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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謫仙》 第9章 前世

 門口傳來響,所有人一起抬頭,裴紀安也跟著轉移視線。當他目到廊下那個人影時,心中忽然劇烈震

 一種強烈的、霸道的洪流在他腦海中攪囂著要喚醒什麼東西。可是仿佛有一個更強橫的封印鎮在上面,任憑腦海中驚濤駭浪,洶涌澎湃,裴紀安也始終沒想起什麼。

 他只知道,他是裴家的嫡長子,今年十七,剛剛重生。不久之前,他一劍穿李朝歌膛,自己也被李朝歌震碎心脈。他摔落在大業殿冰冷的地磚上,隔著紅的視線,看到站在高臺上,握著劍,緩緩倒下。

 時日曷喪,與汝偕亡。他們兩人殘殺了八年,未能同生,終于共死。

 裴紀安重生后,緩了許久才從前世強烈的緒中離出來。因為他異狀太明顯,家人都以為他病了,風風火火地折騰了許久。今日,裴紀安終于收拾好心,決定開始自己新的人生。

 一個沒有李朝歌的,全新的人生。

 新生的第一步,自然是保護好自己的家人,阻止前世的悲劇,以及彌補他和李常樂的憾。裴紀安在病中已經見過了父母雙親、兄弟妹妹,他今日起來后,突然想起好像還沒見過顧明恪。對于這個才華橫溢,卻又英年早逝的表兄,裴紀安一直非常惋惜,如今他重生到顧明恪未離世的時候,當然要來看一眼。

 于是,裴紀安不顧下人勸阻,換了披風,來西院見顧家表兄。前世顧明恪死的實在太早了,裴紀安對顧明恪僅剩的印象,便是弱不風,不善言辭,消極避世。

 然而今日,裴紀安毫無預料地抬頭看了一眼,渾仿佛到劇烈沖擊。這是他的表兄?裴紀安覺得不對勁,可是前世今生所有的記憶又在提醒他,沒錯,這就是他的表兄,顧明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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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恪站在回廊上,平靜地看著貪狼星君在人間的化。從五上還能看出貪狼的影子,不過,記憶已被封印,法力也被極大制,是個純粹的凡人無疑。

 在天庭時,秦恪是天尊,貪狼是星君,無論從份地位還是權責勢力,他們兩人都沒有集。但貪狼畢竟是二十八星君之一,秦恪多知道這個人。所以秦恪實在不懂,堂堂一個星君,為什麼能如此無用?

 被一個到同歸于盡,害天庭不得不違反規則,重置世界,讓他們帶著記憶重生。重生后,李朝歌只用了一晚上就調整好心態,第二天生龍活虎闖黑森林,而貪狼呢,非但要多一個人來幫他,連他自己調整心態,都比李朝歌慢了五天。

 秦恪真的不想承認,這就是西奎天尊的下一任人選,日后會位列四尊,和他同起同坐。

 秦恪看著裴紀安,許久沒有說話,久到兩邊的下人都覺得不安。焦尾心急如焚,低聲音,悄悄提醒道:“郎君,裴大郎君大病初愈就來看你,先請大郎君到里面坐吧。”

 秦恪主管刑獄多年,早已將和理智分開,絕不會讓私人緒影響公務。事實上,他也沒有私人緒。培植貪狼是天庭的決定,就算秦恪對裴紀安再不滿,也不會帶到任務中,影響裴紀安歷劫。

 秦恪淡淡收回視線,轉,說:“請進。”

 表兄移開視線后,裴紀安不知為何長松了口氣,仿佛經過了某道兇險苛刻的考驗。他生出這個念頭后,自己都把自己嚇了一跳。他怎麼會生出這種荒謬的想法?

 面前之人并非皇帝、天后,甚至都不是個員。顧明恪終其一生都只是布百姓,雖然著完了隋史,但依然籍籍無名。甚至說得不好聽些,顧明恪的格在裴紀安看來,有些太懦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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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紀安對這位表兄有憐惜,但更多的是一種上位者看有才之士的憐憫,他怎麼會對顧明恪生出敬畏呢?裴紀安暗暗納罕,他以為是自己剛剛重生,心態還不穩固,所以風一陣雨一陣。裴紀安奇怪了一會,便也撂過,并沒有放在心上。

 裴紀安和秦恪到屋里就坐。焦尾給兩位郎君倒了茶,輕手輕腳退到后面。裴紀安垂眸掃了一眼,沒有喝茶的意思,而是繼續和顧明恪說話:“表兄,我聽姑母說你這幾天病了,一直沒好好吃飯。你今天好些了嗎?郎中了沒有?若是沒有,我讓人去太醫署,請醫使過來。”

