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希不懂兒子在搞什麼, 皺眉問了句：“誰？”

　看江越又在挲那櫻桃耳墜，謝文希臉沉沉，最終放棄從他里套話。

　自給自足, 翻開畢業相冊, 對著十六班的照片和名字一個一個看過去。

　程七初旁邊是……“方北夏, 周婧妤”。

　每次提到周婧妤，江越都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不是周婧妤, 那就是另一個。

　謝文希端詳起照片上的方北夏來。

　幾個小時前才見過真人, 現在再看畢業照, 還是一眼能認出來。方北夏皮白，在人堆里本來就顯眼，別人是正常, 看上去就像曝了一樣。

　本人跟照片上變化不大，臉還是只有掌大，五淡淡的，眼睛卻像小鹿，像靈, 著靈氣。一聽說是導演，果然有才氣。

　謝文希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江越工作中接到演員是常事，謝文希還曾提心吊膽, 名利場中打轉，保不齊哪天會突然另個明星回來，讓認兒媳。

　當然這些都沒有發生。

　“你那東西，什麼時候買的？”

　指的是那對櫻桃耳墜。看那盒子款式，還有翻出來時上面的灰, 起碼有幾年了。

　江越不應聲, 也不尷尬, 自顧自地接著猜：“肯定不是近兩年，高中時候？還是大學時候？”

　“高二……”江越懶聲說。

　“高二？”

　舉著那相片，謝文希漫出些笑意。

　原本都要接周婧妤做兒媳了，忽然告訴，兒子喜歡的這個，正是中意的。

　打眼看著這姑娘就順眼，本意撮合一下，沒想到江越從高中起就惦記人家。

　“這東西還好使嗎？”謝文希給江越出主意，讓他別送那高中生才會買的玩意，“要送就送個有誠意點的，項鏈，手鐲，起碼得帶點鉆吧……”

　“你就別瞎心了。”江越一臉嚴肅，把畢業相冊從謝文希手中走，放回原。

　“這是干嘛？”謝文希手上一空，“我這怎麼能瞎心，既然喜歡人家那麼多年了，又知知底的，趕在一起多好的。”

　“不喜歡我。”

　謝文希笑著的角瞬時抹平，江越居然玩暗。

　謝文希又開始憂郁：“為什麼啊，是有喜歡的人，還是拒絕你了？”

　江越斜過來一眼，不接著問了。

　“我還要回劇組。”江越后悔跟說那麼多，起了脖子，“來不及了。”

　謝文希跟著站起來：“是要接方北夏麼？”

　江越“嗯”了一聲，聽不出緒。

　“喜歡人家呢，就多關心關心。你們倆是老同學，有基礎，走到一起的幾率肯定是要大一些。還有，你主點，別放在心里不說，多大的人了，還玩什麼暗……”

　“這些都是你追我爸的經驗之談麼？”江越邊說話，邊把那小首飾盒從兜里換到大口袋。

　“怎麼了，我主我追到了，你呢？”

　謝文希氣鼓鼓，又忍不住送江越到門口。

　看著他的車拐出去，謝文希站在一樓客廳嘆氣，一個小禮十年都沒送出去，現在還能送出去麼？

　-

　冬天天黑早，六點多天就揮手告別。

　城市披上夜，方北夏在便利店一角刷手機，順便等江越過來接。

　過了會，微信提示音響起，江越發來簡短的兩個字，到了。

　方北夏抬頭，江越的車就在便利店窗外，隔著玻璃跟他招了招手。

　方北夏推開玻璃門小跑過來。大包裹，仍看得出細瘦的形，上大概是只單穿兩條子，九分的長度，子和腳之間是一截雪白的腳腕。

　江越盯著躍的腳步。

　大冬天的腳踝……

　車上暖氣十足，摻了幾冷空氣進來。

　江越問：“還順利嗎？”

　“嗯。”

　方北夏想起白天在車里，江越寸步不讓地問初的問題，心如麻，講話也藏著緒。

　“吃飯了嗎？”

　方北夏答：“剛才在便利店吃了點，走吧。”

　江越拿手機搜附近的館子：“還是吃點吧。”

　“我不。”

　江越抬眼：“我沒吃。”

　方北夏：“……”

　看江越還在認真刷手機，方北夏說：“前面有家餛飩，還不錯。”

　對附近的飯館悉，園區里的上班族經常在這里吃。

　江越放下手機：“行，聽你的。”

　像是準備好了答應似的。

　一腳油門過去，兩人一前一后進餛飩店。

　這周圍都是寫字樓，午餐時間生意紅火，晚上店里冷清，座位都空著。

　兩人坐在店里，點完菜，江越又問：“不吃點？”

　方北夏搖頭。

　江越取了雙筷子：“你第一次請我吃飯，吃的就是餛飩。”

