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昏暗, 江越長久盯著那張紙條，結上下滾，心竟然過一張。

　他一手攥著紙條, 一手順便給方北夏發了條消息, 問到家了嗎。

　方北夏：【？】

　【大哥, 不是你送我回來的嗎？】

　江越抬頭，看到蕭瑟的街景, 一拍腦門, 才想起自己在哪里。

　搞清楚狀況, 他才無奈地笑笑。

　被一張紙條搞得暈頭轉向，心跳砰砰的，又不是十七了……

　方北夏的消息又過來：【你還沒走？】

　江越打完字, 手腳慌，趕發車子：【路上了。】

　臨近新年，又是深夜，城市道路暢通，兩邊掛滿各種燈飾, 給他鋪了一條夢幻的星大道。

　江越一路無阻，遇到紅燈就看那紙條，在路上就回想方北夏拙劣的演技。反反復復, 角牽起就沒下來過，純良得像個高中生。

　-

　方北夏到大年二十九才休假。

　這幾天，蔣士強制住在家里。姥姥去世后，每年過年就只有蔣士和方北夏兩人，盡管人氣不旺, 食材卻是以家庭單位準備的, 足夠從三十大魚大到十五。

　丸子、炸魚、熏……這些過年才會批量出現的食開始頻繁上桌。

　放假第一天, 方北夏睡到中午十一點。

　蔣士看每天早出晚歸，看得出很忙，也不忍心。

　起床后，方北夏著惺忪的眼，聽見廚房里油煙機嗡嗡聲響。

　廚房推拉門響了一聲。

　蔣士專心炸東西，沒回頭：“你最近在忙什麼，怎麼總回來那麼晚？你一個人住也這樣嗎？”

　“拍攝，剪片。”方北夏無打采。

　“你那劇不是快播完了嗎？”

　“嗯，過年期間停播，最后一集還有要調整的。”

　蔣士就隨口問問，方北夏答了什麼，不懂，也沒聽進去。

　只關心方北夏有沒有喝水潤腸。

　提醒了兩次之后，方北夏終于懶洋洋出去找杯子。

　看著迷糊的影，蔣士表復雜。

　“干嘛這麼看著我？”方北夏灌了口水，對上蔣士的視線。

　蔣士嘆了口氣：“過了明天，就又一年了。”

　蔣士話里有話。

　方北夏知道又要開始結婚的話題，端著杯子趕開溜。

　不懂蔣士作為害者，為什麼這麼熱衷于勸擁抱。

　不過這話沒講過，說了蔣士又要抹眼淚。

　而且現在也了……就更沒立場辯論。

　自己家就那麼大點地方，蔣士舉著鍋鏟跟過來，倚在方北夏房門口，試探著問跟譚堯還有沒有聯系。

　方北夏手在鼻子下面了，不懂為什麼會扯出譚堯。

　而且不妙的是，只吃過一頓飯而已，蔣士居然還記得譚堯的名字！

　蔣士說打聽了，譚堯那單位不錯，往上升的空間也大著呢。別看好像沒什麼集，但人家在文化系統里，跟的工作總是沾點邊的，沒準將來有些事得靠人家。

　方北夏哭笑不得：“你怎麼打聽到他的？”

　畢竟只有一面之緣，平時也沒，不知道蔣士竟然私自做了背調。

　蔣士來了興趣：“特別巧，我一個同事正好認識他父母，說小譚人不錯。”

　“小譚……”聽到這拉近距離的稱呼，方北夏哼笑一聲，靠著床頭刷手機，“你們了解他多？”

　“我看小譚對你也有意思……”

　“媽。”方北夏扣下手機，出了口氣，“我對他沒意思，別湊了。”

　蔣士銅墻鐵壁，聽不進去任何反駁，一味輸出找個條件不錯的有多重要。更何況，還在制。

　方北夏聽到最后，手機一扔，把譚堯沒經同意就發了照片在朋友圈的事抖落了出來。

　蔣士一愣，怔怔道：“……這有什麼啊？”

　方北夏暴躁，這等及心理底線的事，在蔣士眼里竟然這麼輕飄飄。

　正好這時，蔣士聽見鍋里的異響，忙不迭地趕回去，聲音飄在空氣中，念念有詞：“有個喜歡你的不容易，還是老同學，知知底的……”

