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時,又落雪了，鵝大的雪不過轉眼功夫，就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雪毯,白茫茫一片。

　午膳很簡單，燉得白的鮮魚湯撒著翠綠蔥花，用芝麻香油拌好的青菜,冬筍炒臘以及一人一盞子花膠蒸蛋羹。

　慕時漪不知如何面對花鶴玉,心里各種愫相加矛盾又糾結，不敢與他眼神對視,只能低頭安靜用膳。

　等二人吃得差不多時，外頭伺候的齊嬤嬤聽說他們要出門,又親去小廚房煮了兩盞姜茶端過來：“主子夫人，涼州城的天氣不比堰都暖和，這會子天又開始落雪，外頭寒風刺骨,不如用些姜茶再出門。”

　花鶴玉點頭，讓齊嬤嬤把姜茶端上來,他神自然親手拿了茶盞遞給慕時漪：“夫人若是不習慣這姜茶味兒,便喝些,總歸不會讓夫人寒了子去。”

　當著齊嬤嬤這種長輩的面,花鶴玉對這種親無間的態度，慕時漪還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手接過姜茶,禮貌中著疏離，輕聲開口：“謝謝殿下。”

　姜的味道很濃,放了紅糖,帶著略略刺鼻的辛辣味,慕時漪久居堰都的確已經用不習慣邊城常喝的姜茶了，淺淺抿了幾口，便捧在手中不再飲用。

　“主子，馬車已經安排好了。”西風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花鶴玉點頭，擱下手中姜茶，起拿起慕時漪掛在架上的狐裘披風，這時他視線微頓了頓，落在自己放置裳的箱籠上，箱籠被人打開過，但他最后若無其事移開視線，朝慕時漪招手：“時漪，過來。”

　慕時漪心尖微，到底是抵不住他灼人的視線，乖乖走到花鶴玉前站定。

　自從那夜里他二次吻后，他后來便極為克制，再也沒有過那般出格舉，只是他眼中卻時常毫不掩飾對的念。

　男人修長白皙的指尖，著披風系帶，微微低頭俯，給整理披風，二人呼吸相近在咫尺，慕時漪只要大膽的踮起腳墊，便能吻上男人的瓣。

　“莫要凍著。”花鶴玉神態自若，親昵的給攏了攏襟，淺淺的聲調從他微啞的嗓中溢出，滾燙炙熱。

　馬車停在正院前的垂花門外，過去要穿過一條長長的回廊，回廊有屋檐阻隔，地上并沒有雪，但也留著無論如何也掃不干凈的水跡。

　這般寒涼的落雪天，花鶴玉哪舍得鞋上沾雪凍腳。

　慕時漪才出房門，男人已經站在后稍稍俯，有力臂膀穿過溫熱彎，略微用力就用公主抱的姿勢，把整個人給打橫抱起。

　“殿下。”慕時漪驚呼一聲，下意識摟著花鶴玉脖子，細掌心印在他白皙玉頸上，兩人上的溫度都滾燙得嚇人。

　慕時漪雙頰紅，下意識咬著瓣，把臉埋進他膛，不再說話。

　一路從回廊抱進馬車，慕時漪只覺掌心要被他頸上燙出薄汗來，等他一把放下，就小心翼翼蜷著掌心，往馬車最角落挪去。

　“可還會冷？”花鶴玉接過西風遞上前的手爐，塞到慕時漪手中。

　慕時漪搖頭：“不會的，多謝殿下關心。”

　花鶴玉淡淡勾：“夫人，我們二人之間，何必這般見外。”

　他又在逗，明知道近日都在躲著他，明知道無法拒絕，卻總要惱的。

　涼州城很大，但城中人不多，因為落雪的關系，四周白茫茫一片，倒也遮蓋了原先城中留的滿目瘡痍。

　陳羹年作為涼州災后才補替的知州，他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如今城中有各人流聚集的地方，都設了粥棚，因為府衙人手不足，就連陸青城手下的守備軍都被抓去施粥。

　慕時漪坐在馬車，挑開車簾一角，朝外看去。

　市井中人不多，但也煙火味十足，客棧酒肆以及各類鋪子，瞧著還是有生意往來的。

　車廂中，花鶴玉手執書卷，看似在認真閱讀，但慕時漪的一舉一都事無巨細落在他眼中，他看出微蹙眉心的疑，開口解釋：“今年涼州大旱，災的大多數都是以農耕為主的勞做百姓。”

　“田中不長糧食作，涼州糧價拔高，有錢人家自然能從隔壁的臨川、微州還有郁林購置高價糧食，更有甚者還能以更高價格轉售倒賣。”

　“買不起糧食的窮苦人家，只能為災民離家乞討，而那些有錢的吏富商，自然有錢也不了涼州的干旱，所以乘此機會也都舉家搬遷，所以留下的大部分分，不至于死，但也只是面前維持生計。”

　慕時漪聽完點頭：“這其中恐怕還是陳太傅上任后，以一人之力制下了涼州暴漲的糧食價格，才穩住涼州即將崩塌的局勢吧？”