 大概裴紀安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前世恨李朝歌骨,可是不知不覺間,他也有許多習慣像李朝歌。比如,不任何來路不明的食

 太醫署很接外診,可是裴家地位不一樣,連皇帝都給裴家十足面,更不必說太醫。尋常人仰不及的醫,對裴家來說,不過是司空見慣。

 秦恪搖頭,說:“不必。”

 他又沒病,請醫使來還要裝病,太麻煩了。

 裴紀安仔細地看著對面的人,對方神自若,氣度從容,雖然臉白得有些不正常,但是除此之外,并沒有病弱之。看起來,確實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裴紀安不知道松了口氣還是更提起心。不知道為何,今日表兄似乎格外不一樣,至在裴紀安的記憶里,他面對顧明恪時,從沒有這種心驚膽戰的覺。而且,顧明恪長得未免太好看了,裴紀安一個男人看著都覺得賞心悅目,驚心魄。

 裴紀安腦海里猛然想起一個人,他立刻將其下,無事般笑了笑,對顧明恪說:“表兄無礙就好。如果表兄有哪里不習慣,不必顧忌,立刻和我說。表兄在裴家如同我們兄弟,只要有我在,斷不會讓表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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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恪應了一聲,兩人又陷沉默。秦天尊可不是個會陪別人聊天的人,千年來只有他審判別人的份,斷沒有別人要求他的。饒是裴紀安有心拉攏,此刻都有些坐不住了。

 前世他忙著游東都,并沒有注意過寄住裴家的表兄,難道前世,顧明恪也是這樣冷若冰霜、難以接近的格?

 裴紀安努力回想,越想越覺得迷。他直覺某些地方不對,然而在他即將接近答案的時候,就會有一層薄薄的霧將他束縛住,讓他始終不得其解。

 裴紀安沉思間,外面忽的傳來一道清脆的子聲音:“顧明恪,你醒了?”

 裴紀安應聲回頭,而秦恪坐了許久,才終于意識到“顧明恪”是喊他,慢了好幾拍站起來。對啊,他下凡了,并且在執行任務。既然接了就要做好,今后這段時日,他不再是北宸天尊,而是顧明恪。

 一個紅子提著襦,快步穿過石子道,跑進屋宇。后面的丫鬟、侍從一疊聲“娘子小心些”,而紅姑娘充耳不聞,一心往顧明恪和裴紀安這里跑。

 裴紀安看到年輕活潑、還好端端活在世上的妹妹,眼睛忽然潤。前世他聽到楚月車毀人亡、一尸兩命的消息后,愣了許久都不敢相信。他極力瞞著消息,可是楚月死亡的風聲還是傳回老家,母親聽到后當場暈死,醒來后神越發不好,時常對著空氣又打又罵。

 裴紀安恨李朝歌,更恨自己。他知道李朝歌為什麼殺楚月,他和李常樂的事后,徹底惹怒了李朝歌那個瘋子。李朝歌不管不顧發政變,不趙王被流放出京,連李常樂也被牽連,被縊死在道觀里。后來仵作說廣寧公主是自縊亡,可是眾人哪能不知道,是李朝歌殺了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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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楚月是李常樂的伴讀,從小一起長大,十分深厚。聽到這個消息后裴楚月也大刺激,不顧眾人勸阻,拿著李常樂的親筆書信要進宮,想向武皇證明李常樂不是自殺,而是被李朝歌害死的。可是的證據本沒有遞到武皇跟前,在裴楚月進宮路上,就遇到賊人襲擊,車毀人亡。

 李朝歌是劊子手,裴紀安亦難辭其咎。若不是他,楚月和常樂本不會死。

 然而現在的裴楚月一無所知,尚未出閣,依然是個不識人間疾苦的小姐。蹦蹦跳跳地跑到兄長面前,撒道:“阿兄,你來看顧明恪,為什麼不我?”

 裴紀安正沉浸在回憶中,聽到這里微微回神。他看了顧明恪一眼,斂了臉,輕斥道:“不得無禮。表兄是你的兄長,你豈可直呼其名?”

 “我就要!”裴楚月知道兄長不舍得兇,頗為有恃無恐。依偎在裴紀安邊,說完后,像是小孩挑釁一般,有意無意看向顧明恪。

 這樣一看,很是吃了一驚。這是,顧明恪?裴楚月約覺得不對勁,可是仔細想想,又覺得確實如此。

 此時已變秦恪的顧明恪對裴楚月的目毫不在意,和任務無關的人,他向來懶得關心。裴楚月似乎喜歡顧明恪,但是,那又如何?

