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亦然風風火火地踏出蕭府,剛步下臺階,一陣冷風就颳了過來,吹到他的臉上,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這也讓他過於激和擔憂的腦子開始冷靜下來。
聽秦叔的說法,章衛分明就是在那兒守株待兔,設了陷阱等著他們,這樣一來賈鑫利的出現也很可疑了。他現在嚴重懷疑昨夜之事是辰王一黨故意為之。
但哪怕明知此事有詐,他也不能坐視不管,因為這件事於蕭氏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
「國舅爺,不走嗎?」站在馬車旁的幾個侍衛見他像木頭樁子一樣,站在那兒久久不,便輕聲問了一句。
蕭亦然回過神來,神鷙,瞥了一眼漆黑的夜空,吐出一口濁氣,翻上了馬車:「走,速速去宮裡!」
等他趕到皇宮時東邊天際開始泛魚肚白,離早朝的時間也不遠了。
蕭亦然看了一眼天,匆匆往蕭太后居住的雲殿去,打算在早朝前就這事跟蕭太后通通氣,免得待會兒朝堂上被人提起,打蕭太后一個措手不及。當然更重要的是,他還要向蕭太后討主意。
因為要參加早朝,蕭太後起得也頗早,這個時刻正在梳妝,便有太監進來道:「太後娘娘,國舅爺在殿外求見!」
蕭太后按住花鈿的手一頓,目中閃過一道,隨即道:「讓他進來!」
小太監匆匆退了出去,不多時,蕭亦然便走了進來,朝行禮:「微臣參見太後娘娘。」
蕭太后從銅鏡中看到他沉的臉,右側的柳眉一翹,沖旁邊伺候的宮人道:「你們都下去。」
「是,娘娘!」宮和太監拍兩列,魚貫而出。
蕭亦然見人走了,鬆了口氣,正要說話,便聽蕭太後用肯定的語氣道:「踢到鐵板了。」
蕭亦然苦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娘娘。」
頓了一下,他把今夜發生的事簡要地敘述了一遍,然後恨恨地說:「辰王一黨太猾了,娘娘,咱們還要去找賈鑫利嗎?」
蕭太后譏誚地勾起剛塗上口脂的丹,要笑不笑地說:「找什麼找,該知道的他們都知道了,不必管賈鑫利了。」
「可是,這賈鑫利怎麼都是一項活生生的證據,若是被人懷疑皇上的正統,那些迂腐的老傢伙只怕會倒戈。」蕭亦然不無擔憂地說。
這幾年,他們蕭家之所以發展得如此順利,與皇上的份可分不開。那些老頭子早看他們蕭家不順眼了,不過礙於皇上的面子,暫且忍著。但若是皇上的世被揭穿,這些老頭子定會第一個把矛頭對準蕭家。
蕭太后緩緩站了起來,綉著金的迤邐長拖在地上,顯得飄逸又秀麗,但臉上冷肅的表卻與這漂亮的宮裝完全不搭邊:「他們不重要,重要的是辰王早知道了這件事。你覺得依他的格,會當做這件事沒發生過嗎?我們之間,必有一場惡戰,就看誰能先掌握先機了。」
這倒是,辰王既已知曉此事,斷不可能善了。蕭亦然萬分後悔:「哎,當初就應該想辦法把他給除了。」
蕭太后斜了他一眼,眸中閃過一抹厲:「你當哀家不想除了他。辰王是先皇唯一的胞弟,又手握兵權,對皇上是個大大的威脅,哀家早預料到留下他就是一個禍害。只是幾年,他出宮廷都恪守宮規,從不逾矩一步,讓人抓不到他的把柄。」
聽這麼說,蕭亦然更愁了,苦著臉問:「娘娘,那為今之計,咱們應該怎麼辦?」
蕭太后雙手縛在前,在偌大的寢宮中踱了幾步,忽地一回頭,盯著蕭亦然道:「此事你別管了,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蕭亦然很遲疑,這麼大的事怎麼能當沒發生過呢,他張了張,詢問道,「娘娘心裡可是有了主意?」
蕭太后利眸一抬,掃了他一眼:「既然這事已被陸棲行知道,斷沒有平和解決的可能,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亦然,此事不是你能理的了,我會想辦法召父親回來。」
