了蘭姨娘。
鄭明珠還是第一次見到蘭姨娘,見也不過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生的高鼻大眼,倒是十分明麗,膝下也有一子,五爺陳頤謙,是侯爺子,今年才八歲。昨日聽陳夫人的口氣,這位蘭姨娘應該曾經是邊的丫鬟,后來給了侯爺做姨娘。
那就也算是陳夫人的助力了,所以陳夫人出去就把事給,而不是得寵的花姨娘。
鬧了半早上,鄭明珠才與陳夫人出了門,兩人分坐兩輛侯府規制的平頂大車,后面又有七八輛丫鬟婆子們坐的小綠油車,并十幾個小廝跟車,這才浩浩的往通州去了。
出得帝都,果然讓人神上為之一振,莊頭夏長富和裴國海都帶了人等在通州地界上接,見了武安侯府的車隊,一行人便跪下磕頭請安,早有丫鬟過來掀開了車簾子,鄭明珠道:“勞兩位管事了,這里就不下車了,現在去莊子上罷。”
夏長富和裴國海聽了吩咐,都道:“不敢說勞,莊子上俱已安排好了,夫人和夫人只管放心。”
便帶著人在前頭引路,往莊子上去。
鄭明珠的莊子不小,其中大的那個原是皇莊,俱是良田,小的那一個也是悉心安排的,位置田地都極好,又特地與大的莊子接上,一行人的車馬踏上莊子地界后都跑了一盞茶時分,才到了莊院。
這里是夏長富管著的莊院,門口的石頭上勘著‘雙慶園’三個字,莊院不算大,只有幾排房子,只是種花養魚,倒也顯得頗有野趣,陳夫人與鄭明珠倒是罷了,跟來的丫鬟們都是圈在帝都長大的,哪里見過這鄉間野趣,俱都東張西,一臉新奇,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鄭明珠扶著陳夫人走進正堂,這屋子修的闊大,屋頂很高,上首是八仙桌并黑漆的太師椅,鄭明珠扶陳夫人坐了,夏長富等人才進來磕頭。
陳夫人笑道:“這次叨擾你們了,安哥兒媳婦來莊子看看,我也跟著來了,倒擾的你們不得安生。”
夏長富忙道:“夫人這樣說,小的們無地自容了,平日里求著夫人和夫人來散散心,還怕不肯賞臉呢,只這鄉里,一應都糙的很,只怕夫人和夫人不自在。”
陳夫人笑道:“原就是為了個野趣兒罷了。”
夏長富又引著自己的家人并莊子上有臉面的管事來磕頭,裴國海因夫人沒有住到自己那邊莊子上去,也帶了人過來伺候,鬧了一陣,鄭明珠笑道:“今日一早趕路過來,母親只怕也乏的很了,不如去歇一歇,就不擺宴了,夏管事吩咐去做一點新鮮菜蔬,等會兒送進來用吧。”
陳夫人覺得這主意好,便點頭稱是。
夏長富忙應了,吩咐人先去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