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英國公府,人們也拿不準個態度,所有人都觀著。
徐氏忍不住問英國公,三公子那邊怎麼辦,心底是期英國公說按原來的辦,以前怎麼樣,現在就怎麼樣。
英國公坐在書房里的楠木椅子上,眉頭皺著,從大年二十九那天知道裴殊做到今天二月二十三,已經過去了近三個月,英國公就像換了個人般,瘦了,眼里藏著心事,活像老了十歲。
他眼睛盯著手里的書,卻沒看進去幾行,“他今兒剛回來,就進宮了,顛簸數日,以前哪兒過這種苦。除夕那日,我去安定侯府,巧看見了永康伯,他帶著厚禮上門為他兒子走……我當時心就在一塊,難得很,裴靖為時我也想著給他上峰備禮,讓他的路好走一些,裴靖寒窗十年,才有了今日的好景,裴殊那兒,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做……”
他去西北,他怎麼做的,吃了什麼苦了什麼罪,外人說他年有為,對啊,他才十九,裴靖十九的時候還在讀書,他為何不再等等,當日為何非要裴殊低頭。
徐氏心下大驚,公爺這是后悔了,他后悔了,后悔把裴殊趕出去,后悔沒早點接裴殊回來,興許還后悔讓裴靖做世子,只是他沒說出來。
天家威嚴,怎可讓他廢了又立,立了又廢,興許他也怕裴靖傷心,不管他這個父親。
徐氏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好,這就是爭了一輩子的男人,爭了一輩子,什麼都爭到了,就因為裴殊出息了,他后悔了!
徐氏還得做良善樣子給英國公看,“公爺若是不忍心,舍不得,就去看看三公子,就怕三公子心有芥,不愿見您,他在外頭吃了苦,興許記恨……妾和二公子,公爺若是沒立咱們靖兒為世子就好了,還有轉圜的機會……”
徐氏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公爺,靖兒心里也不好啊,他從不想這些,只知道讀書,他沒想過裴殊心里有芥,三公子要拿走世子之位,他拿好了,您別為三公子傷心了,還有裴靖裴遠等著孝順您……”
這是徐氏一貫做法,裝大方扮可憐,最后什麼好都讓占去了,卻最無辜。
裴殊未親時喝酒賭錢,花的都是寧氏的嫁妝,他被英國公罵,就勸,說三公子還沒長大,等以后就好了,還是人人稱贊的好繼母。
這回不管用了。
英國公扭過頭看,眼里有猶疑,有后悔,卻不是對的,他還沒見裴殊,不知裴殊是什麼意思,倘若裴殊開口要世子之位,英國公會給的。
那裴靖怎麼辦。
英國公不知道,但徐氏說的沒錯,他不止裴殊一個兒子,若是裴殊鐵了心不回來,他還有裴靖。
可給不了裴殊世子之位,那還能給他什麼。
英國公怔怔地看向窗外,草長鶯飛二月天,一片生機融融之景,他不明白,為何好好的父子鬧這樣。
英國公開始清點府中產業,莊子鋪子,田地,還有銀兩。
徐氏問他要做什麼,英國公道:“當日分家,分得并不公平,你也說了,他從前賭錢喝酒,用的是寧氏的嫁妝,裴殊離開,什麼都沒拿。”
徐氏心一,想說什麼卻無濟于事。
英國公道:“分家就按朝律法來分。”
三個兒子,除去給幾個兒的嫁妝,剩下的應該世子裴靖占五,嫡子裴殊占三,裴遠二。
英國公清點家中產業,和徐氏重新商議分家之事。
現在想想,才是哪兒哪兒都不公平。
徐氏抿著,不愿意,原來定的是裴遠二,裴靖八,這下好了,給了裴殊三。
徐氏看英國公寫的,給裴殊的都是好的莊子,帶溫泉的,有水有良田的,看著是五三,其實是對半分的。
怎能愿意。
英國公道:“我沒幫過什麼忙,爵位給了靖兒,田產多分一些,等過兩日裴殊回來拿東西,把這單子給他看看。”
徐氏只能把這苦咽下去,“妾知道了。”
裴靖這幾日心也不好,他倒不擔心當不了世子,只是那些閑言碎語聽著心煩。
說裴殊年有為的是他們,當初說裴殊不知所謂,玩喪志的也是他們。
好話賴話全讓他們說了。
徐氏喊他過來是為了家中分產一事,原定他的東西分給了裴殊一半,裴靖只問:“這是父親的意思?”
