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珊卓與阿波羅前往阿卡迪亞前夕,眾神之中發生了一件要事:
在微妙的時機悄然消失的狄俄尼索斯重新現,他竟然是自冥府歸來,并且還功從哈得斯的領域帶走了兩個亡者的靈魂,其一是母親塞墨勒,其二是名為阿里阿德涅的凡人。狄俄尼索斯從萬神之王那里為們求得了永生。
狄俄尼索斯的圣地季賽榮山恰好在阿卡迪亞,因而卡珊卓決定在造訪河神拉冬前,先順路與狄俄尼索斯見一面。阿波羅對此并無太大反應,只在真的來到季賽榮山麓近旁時才冒出一句:
“這是我首次來這里。”
卡珊卓看他一眼:“我也是。”
獻給狄俄尼索斯的廟宇與阿波羅在德爾菲還有德斯島的居所都截然不同:在季賽榮山,訪客找不到規整的宏偉廟宇;沿著斗折的羊腸小道上行,沿途時不時地會在出人意料的位置遇見造型奇異的祭壇又或是寬敞而地勢陡峭的殿堂。
這些建筑的造型和風格也完全不統一,唯有彩全部極度艷麗;尤其是殿宇部的壁畫堪稱彩的盛宴,看久了甚至會產生落離奇夢境的暈眩。
等到了季賽榮山頂峰的神圣之地,一路被視覺刺激狂轟濫炸的雙眼驀然到空落落的——
沒有料涂抹的裝飾圖案,不再有形態各異的薩提爾半羊人雕像,舉目所見只有青蔥的松樹與兩座相對的長方形殿宇。大理石外墻上攀附著繁茂的常青藤,乍一看像是荒廢建筑。
“歡迎。”黑發青年從茵茵藤影中步出,面帶微笑迎上前來。
卡珊卓念出對方的名字:“狄俄尼索斯。”
對方坦大方地打量片刻,稱贊道:“現在這樣很適合你。我的擔心是不必要的。”
怔了怔,彎調侃地反問:“你擔心什麼?”
狄俄尼索斯并不打算直白地說出答案,和比賽似地互盯了片刻,才哂然:“從凡胎為不死的神明是一大步。你邁出的這一步肯定比我那時更艱難。”
卡珊卓低視線,沒立刻作答。
阿波羅若無其事地對話,臂攬住卡珊卓,有些刻意地問:“你已經差不多適應了,不是嗎?”
“真正適應需要的時間也許會比你想得要長,”狄俄尼索斯淡然應道,仿佛沒有察覺阿波羅態度有些怪異,他看向卡珊卓,還想說什麼,驀地收聲。
疑地揚起眉。
酒與慶典之神思索片刻,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我從昨晚就開始考慮,但還是沒把握確定你會更喜歡我以哪個名字稱呼你。”
卡珊卓忍不住笑了:“都可以。”
“那麼卡珊卓,”狄俄尼索斯很快做出決定,轉而再度問候,“還有我敬的兄長阿波羅,歡迎來到季賽榮山。”
阿波羅淡然頷首算是回應,卡珊卓多看了他一眼。他眼睫末梢極輕微地,沉默著將臉別開向別。
狄俄尼索斯的目在他們倆上打了個轉:“跟我來,我準備了好酒。”
“希這次的酒里沒有加不必要的佐料。”阿波羅這話很是辛辣,卡珊卓了一下他的手,他毫無反應。
東道主走在前面引路,卻像在背后長了眼睛
。他態度從容地:“他至今還在為那瓶送他夢的酒記恨我。你不在的時候,他——”
阿波羅打斷他:“狄俄尼索斯。”
塞墨勒之子回首,給了卡珊卓一個“你看吧”的眼神。
卡珊卓回了個鬼臉。
阿波羅線繃,唐突地駐足不。卡珊卓疑地回看他。
“我先去阿卡迪亞,恰好我有事找赫爾墨斯。之后直接在你父親那里匯合。”
拋下邦邦的這麼兩句,阿波羅便化作一道流遠去。
狄俄尼索斯揚起眉,態度還是很平和:“我似乎又惹怒他了。”頓了頓,他微笑著問:“你不打算去追他?”
卡珊卓眸閃,看向別:“抱歉。神王前幾天又催促他和我盡快定下婚期,宙斯應當說了什麼,以致于他有些煩躁。”
狄俄尼索斯沒有追問和阿波羅為何不急著締結婚姻的紐帶。不探究、不批判這點他始終沒變。
過了一會兒,卡珊卓終于還是朝阿波羅遠去的方向看去,抿住。
“去吧。”狄俄尼索斯微笑。
“我……本該好好詢問你在冥府的奇遇。”
“我也想知道你眼中至今為止每一步背后的故事。但酒和故事可以留到你下次再來時分。”
卡珊卓點了點頭:“抱歉,那麼我先走了。”
“無妨。下次正好讓你和見一面。現在在納克索斯島。”狄俄尼索斯的吐字和表都有了細微的變化。
“如果你認為合適,我當然很樂意與見面,”卡珊卓走出一步,忽然又出聲,這次沒有回頭,“那之后……你見過忒提斯嗎?”
“只見過一次,”領會了沒能問出口的另一層意思,狄俄尼索斯又補充說,“阿波羅只在忒提斯的孩子年時去見過一次,算是見證第二個預言實現。聽說,那稱不上是一場愉快的會面。”
忒提斯因為預言才被迫嫁給凡人。對預言權柄全無好也很自然。
曾經與忒提斯相互開解、拉著彼此的手流淚的寧芙居然了預言之神,這對海洋神而言應當分外諷刺。
卡珊卓點點頭,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我……還沒去見過,我也不知道怎麼面對才好。也許終有一日,我會去見的。”
狄俄尼索斯笑了笑,肯定地重復:“終有一日。”
※
卡珊卓追上阿波羅并不需要花太多工夫。他顯然留出了供追上的空間。
但正因此,真的抓住阿波羅的手時,心上涌上難以言喻的復雜,有惱火,也有困,更有尚未消弭的歉疚。
“我和狄俄尼索斯之間什麼都沒有。你不必這樣。”
阿波羅擺著那張只能解讀為不快的無表冷面:“我知道你對他沒有私,但你們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并非如此。”
卡珊卓深呼吸:“你指什麼?”
“那種——”阿波羅磕絆了一下,他咬牙切齒的停頓在瓣上留下淺淺的咬痕,“仿佛不需要多說什麼的融洽氣氛,我知道你們只是朋友,只是我認為你早就知道我介意,因此你更加不應當在我面前和他那麼表現,仿佛我才是多余的那一個。”
“阿波羅,我——”
“對他坦陳你為何如此抗拒神婚,想必也比對我說實話要簡單。”他不給辯駁的機會,詞句快而冷,“我知道不止是因為赫拉的權能。說到底,能從你我的婚姻中汲取多力量?承認你還是不夠相信我有那麼困難?”
卡珊卓也不住抬高聲調:“我沒有和他說這件事!”
“哦是嗎?”阿波羅用上從來沒聽到過的尖刻口吻,“我是否該為此到慶幸?”
“我沒有和他說這件事,”閉了閉眼,“我也不會。”
阿波羅什麼都沒說。卡珊卓于是也陷沉默。
到抵達河神拉冬的地界為止,他們都沒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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