 喜歡,和他有什麼關系。千年來他一不茍地維護天規法度,早已變天規的一部分。他對止仙凡結合的法條了如指掌,他自己就親手審判過許多,如何會知法犯法,明知故犯?

 再說,從功利的角度上來講,也是一項完全無用的事。凡人婚是為了繁衍后代,仙人不死不亡,無需繁衍,既如此,為何還要浪費力,被耽誤時間?

 裴楚月忍不住看顧明恪,而顧明恪卻無于衷。顧裴氏慢慢從后面跟上來,正值隆冬,手里依然握著一柄羽團扇,緩慢搖著:“楚月你跑得慢些,你們年輕人腳好,姑母一把年紀,可跟不上了。”

 顧裴氏的聲音喚回了裴楚月神志,裴楚月眨了眨眼睛,用力撲到顧裴氏邊,嘟道:“姑姑,你才不老呢。你還要看著表兄娶妻家,怎麼能老?”

 裴楚月故意用夸張的語氣掩飾自己剛才的失神,殊不知,這樣只會讓更加明顯。顧裴氏仿佛不知道裴楚月的小兒心思,笑著說:“好,我不老。等親眼送著我們楚月出嫁,生下好幾個漂亮孩子后,我再變老。”

 裴楚月被說的紅了臉,飛快瞥了顧明恪一眼,嗔說:“姑姑,你說什麼呢!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顧裴氏用扇子掩大笑,笑的花枝。裴紀安看著艷的姑母,一派小態的妹妹,心中無限慨。

 所有人都在,這樣真好。裴紀安如何舍得兇裴楚月呢,他看到完好無損的妹妹,補償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責怪

 顧裴氏和裴楚月膩歪完后,仿佛終于想起來自己兒子還在病著,隨口問道:“恪兒,你好些了嗎?”

 顧明恪聽到這個稱呼,微微擰眉,但是為了任務,還是忍下了。他淡淡頷首,自覺他已經和善至極,天界有誰敢這樣稱呼他的名字?可是顧裴氏見了,卻殊為不悅。

 這個兒子像極了顧家人,眉眼像,脾氣像,連病懨懨的也像,唯獨沒一點像顧裴氏。顧裴氏知道這是自己的兒子,也想對顧明恪好,可是看著那張冷淡的臉,顧裴氏實在沒法熱絡起來。

 之前顧明恪雖然疏離,但好歹知道順從這個母親,今日可好,從進門,顧明恪一直不冷不淡地坐著,除了最開始的問安,沒有關心過這個母親一句。這個兒子養的,竟還不如侄子侄

 顧裴氏的臉不由冷下來,搖著扇子,不咸不淡地說:“病好了就行。你本來就弱,還天悶在家,難怪總生病。依我看,你應該和紀安、楚月學學,多出去結朋友,不要日待在家里,沒病也要憋出病來。”

 裴楚月的表尷尬下來,飛快地掃過顧明恪,正要圓場,卻見顧明恪淡淡點頭,應道:“好。”

 顧明恪并不關心顧家母子的隔閡,更不會為了顧裴氏的冷淡而傷心。不過,顧裴氏的提議正合顧明恪心意,他也該找時間,慢慢“病好”了。

 顧明恪的反應出乎所有人預料,連顧裴氏都驚訝地睜了下眼。裴楚月停頓片刻,連忙說道:“表兄愿意出門,這再好不過。正好,這幾天廣寧公主正嚷嚷著要去狩獵呢,表兄好好養一養,等過幾天,我一起去打獵。”

 裴楚月說這些話完全是圓場,在場所有人都清楚,顧明恪多走幾步路都咳嗽,如何能騎馬狩獵呢?裴楚月這樣說,不過是為了讓大家面子都好看罷了。

 顧明恪再一次點頭,在他這里,這件事便說定了。其實顧明恪并不想狩獵,世間已有人能讓他產生手的沖了,但是為了任務,他不得勉強一二,親自出門保護裴紀安。

 裴楚月和丫鬟一唱一和,哈哈笑著將這個話題揭過去,顧裴氏也跟著笑,場面上一派和樂融融。裴紀安聽到狩獵,靜了一會,問:“這次狩獵,圣人和天后會去嗎?”

 “當然。”裴楚月想都不想,說,“圣人和天后那麼疼廣寧公主,怎麼放心讓一個人出宮?這次,必然又是全,一起去行宮。”

 顧明恪似乎應到什麼,回眸看向裴紀安。裴紀安袖子中的拳頭無聲攥,片刻后,他下定決心般,說:“好。既然所有人都在,那我正好找機會,請圣人給我和廣寧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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