　方北夏拾起手機，給江越發消息，打字的手機幾乎要把屏幕破：【好煩，我媽非要把我許配給譚堯。】

　江越：【你還沒說你了？】

　方北夏撐起半個子，后悔自己手比腦子快，這話應該給程七初發的。

　試圖亡羊補牢：【沒來得及說，那我現在去跟攤牌。】

　江越：【……】

　江越沒再回。

　方北夏盯著手機，生氣了？

　心虛地回床上，咬著，先哄好江越再說吧……

　【我沒有故意不說哦，只是沒找到合適的契機。】

　【畢竟跟我媽聊起這個怪怪的。】

　【我真的沒有故意瞞報！】

　……

　綠對話框刷刷往上移，個人獨白刷了七八條，還是毫無回音。

　過了半個小時，方北夏手機響了一聲。

　頹廢狀態的跳起來，是江越的消息，問要不要上門拜訪。

　表示一下禮節，正好也快過年了。

　方北夏撓了撓頭：【不用吧……】

　江越回得很快：【我在你們小區門口。】

　方北夏一驚，扯了件羽絨服就下樓。

　蔣士跟在后面喊：“馬上吃飯了！”

　-

　江越從后備箱里拿了兩個袋子，又在小區門口的水果店加了箱車厘子。

　老板上下打量江越，順便幫他抹了零。

　方北夏下樓，看見他兩只手滿滿走過來。

　江越剪了頭發，比之前看起來更利落了些。他穿灰大，里面是件連帽套頭衫，腳上蹬了雙黑馬丁靴。平時那英派頭被慵懶的鄰家范代替，英俊帥氣依舊，像從畫報里走出來的一樣，讓心又快跳了幾下。

　“怎麼穿這麼單薄。”江越打量，“冷不冷。”

　“不冷不冷。”方北夏要幫他拿東西，他沒給，“你剪頭發了？”

　“嗯，我媽催著去的。”江越無奈地笑笑，“非說正月里不能理發。”

　“怎麼還拿這麼多東西。”

　“上門哪有空手的道理。”江越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講起水果店老板主抹零的細節，“他人還蠻不錯的，聊了幾句。”

　方北夏心想，他哪是人不錯，八卦而已。

　“我還以為你生氣了……”眼神無意瞥向干海參，吸了口冷氣，“干嘛拿這個？也太貴了！”

　江越笑笑：“還好。”

　第一次拜訪，總得拿點像樣的東西上門。

　走到單元門口，方北夏開始犯愁，不知該怎麼跟蔣士開口。

　“阿姨看到我，應該就不用你開口了吧。”

　“你對自己也太自信了……”方北夏突然打住，皺眉道，“江越，你該不是來宣誓主權的吧？”

　江越沒講話，角已經暴了一切。

　“你不相信我？”

　江越沉沉地“嗯”了一聲，快步踩了幾級樓梯。

　方北夏憋了一口氣，虧還心虛了這麼久，凈想著怎麼討好他了。

　“跑什麼跑，你知道在幾樓嗎！”

　江越吃吃笑了兩聲，側給讓路。

　兩人差了半層樓，過樓梯欄桿互看了一眼。

　蔣士以為方北夏又下樓自己買零食，聽見腳步聲提前開了門。正要數落，突然覺得影陣，得先仰頭。

　面前立了個陌生的年輕小伙子，蔣士愣住了。

　江越頷首，主打招呼：“阿姨，您好。”

　蔣士打量他：“走錯了門了還是……”

　方北夏從旁邊進來，臉上訕訕：“沒走錯。”

　蔣士沒搞清楚狀況，方北夏已經讓江越進來，給他拿了雙拖鞋。

　“這是……”

　蔣士了鼻子，這是什麼況啊？

　江越有禮有節：“阿姨，我江越。”

　人長得英俊周正，清風霽月，看個子，起碼有一米八吧……

　他沒說自己是什麼份，蔣士也不敢瞎猜，手肘推了推方北夏，眼神口型齊上陣，各種暗示詢問。

　方北夏小聲：“你不是非要把我跟譚堯湊一對麼，這不，敵上門了。”

　蔣士在背上了一記，讓正經點，轉給江越出個笑臉，讓江越先進來。

　江越把拎的東西遞過去，讓見諒，說比較唐突：“今天過來提前給您拜個年。”

　看見那盒干海參，蔣士的瞳孔劇烈抖了一番，再瞅見一整套海藍之謎，手都有點抖。

　第一次來就這麼大手筆……

　“小江，這不能收。”

　方北夏聽到“小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江越和蔣士愣住，同時看向。

　“媽，別客氣了。”示意蔣士收下。

　推了兩個來回，蔣士收下那兩個紙袋，臉上松弛了一些，心里仍惴惴，問他們是在一起了嗎。

　江越正要開口，被方北夏截胡。

　倚著墻，清了清嗓子，晃著說：“昂。”

　做足了虛架子，親口承認的瞬間，還是有點臉紅。

　剛還在推銷譚堯，這會有些不知所措。蔣士拎著東西往里走，一邊責怪方北夏沒提前說，一邊讓江越在客廳坐。

　“小江做什麼工作的？”蔣士從廚房里變出一盤水果。

　“影視投資。”

　蔣士臉上的表微妙，指了指方北夏：“……同行？”

　江越點頭：“是。”

　“工作認識的？”

　江越有問必答：“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啊……”