　花鶴玉勾：“夫人猜測沒錯，從旱開始，老師補任后哪怕與城中富商以及吏為敵，他也一直在制涼州城糧食價格，所以當下的與窮還在可以控制范圍。”

　慕時漪視線落在花鶴玉上：“涼州是殿下早就確定好的目的地？無論災與否？時漪可有問錯，不然為何陳太傅當年從堰都被貶，偏偏選了涼州？陛下惜才，以陳太傅在朝中的威，就算他作為皇后一派落敗，大可去富足的臨川、郁林或再不濟也有微州。”

　花鶴玉并不否認，他漆黑眼眸沒有任何藏：“涼州的確是我十年前就某算之的地方，但這次從堰都離開，我最開始的目的地，的確如我與夫人商量的那般，是蒼梧。”

　花鶴玉微微向前探，炙熱指尖著慕時漪的下頜，滾燙嗓音從間出：“夫人可想知道，為什麼是蒼梧？”

　慕時漪的確想知道，但不敢問，垂眼躲避他的視線，心臟砰砰跳，指尖控制不住微微發，男人眼太過炙熱，并不想打破他們現有的良好關系。

　馬車在涼州城最大的酒樓瓊仙居前停下，西風聲音從外邊傳來：“主子，夫人到了。”

　慕時漪帶好幕籬，花鶴玉依舊克制的隔著袖牽起手腕，二人在店小二帶領下，進了瓊仙居樓上早早就定好的雅間。

　慕時漪剛坐下，町白從外恭謹推門進來：“主子，一切都準備好了。”

　下一刻，隔壁雅間傳來說話聲，那幾人聲音很輕，聽著是謹慎低了聲音，然而慕時漪這雅間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花鶴玉溫熱嗓音過慕時漪耳畔，同輕聲耳語：“兩間包廂，中間隔墻有做了機關，夫人不必擔心。”

　慕時漪點頭，想到他們這種隔著雅間聽墻角的事，好像也不是第一回 做了，而且是一回生二回，上次不就是在趙夜清的萬香樓無意中聽了消息。

　隔壁雅間有人急切問：“關老大，這一票干不干？”

　“好幾撥人在涼州城那座傳說埋有前朝寶藏的山中，都挖了好些值錢好東西，涼州大旱，我們兄弟平日里打牙祭的銀錢，都拿去救濟窮苦人家，若是再不搞點東西，下頭的兄弟別說是吃了，湯都快喝不起了。”

　慕時漪微愣，心想現在做山匪都這般善良大度了麼，為了天下百姓，竟然自己混得窮困潦倒？

　接著又有一個聲音道：“呆子，你就不怕是陷阱？陸青城那小混蛋和我們手多次了，次次都想逮了我們關老大，次次不，萬一這次是陷阱我們都代進去，你難不想在陳知州的大牢里吃？”

　“哼，我看吃鞭子還差不多，那陳知州服洗得發白，看著比我們兄弟還窮。”

　“我呸，就你烏！陸青城有個屁用，手數十次了，這幾年來，他要是有本事抓了我們老大，早就抓了，還等現在？這新上任不久的知州陳羹年就是個文弱老頭，他能拿我們怎麼樣。”

　幾人七八舌吵了一通，這時有個沙啞的聲音道：“不管有沒有詐，這一票必須得做，以陸青城那腦子，他估計也用不出多高明的手段，誰讓上任知州和校尉在旱開始后早就離開涼州，只留給他們這麼一個爛攤子。”

　“就算真的有詐，涼州的守備軍那三腳貓的功夫也無妨，難不他們能把蒼梧的兵請來，但是現在正是北留東胡攻擊最猛烈的時候，蒼梧還哪里有閑暇功夫管涼州的屁事。”

　“昨夜，陸青城抓了多人？”那低沉的聲音頓了頓問。

　有人回答：“不多，就抓了十幾號人，都是些不的小匪。”

　有人用手敲了桌面，一錘定音：“那就原計劃不變，今夜子時開始行。”

　漸漸的說話聲音沒了，只剩下吃飯碗筷相的聲音，也能聽出了這些人一定是額極了，吃飯速度風卷云殘，快得不行。

　如果是今夜子時開始行的話，慕時漪眼中著興，也想去看看：“殿下，會帶上我一同嗎？”

　剿匪是危險的事，但日后他們是要風雨共濟的夫妻，自然是得一起的，花鶴玉這般想著，笑著點頭應允：“好。”

　關戾州等人離開后，慕時漪和花鶴玉也起離開雅間。

　不想二人才推門出去，慕時漪走在前面，差點迎面撞到一個打扮秀氣的小郎君懷中。

　慕時漪趕忙稍稍后退一步歉聲道：“抱歉。”

　“無礙。”他的聲音似乎刻意得很低沉，用扇子擋著口的部位，白皙，長得格外好看，只是量與花鶴玉相比并不高，也就比起慕時漪略微高了一些。

　這人，慕時漪覺得有幾分面，卻是不曾在堰都中見過的。。

　等人走遠了，約約有個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小將軍，您私自離開涼州，若將軍他知道了，定要罰你抄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