「父親若能回京自然最好,」蕭亦然還是有些發愁,「可是,爹是輔國大將軍,奉命鎮守北疆,無詔不得回京。現京城並無大事,娘娘將以何名義召父親回京?」
蕭太后深深地凝視了他一眼,聲音放緩了一些:「亦然,放心,姐姐會有辦法的。」
這還是他們姐弟倆湊在一塊兒,蕭太後頭一回自稱「姐姐」,蕭亦然覺得甚是怪異,不過他也沒多想,反而放下心來。他這位胞姐做事素來有算,說有辦法讓父親回京,那就定然是有。
「那好,快到早朝時間了,微臣就先告退了。」
蕭太後上前了一下他的頭,語氣溫得幾乎能滴得出水來:「嗯,去吧。」
怪異的覺再度湧上心頭,蕭亦然偏過頭,白皙的臉上掠過一團紅雲,匆匆忙忙地往外走,邊走邊笑著搖搖頭,嘀咕了兩句:「娘娘今日真奇怪!」
完全沒發現,自他走後,蕭太后的臉突然就拉了下來,上面雲布,好似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初月!」用不輕不重的聲音了一句。
很快,便有一個穿著藍宮裝的子無聲無息地從殿外走了進來,福道:「奴婢見過娘娘!」
蕭太后抬眼皮,瞟了一下,然後一言不發地回了室,不多時又走了出來,直到初月面前,然後塗著紅蔻丹的手往下一,塞了一到初月手裡。
初月看著手裡突然出現的白瓷瓶,心莫名地開始加速跳躍。這隻瓶子很小,只有中指長,攥在手心都沒人發現,但初月卻覺得猶如千斤重,把瓶子握在前,張了張,艱地喊了一聲:「娘娘……」
蕭太后銳利的眼盯著,帶著笑意問了一句:「怎麼,你不願意?」
初月雙膝一,跪在地上,頭搖得像撥浪鼓:「奴婢不敢,奴婢的命是娘娘的,娘娘要奴婢做什麼,奴婢絕無二話,只是……奴婢怕娘娘會後悔!」
蕭太后從鼻孔里哼出一道冷笑:「初月,別忘了你的份,哀家的命令還不到你來指手畫腳,這種事,再有第二次,你也不必來見哀家了。」
初月抖如篩糠,咬住下,不住地說:「奴婢不敢,奴婢再也不敢了!」
「明日哀家就要知道結果!」丟下這一句話,蕭太后宮進來給戴上冠,遂即乘著鑾駕前去明德殿。
留下嚇得頭髮都被汗水打了的初月趴在地上,扭頭著遠去的背影,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
今日早朝,果然有人提起了昨晚東華街這樁慘案。
首當其衝的便是燕京城府尹陳大人,好幾個員連番參奏他治下不嚴,在天子腳下發生這等兇案,近百人提著武上街刺殺無辜百姓,若非章衛經過,不但要讓這群賊子逃走,還要釀一樁案,不知多無辜百姓累。
府尹陳大人聽到殿中那位大人說得唾沫飛濺,心裡倍覺荒謬。其實他比殿絕大部分員都更早得到消息,因為案發後,章衛就第一時間派人通知了他。
他領著衙役趕過去時,這群刺客還有好幾個在茍延殘,他立即讓人把他們帶回府衙審問,但才把人押到府衙門口,這幾人就突然咬舌自盡了。
咬舌自盡這幾個字說起來簡單,但要生生地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斷,非大毅力者絕對做不到。陳大人立即意識到這群人的份不簡單,再一想那滿地的利箭和被火燒得千瘡百孔的房子,他心裡約莫有譜了,這麼兇殘的一戰怎麼會是普通的刺殺劫財案。
不過既然章衛沒明說,他也只能裝糊塗。畢竟能出這麼多人,還與辰王府對著乾的,京城中能有幾人,用腳趾頭也能想得出來。神仙打架,他一個小小的三品府尹就別過去湊熱鬧了,免得神仙還沒斗出給勝負,反倒先把自個兒給搭進去了。
誰料今兒早朝上,這些員竟把章衛扯了路過幫忙的,這讓他以後的案子怎麼結。該說他們眼瞎還是說他們編理由太不走心。
既然有人想把這事模糊過去,他也懶得做那惡人,府尹瞥了一眼斜前方的陸棲行,見他如一棵拔的松柏站在那兒不,低垂眉眼,隨那些朝臣怎麼參奏,似乎對此事完全不在意的樣子,也放下心來。