徐氏:“……公爺覺得有愧于他,所以想方設法地彌補,要是能重修于好,把國公府拱手讓人都行。”
裴靖點頭表示明白了,徐氏眼角流出兩行淚,“靖兒,你說咱們可怎麼辦啊,裴殊會不會報復咱們,他肯定是記仇的……咱們可怎麼辦啊。”
裴靖臉鐵青,他要是知道怎麼辦就好了,法子也有,比裴殊能耐就行了,也當三品大員,就什麼事兒都沒有。
可他在翰林院,只能熬資歷,想要升,只能等十年,二十年后。
他的那些同僚都是怎麼看他的,明明他什麼都沒做,卻用那種眼看他。
徐氏低聲啜泣,“早知如此,當初就不給裴殊定平侯府的姑娘了,你說,就因為娶了顧筠,他才這般,早知道隨便娶一個就好了。”
裴靖心煩意,沒家前裴殊什麼都不是,了家后什麼都好了,“母親說這些有什麼用,你早不知道顧筠是什麼樣的人嗎。”
名聲好,重義,什麼都會,樣貌好,盛京有比好看的姑娘,差就差在家世。
徐氏想到之前和徐嬤嬤說的那些話,一個小姑娘,還不至于放在心上。
全怪顧筠。
百姓議論時也說,裴殊親之后什麼都變了,娶妻得亮眼睛,娶個徐氏那樣的做續弦,啥都沒了。
這些風言風語顧筠聽白氏說了一些,白氏過來給顧筠送賀禮和這幾個月餃子攤的利潤,也是想攀個親戚的緣故。
裴家發達了,一人得道,犬升天,他們趙家就做犬就好,絕不好吃懶做,眼高手低。
賀禮也不多,趙家家境擺在這兒,就是一些山貨,木耳,野蘑菇,還有兩只野。
說是給顧筠補補子。
利潤有一百六十兩,是拋去鋪子的租金的。
白氏撿好聽的說:“夫人這回也是苦盡甘來了,當夫人了,以后是要進京住,還是仍舊住在莊子里?若是進京,這兒的屋子我們給您看著。”
這個顧筠還沒跟裴殊商量,得以后再說,“若是進京,院子啥的有勞您了。”
皇上賞的院子還沒看過,離英國公府極近的,住哪兒再說吧。
白氏笑了笑,“夫人如今算是苦盡甘來了,但我知道夫人公子連夜來莊子,就在三間屋子里,住了一個多月。那時苦的很,要是我,當初沒來送炭,現在也不好意思沾。”
顧筠點了點頭,“若是人人都像您這般,就沒那麼多事兒了。”
白氏笑出幾道褶子,等走后,徐老太和李婆子也來了,徐老太拿了這幾個月利息過來,鋪子合的一間,但賬分開走的,利潤有一百八十兩銀子,兩人說了會兒話,留下不東西,這才離開。
顧筠把銀子記賬上,裴殊欠的只剩四千四百兩。
公中銀子也是這麼個數,嫁妝銀子攢回來了,有五千兩銀子。
除了裴殊還的,還有鋪子的利潤,家里的銀子有一萬兩。
手里拿著銀子就踏實,可以看看宅院,置辦家財了。
晚上,顧筠問了裴殊的意思,是搬新家,還是就住在這兒。
裴殊想了想,“這院子是咱們倆親后一起蓋的,別的宅子再大,那也只是冷冰冰的宅子,咱們家人又不多,不過莊子離得遠,干啥都不方便,唉,房子多了就不行,煩得慌,都不知道住哪個好了。”
顧筠抿了下,然后手了一下裴殊的腰,“沒個正形,這話只能咱倆說……”
裴殊在炕上舒舒坦坦地躺著,顧筠掐的一點都不疼,舍不得讓他疼,知道心疼他,“我才不往外說,我只跟你說,我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天,挑房子住。”
顧筠低聲道:“我也沒想過。”
只會做最壞的打算,只要日子比最壞的好一點,就知足了。有地有宅子,手上還有余錢,菜賣給朝廷,雖然賣的便宜,但能為百姓做點事,背靠天家,也是值的。
“盛京的宅子肯定住的舒坦。”顧筠拉拉裴殊的手,“咱們先去看看,這是老家,是,兩個院子就兩個,換著住能住的過來。”
兩人也沒急著去國公府拿賞賜,次日先去新宅子看了看,比不得國公府大,但勝就勝在小巧致。
按照江南宅子的樣子建的,里頭有水榭樓閣,一個小池子,占地兩畝,中間有個湖心亭。
院子不多,總共三個,過了圓月形的前門,穿過水榭,就到了后院。
地是黑磚,也很干凈,他們小家住著很是合適。
裴殊道:“搬過來吧,雖然冷冰冰的,咱們過來了就暖和了,莊子那邊常回家看看,以后咱們宅院肯定更多,不能住一個。”
顧筠笑了笑,“夫君說歪理,直說這個院子好不就行了,趕明讓人打掃打掃,給妹妹遞個帖子,就不用賀禮了,一塊兒過來熱鬧熱鬧。”
裴殊道:“還有侯府的五妹,你自回門后就沒見過你娘,現下正是好機會。”
平侯府沒走遠,當然也沒走近,顧筠不想侯府占裴殊的便宜。
白氏說的不錯,不來送炭的人,不能沾。
英國公府如此,平侯府亦如此,不會拿著裴殊拼來的東西補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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