　方北夏笑道：“那是我自愿的嗎，那是你強迫的。”

　江越掀眼皮，勾起半邊：“你還記得？”

　“當然記得，我又沒失憶。”

　江越暗笑，還真是記仇。

　-

　進高三之前，學校為了調劑準高三的課余生活，組織了一次籃球友誼賽。

　其實就是一班跟二班打，三班跟四班打，以此類推。

　理科班男生人數足，尚能組完整的球隊和替補，文科班男生本來就，愿意打球賽的再減一半。

　最后，四個文科班全部主放棄了比賽。

　籃球賽只有理科班的人在討論，文科班無人問津。尤其是生，完全不知道有籃球賽這回事。

　方北夏還是通過“筆友”知曉的。

　某天，“筆友”在紙條上邀請方北夏來看比賽：【下周四有我們班和二班的籃球賽，你要不要來看？】

　方北夏回復：【看不懂，而且好熱。】

　方北夏腦子轉了轉，覺得太生，又補了句：【你會上場嗎？】

　“筆友”回復得調皮：【你猜。】

　方北夏寫：【如果你上場，我就去看。】

　“筆友”：【有我。】

　方北夏信誓旦旦：【那我會去給你加油的。】

　籃球賽當天，方北夏跟程七初到場上時，比賽場地早就被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

　方北夏踮腳，看到一班隊員穿黑球，二班是紅，都在場上熱。

　一圈看下來，只認識江越。

　江越懶懶地拍著球，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時不時往場外飄。

　他把球傳給隊友，走到場邊喝水，順勢抬眼往場外看。這一看，方北夏前面的幾個生手肘撞手肘，小聲“哇”了出來。

　江越灌了口水，眼神掠過眾人，忽地在某個方向捕捉到了什麼。

　眼神一定，他笑了笑，回去接著熱。

　前排幾個生剜了程七初幾眼。

　程七初也疑：“我表哥……剛才對著我笑什麼笑？”

　籃球賽開始后，球場瞬間被震耳聾的加油聲淹沒。

　方北夏和程七初站在外圈，被兩面夾擊。

　籃球場背后是跑道和足球場。前面是歡呼和加油聲，后是一些不明的怪聲。

　們兩人下意識回頭，發現幾個男生在足球場上用腳爭奪一個礦泉水瓶。

　奇怪行為吸引了兩個漂亮生，幾個男生表演上頭，上躥下跳展示腳力和技。

　程七初不屑地“切”，收回視線。

　失去了關注度，幾個男生惡趣味漲，互相推搡，朝們倆揚下。

　幾秒后，礦泉水瓶朝著們倆直直飛過來。

　其中一個男生“喂”了一聲，卻已經遲了。

　砰的一聲，水瓶正中方北夏的腳踝。

　方北夏來不及反應就疼得倒地，腳踝一時間沒了知覺。

　回頭看，那些上躥下跳的男生也嚇到了，瞬間四散逃開。

　程七初雙手叉腰，吊著嗓門喊：“哪個王八蛋，給老娘過來！”

　球場上似乎也被程七初的喊聲影響到，加油聲戛然而止。

　上百雙眼睛看過來。

　已經影響到場上比賽了，裁判過來查看到底是什麼況。只見人群朝兩邊分開，讓出一條道來。

　江越跟在裁判后，皺著眉頭過來，先是蹲下看了看方北夏的腳，又去幾米外撿了礦泉水瓶來看。

　瓶子上面蒙了一層水汽——那是一瓶冷凍的礦泉水。

　“誰弄的？”

　程七初指著足球場，渾都在發抖，氣得說不出話。

　江越背起方北夏就往醫務室去。

　一路上，方北夏疼得說不出話，淚涌了不知多滴，全都融在江越的球上。

　快到時，才覺呼吸回到，艱難地問：“你不比賽了？”

　江越用余瞥了后：“你還有心思管這個。”

　“你就直接這麼走了，他們不會怪你嗎？”

　“有替補隊員，他們上就可以了。”

　到醫務室時，方北夏的腳踝已經眼可見地腫起來了。

　校醫讓方北夏坐到診療床上。

　方北夏掉運鞋，及踝白棉的邊緣已經被撐變形。

　好看白皙的小并攏在眼前，江越清了清嗓子，雙手叉腰，背過去抹了抹鼻子。

　校醫抬眼看了看江越上的籃球服，頗有經驗地問了句：“打球砸到人家了？”

　江越沉默，沒有辯駁。

　“打球就打球，耍什麼帥。”校醫喋喋不休，“每個禮拜都有幾個無辜學生過來。”

　江越也不說什麼，校醫讓怎麼配合就怎麼配合。

　方北夏躺在床上，校醫確認沒有骨折后，開了幾劑外噴的藥和口服的藥，又去拿冰袋。

　“你干嘛不跟說實話？”方北夏問。

　“沒必要。”江越笑笑，視線落在腳上，“還疼嗎？”