奏稟的大臣說得口乾舌燥,完了也沒人主搭理他。估計是很多人都意識到了這裡面的不尋常,不願在事態未明朗之前,、進去,沾惹上這麼個大麻煩。
蕭太后見了,眸一揚,淺淺笑道:「諸位大人怎麼看?」
偌大的朝堂,靜寂了幾息,就見馮史巍巍地站了出來,說一句三下,白白的鬍鬚一一的,實在讓人擔心,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倒下了。
「咳咳咳,皇上,太後娘娘,天子腳下,發生此等慘案,著實令人心驚,依老臣看,應三司會審,儘快尋出這幫歹人,嚴懲不貸,以儆效尤,以免再有這等兇徒冒出來行兇劫財。」
周圍的大臣都無語地看著他,老爺子你莫不是真的老糊塗了,竟還真相信這兇案為的只是銀錢?
蕭太後有些厭惡地瞥了馮史一眼,這老頭子,一大把年紀了,什麼事都一腳,又較真,還經常好心辦壞事,著實令人厭煩。等把辰王解決了,定要尋個借口,讓他告老回鄉,別待在京城礙的眼了。
即便心裡再厭煩,但礙於馮史的份,蕭太后也不得不做做樣子,附和道:「馮大人言之有理,傳令下去,擢刑部、大理寺協同燕京城府衙,一同審理此案,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被點名的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寺卿對視一眼,皆苦笑,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這下想置事外都不可能了。
理完了這事,蕭太后今日的心似乎不大妙,又商討了幾件比較重要的事,便揮了揮手,示意退朝,至於其他小事,讓各部各司自行理。
出了大殿,剛走到漢白玉階梯下,刑部尚書、大理寺寺卿和燕京城府尹便追了上來,三人用充滿歉疚的眼神著陸棲行:「王爺,介於這幫刺客全死了,一個活口都沒留,因而下想請章統領過去問幾句話,以便了解當時的況。」
陸棲行不聲地掃了一圈臺階上暗自緩下步伐,豎起耳朵聽的大臣們,不咸不淡地說:「這是應當的,本王待會便差章衛到府衙,你們想知道什麼問他便是。」
他如此好說話,著實令刑部尚書三人鬆了口氣,三人齊齊躬行禮:「那就多謝王爺了。」
***
回到王府後,陸棲行便把章衛了過來,向他說明了此事。
章衛知道,陸棲行絕不會無緣無故讓他去府衙,便問:「那屬下要出賈鑫利的存在嗎?」
陸棲行瞥了他一眼,角含著笑:「當然要,不過要換一種說辭,就說賈鑫利向咱們先帝的死有蹊蹺!」
「啊!」章衛張大,驚訝地著他,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他們說了假話,蕭太后那邊一眼就能識別出來。
陸棲行卻未向他解釋,又叮囑了一句:「若他們要賈鑫利,便把賈鑫利給他們。」
賈鑫利若進了府衙,又會是另外一番說辭。章衛似乎有些明白陸棲行打的主意了,他垂眸道:「是,屬下這就去辦,只是賈鑫利進了府衙的安全,咱們還有……」
陸棲行搖頭否決了他的提議:「不用,反正風聲已經傳出去了,若賈鑫利真的死在了府衙,大家反而會認為他說的是真的。」
章衛暗笑,這倒是,想必今日之後,蕭太后哪怕恨死了賈鑫利,也不會再他了。
果不其然,府衙三司會審,章衛與賈鑫利先後被請了過去,結果兩人的說辭竟完全不一樣。章衛還好,只是晦的表示,賈鑫利,先帝的死有蹊蹺,刑部尚書三人雖聽得心驚膽戰,但到底可以模糊過去,可等賈鑫利一來之後,他們便再也沒法裝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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