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他里通外敵,安應,意圖謀害上。”陸珩抬抬手指,旁邊的錦衛立即上前,雙手奉上一本賬冊。陸珩翻開看了看,道:“嘉靖十二年十月,游商進獻黃金百兩,珍珠一百五十六枚,珊瑚四座,西洋金餐十件。陳大人,這是什麼游商啊,這麼有錢?”
應天府尹臉如云,拉著臉不說話。陸珩又翻了幾頁,悠悠然合上,說:“龐云起雖然是叛徒,但錦衛的本職工作做得不錯,枕頭下藏了好幾個賬本,每一筆都是大額的金銀往來。這本是陳府尹的,諸位猜猜,其他幾本是誰的?”
議事廳中落針可聞,空氣沉重,應天府尹額頭不知不覺滲出汗,厲聲嚷嚷道:“你口噴人!我乃二甲進士,朝廷命,只聽皇上調令。你用不知道哪里找出來的賬本誣陷我,待來日面圣,我必親口向圣上呈明你的惡行!”
陸珩看著他笑了笑,深以為然道:“那我可不能給你這個機會。”
眾人還沒明白陸珩的意思,忽然見應天府尹背后的錦衛上前,一刀刺穿應天府尹后心。應天府尹捂著口的,不可置信地指著陸珩。他下張合,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終被堵滿了嚨,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眾員驚恐地后退,就站在應天府尹邊的員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陸珩終于笑夠了,收斂了笑容,面無表站起來:“我奉皇命調查倭寇一事,特許先斬后奏。你們做了什麼,我都知道,我敢殺龐云起和陳銘,就敢殺你們。倭寇在沿海橫行不法,掠奪民生,有多村莊和州縣遭了他們毒手。而你們為地方父母,一個個卻毫不作為,甚至為了幾個銀錢就把尊嚴賣給外人,由著他們糟踐大明百姓。你們能站在這里,每一個都是飽讀詩書,進士及第,一路著神名聲闖出來的。莫非孔孟之書里,就教了你們為虎作倀,殘子民而外人?”
陸珩目湛湛,脊背筆直,眼神掃過來時仿佛雷霆天威,讓人不敢直視。眾多員都被陸珩說的低下了頭,陸珩拍手,一行錦衛抱著一疊賬本和一個銅盆跑進來,放到陸珩面前,隨即有序退下。他們全程井井有條,沒有一個多余作。
陸珩隨便拿起一本賬冊,在堂前緩慢踱步,對著下方人道:“看看你們做下的這些事,還有什麼臉面戴這頂烏紗帽?多百姓因為你們妻離子散,他們的兒被人欺辱,孩子被人擄走,而你們做了什麼?在這本賬冊上又進賬一筆天文數字,你們的夫人母親又購置了一條名貴。論語說己所不,勿施于人,今日你們對別人的妻視而不見,等來日,屠戮的就是你們的妻。”
議事廳里落針可聞,陸珩說完,突然將手中賬本擲到銅盆里,親自點燃了火折子,扔到書面上。
烈火到紙張,哄得燃燒起來,將整個銅盆包裹。陸珩將剩下幾個賬本全部扔到火里,冷眼說:“我恨不得將你們一個個手刃,但倭寇還在沿海肆,無數百姓還等著朝廷解救。我知道你們中有些人是環境如此,不得不削足適履,但我不管你們有什麼苦衷,平定倭患,勢在必行。你們若是能迷途知返,將功折罪,打贏倭寇之戰后,之前的事既往不咎。若這一戰敗了,你們就進詔獄里反省吧。”
老舊的紙張在火舌的侵蝕下,飛快變黑、卷邊,變一陣飛旋的灰燼。議事廳中響起啜泣聲,陸陸續續有人對陸珩下拜:“謝都督。”
他們有的慶幸,有的暗松一口氣,但臉都是刷白的,沒人敢再歪心思。應天府尹的尸還在前面躺著,陸珩用實際行告訴他們,他不是只會筆桿子的文人,他是真的敢殺他們。的教訓在前,誰還敢明知故犯?
錢再好,終究不如命重要。何況這麼多年,他們該撈的也撈夠了,要是真過了界,讓倭寇鬧大,那飛蛋打,誰都討不了好。
議事廳的人陸陸續續散了。等士人們都走空后,傅霆州握著刀鞘,從火盆中挑出一本沒燒盡的殘邊。他翻著看了看,輕嗤道:“我還真以為你找到了賬冊,原來是空的。”
陸珩說了許多話,他本想潤嗓,但想到這里的水傅霆州還沒試過,他終究還是放下了:“龐云起又不傻,怎麼會留這種把柄。現在,你可以調兵遣將了。”
陸珩昨夜潛南京,和傅霆州商談好后,就去暗殺南京錦衛高層。所有道理講到最后都要靠拳頭,他只有掌握了應天府軍權,今日才能敲山震虎。
雖然沒找到賬冊,但哪些人和倭寇勾結,陸珩心里都有數。曾經支持過倭寇武裝的,他會讓他們意外死掉,其他只是收了錢的,陸珩就當做不知道,敲打一番輕輕放過。
殺人是最容易的事,但他要做的是解決問題,收攏人心。如果一味屠殺,浙閩人心惶惶,這些員只會更加倒向倭寇。
他的目的是打贏倭寇戰役,而不是殺幾個貪泄憤。
陸珩憾地放棄喝水的念頭,站起道:“我的事已經完,剩下就歸你了。如果這樣你還服不了眾,那你就別回去了,跳海自盡吧。”
傅霆州冷笑:“我自然有章程,不用你心。”
傅霆州說完就打算去兵營點將,陸珩住他,說:“別的我不管,但現下,你必須先打一個地方。”
“哪里?”