　蔣士再次上下打量，這也太巧了。京江一中這重點高中真不賴，蹦出來的每個同學都是優質男。

　方北夏懶得兜圈子，直接道：“程七初的表哥。”

　蔣士恍然大悟，迅速把江越和半年前那個卡宴車主并線。

　半年前那個沒開頭的故事，沒想到續上了。

　笑盈盈的：“小江，坐，我再洗點水果去。”

　“不用忙活了，阿姨。”

　方北夏盯著果盤：“別洗了，他吃這個就好。”

　蔣士臨時決定加兩道快手菜，趕揮鍋鏟：“飯馬上就好，小江留下來吃飯啊。”

　江越主“謝謝阿姨”。

　方北夏瞪他，他還笑，順手了方北夏茸茸的腦袋。

　蔣士看兩個人相得和諧，心想這丫頭到底是悶聲干大事，正為的犯愁呢，突然就送上門一個優質男。

　原本還覺得譚堯不錯，今天這麼打眼一瞧，譚堯就被比下去了。

　-

　客廳里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有種家長在的拘謹。

　“熱不熱啊你。”方北夏朝他揚下。

　江越點頭，笑了笑，掉大。

　方北夏幫他抖了兩下，掛在玄關的架上。

　轉過，問要不要參觀一下的房間。

　江越一手撐在沙發上，站起來：“可以嗎？”

　“裝什麼紳士……”方北夏笑一下，拉著他的手走進自己房間。

　家看起來不算小。

　老房子的戶型結構簡單，一百平出頭只做了兩居室，每個空間都大得離譜。

　方北夏大學時，蔣士重新裝修過一次，砸了復雜的老舊裝飾，現在是原木系風格。冬天的暖鋪進來，罩上一層標準的ins濾鏡。

　方北夏房間布置干凈簡單，書桌有兩米長，上方的懸空書柜擺滿了書和碟片，懷舊意味滿滿。

　方北夏打開玻璃柜門，給他展示排的小說。

　走一步，他就跟一步，幾乎不留任何空隙。稍往后靠，就挨到他的膛。

　轉，撞了個滿懷。

　江越俯，慢慢湊近。

　方北夏未施黛，白的臉，清澈的眼，上縈繞著若有似無的香氣。沒有任何\的蹤跡，卻格外人。

　呼吸纏，方北夏下意識后退，后背抵上書桌。

　暗暗嘆氣，怎麼總是讓自己于這種退無可退的境地。

　鼻尖快要蹭上鼻尖，江越出曖昧的笑。

　的聲音過耳廓，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他的氣息聲。

　看他表，就懂他下一步要做什麼了。

　屏住呼吸，小聲出一句：“我媽在呢！”

　兩人齊齊往廚房方向看了一眼，油煙機巨大的聲音都沒遮住蔣士的哼歌聲。

　江越笑意漫上雙頰，表玩味，出拇指抹了抹角的牙膏漬。

　他在樓下時就看見了，自己卻全然不知，像個可的傻姑娘。

　吻前準備工作充足，吻卻沒落下來，方北夏臉染上燙。

　在他上輕捶兩下，兩只手腕卻被他反手握著，并在一起彈不得。

　生怕他的手不安分，做出什麼過分的舉。被蔣士看到的話，可以當場抹脖。

　江越卻懂得分寸，在上淺淺啄了一下，就放開了。

　方北夏穩了穩呼吸，問：“明天都除夕了，你今天怎麼還跑？”

　“這怎麼算跑。”江越笑笑。

　“不是應該在家陪家人麼。”

　“想你了……”江越啞聲說，輕著的發。

　這幾天江越倒是沒什麼工作了，方北夏卻在忙，自從那晚之后，他們一直沒見上面。

　“你們過年什麼計劃？”

　“開車出去玩。”江越說，“到初五才回來。”

　往年他們都是出國玩的，但今年爺爺在，爺爺年紀大了，雖尚可，他們全家還是放棄了長途旅程。

　“你跟阿姨呢？”

　“就在家啊……”方北夏順勢倒在椅子上，“好沒意思。”

　江越的臉：“怎麼了？”

　“現在過年越來越沒意思了。”

　本來就沒什麼年味，還了煙花竹，家里人多還能熱鬧一下，家就和蔣士兩個人，怎麼都熱鬧不起來。

　“還是以前好。”方北夏扯了下角，順便從桌角了筆把玩，“為什麼同樣是日復一日，上學時候比現在有趣多了？”

　年之后的人生，自己掌控度更足，可免不了會懷念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

　“我覺得現在比較好……”江越把玩著的發。

　“現在好沒意思，以前上學起碼還有個盼頭，每天都有紙條收。”

　斜睨江越一眼。幾乎是明牌了。

　“怎麼還想別的男人呢？”

　方北夏懵了，怎麼還別的男人，這個人在搞什麼？

　不是都寫了紙條了嘛……

　難道他沒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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