　方北夏點頭。

　盯著自己的腳看，正準備用手一腫的地方，手腕被邊人握住。

　江越胳膊用力，手卻沒用力，只是箍得彈不得。

　他沉聲說：“別。”

　“哦。”

　江越松開的手腕，漫不經心地問：“放學要怎麼回家？”

　“讓我媽來接我好了。”

　“嗯……”他把話咽回肚子里。

　方北夏仰頭看著他：“你們班輸了怎麼辦？”

　“有段柏南，應該不會輸。”江越一直盯著的腳，頓了頓，“而且友誼賽，輸贏也沒那麼重要。”

　方北夏的腳用了兩個月才完全恢復正常。

　“筆友”沒再講過籃球賽，方北夏反而主提起：【籃球賽贏了嗎？】

　“筆友”回復：【兩分之差，險勝。】

　方北夏放心下來：【那就好，聽說那天比賽，出了點小曲。】

　“筆友”：【嗯，但我沒去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當時在觀眾席嗎，發生什麼事了？】

　方北夏回復：【我那天有些不舒服，先走了，抱歉。】

　“筆友”關切如何，現在好了嗎。

　到紙條的同時，還到了一盒蛋糕。

　問：【干嘛給我蛋糕？】

　“筆友”：【不知道你哪里不舒服，但吃點甜的心應該會好點。】

　方北夏滋滋的：【謝謝關心，腳腫了一點點。】

　第二天，屜里又多了云南白藥和速凍冰袋。

　腳完全好了后的某天，兩人在學校遇上。

　江越低頭一掃，問：“腳好了？”

　“差不多好了。”方北夏眼神飄忽，“對了，謝謝你啊。”

　本以為江越講一句不用謝，這段對話就過去了，不曾想江越注視著，悠悠地問：“怎麼謝？”

　對話沒朝以為的方向發展。

　方北夏被問住了，呆呆地提出一個常規方案：“請你吃飯？”

　“好啊。”江越爽快答應，步步，“什麼時候？”

　方北夏心想，這人跟筆友差距可真大，“筆友”送蛋糕，還關心。這個人吊兒郎當的，還主要請吃飯……

　心一橫，算了，好歹人家也送去醫務室了。

　做人不能沒良心。

　試探：“要不……今天放學？”

　江越點頭：“行，聽你的。”

　放學后，兩人一前一后踏進學校門口的餛飩店。

　“老板，兩碗餛飩，三個牛餡餅，兩瓶汽水。”方北夏回頭問江越，“還吃什麼？”

　江越搖了搖頭。

　他對吃什麼其實并不在意，一切聽從方北夏安排。

　方北夏付完錢，端著兩瓶汽水坐在江越對面，遞給他一瓶。

　“謝謝。”他把習慣進玻璃瓶中，“為什麼要三個牛餡餅？”

　“男生應該一個不夠吃。”

　江越想起什麼似的，跟老板說：“老板，一碗不要放蝦米。”

　“兩碗都不要。”方北夏跟著對老板說，然后吸了口汽水，問江越，“你也不吃蝦米？”

　江越愣了一下，點點頭。

　-

　《小紙條》播放過半，劇組拍攝也接近尾聲。

　元旦過后，方北夏終于迎來了最后的殺青時刻。

　劇組被喜悅和眼淚淹沒。

　聚餐的時候，大家都喝得盡興。

　付悅在清醒還殘存之時提醒大家：“今天第五集 播出，大家回去都記得看！”

　有人問了句第五集 是什麼劇來著。

　“籃球賽啊！”

　江越悄無聲息地走到方北夏邊。

　方北夏察覺到邊有人，轉頭發覺江越手里握著酒杯，要跟杯。

　“恭喜。”

　“謝謝。”

　江越抿了口酒，看著別：“這一集男二戲份有點多啊。”

　方北夏問：“對男二戲份滿意嗎？”

　江越笑笑，沒有回答。

　“拍這集的時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特別喜歡背別人去醫務室。”

　江越遲疑片刻才抬頭，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東西：“嗯？”

　“軍訓的時候，你背過一個生去醫務室，你忘了？”

　江越的太如同鑿墻一般，狂敲擊。

　他沒忘。他怎麼可能會忘。

　他只是以為不曾記得。

　一句簡單的話，讓他像個年人一般，難以控制自己的表。

　一直以來，他以為方北夏對他的記憶，都只是從高二開始。

　當初他還懊惱，方北夏不記得他們初遇的場景。

　想不到記得。

　短短幾秒，心像經歷了一場風暴。

　風暴過后，往事清晰。

　表由復雜，變得笑意傾瀉。

　江越克制不住臉上的笑意，上前一步，用手勾著方北夏的肩，把帶懷里。

　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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