“金臺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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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霆州急整頓兵力后,第一個戰場就是金臺島。陸珩將錦衛拼死送回來的金臺島部署給傅霆州,作為回報,陸珩要求這次行錦衛隨行。
他帶來的兩千錦衛看起來多,但放在輒以萬記數的大軍中,本算不得什麼。傅霆州不在乎這幾個人,便撥了一條船給錦衛。
陸珩派兩百錦衛隨軍,錦衛講究的是單兵作戰,在正面戰場上沒多大用,尤其水上作戰要靠火炮,本沒有搏的機會。錦衛像一船擺設一樣,目睹水上火轟鳴,海浪滔天,而他們躲在后方,毫無靜。
傅霆州在排兵布陣方面確實很有天分,他戰隊分配得好,何時進攻、何時開火也指揮得井井有條。金臺島雖然自恃有堅船利炮,可是他們沒有過兵法訓練,又不及朝廷水師人多,很快就不敵朝廷軍,船只狼狽逃回港口。
傅霆州乘勝追擊,下令開足火力前進,得倭寇抬不起頭來。在火力掩護下,朝廷船只順利靠岸,蔫了一路的錦衛霎間像貓見到了耗子,嗖嗖跳下船,眨眼就沒影了。
副將和傅霆州稟報:“總督,錦衛那些人一登島就自己行了,跑的特別快,攔都攔不住。”
傅霆州聽到,輕嗤一聲,說:“抄家是他們老本行,不用理會他們,反正死了也不歸我管。傳令下去,遠定、遠濟號保持原位不,伏波號守著西南,南瑞號在遠洋支援,草船填補福船空隙,死死圍住金臺島,不能放任何船只出去。各船留一哨人警戒,其余人隨我下船,分三路圍攻金臺島。”
“是。”
雙嶼港筑塞之后,金臺島了新的易港口,金臺島當家手下有五六百隨從,再加上島上居民、往來船只、駐島倭人,金臺島足有好幾千人。放在往常這絕對是一不容小覷的力量,但現在朝廷軍心今非昔比,在絕對的數量優勢之下,金臺島的海盜節節敗退,一哄而散,朝廷軍登島,發揮他們真正擅長的陸戰,結陣剿殺逃竄的倭寇。
論起巷戰,錦衛最拿手,他們五人組隊,靈活機又能相互支援。遇到單個倭寇那就五個人一起上,遇到一伙倭寇那就來其他隊伍,大家一起圍攻,戰場上能以多勝,為什麼要一對一呢?
他們在相互配合下,最快殺金臺島大本營。其他兵忙著尋找大當家,而錦衛則相反,他們分了兩隊去尋找暗號,接應埋伏的三個應,其他人全部趕往庫房。
這才是他們此行真正的任務,尋找佛郎機人和倭寇易的庫房,帶走所有鳥銃。
有人發現伍勝的蹤跡,所有士兵滿島圍堵大當家時,錦衛卻忙著扛箱子,搬運回船。最后,正規軍活捉大當家,錦衛繳獲許多鳥銃,雙方皆大歡喜。
傅霆州將伍勝帶回城審問。金臺島是雙嶼港后新的易樞紐,伍勝肯定知道其他倭寇的藏地點,如果能從伍勝里撬出其他人的消息,對接下來的戰局大有裨益。
然而,伍勝卻是個骨頭,無論怎麼都不肯松口。他知道伍章多半已經遭遇不測,他們既然殺了伍章,那肯定不會放過他,伍勝無論說不說,最后都難逃一死。在海上討命的人都信神,伍勝怎麼能做背信棄義之事?
伍勝是傅霆州的軍隊抓到的,自然歸傅霆州看押。傅霆州十分重視伍勝,派了好幾撥人審問,都毫無果。傅霆州在面和報之間搖擺片刻,最終大局為重,跑去請陸珩“幫忙”。
論起審問,沒有人比錦衛更對口了吧。
大戰當天,錦衛登陸后忙著搬鳥銃,并沒有參與圍捕伍勝,把現的戰功放跑了。但陸珩卻不慌不忙,果然,沒等兩天,傅霆州主求上門來了。
陸珩大發慈悲地施以援手,說:“讓我幫忙可以,但是,如何審問由我說了算,你不能手。”
傅霆州聽著窩火,他抓到的人,憑什麼陸珩說了算?但誰他們審不出結果,傅霆州只能咬著牙,答應了陸珩的無理要求。
但傅霆州也留了心眼,在審問當天,他也悄悄去了。
伍勝在傅霆州的地盤上,陸珩總不能攔著他。然而傅霆州去后,卻看到陸珩帶著一個戴幕籬的子出現在地牢。
子的面容、形都藏在長長的白紗下,但傅霆州仍然立刻認出來這是誰。傅霆州狠狠怔了下,旋即大怒。
陸珩在做什麼?怎麼能帶來這種地方?
傅霆州顧不得蔽,立刻冷著臉出去阻止。陸珩看到傅霆州一點都不意外,氣定神閑道:“鎮遠侯,你失敗了五六次還不死心,今日又過來了?”
陸珩這句話實在是賤,看似寒暄,其實在揭傅霆州的短。而且,他哪有失敗五六次?
傅霆州怒火中燒,掃到幕籬后的人時,生生忍住,秉著嚴肅公道的形象,提醒道:“陸珩,這里是牢房,你帶錦衛過來審問就算了,帶眷來做什麼?”
陸珩似乎就等著這句話呢,立刻笑著接道:“鎮遠侯誤會了,就是我請來的救兵。”
王言卿站在陸珩邊,全程微垂視線,一眼都沒往前面看。聽到陸珩的話,才雙手疊,在幕籬下微微福:“鎮遠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