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歌看到顧明恪,明明尷尬極了,還要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問:“你從裴家回來了?”
顧明恪輕輕“嗯”了一聲,隨后,又無話了。
李朝歌不敢想象顧明恪剛才聽到了多,努力若無其事地岔開話題:“裴家人還好嗎?”
問完李朝歌自己都想唾一聲,裴家人好不好,關什麼事呢?
在李朝歌的努力下,氣氛越發尷尬,難為顧明恪還一臉正經地回答:“裴相不日啟程云州,裴紀安同行。裴老夫人打算回祖籍,我母親也會回去。裴老夫人托我給你捎一句謝,他們一直想當面道謝,可惜沒找到機會。”
李朝歌隨意點頭:“不用謝,本也不是為了他們。”
顧明恪頷首,一淡淡的尷尬彌漫在兩人中間。李朝歌沒有問顧明恪什麼時候回來,顧明恪也沒有問剛才們在談論什麼。
顧明恪一想到剛剛聽到的容,就覺得大震撼。凡人子私底下竟然在談論這些嗎?
這些年,凡間發展的過于快了。
顧明恪說起今早送到鎮妖司的案子,李朝歌暗暗松了口氣,順勢談起公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眼睛一下子溜到顧明恪手指上,腦子里不控制地浮現起剛才侍的話。
李朝歌尷尬地移開視線,劃過顧明恪臉頰時,瞬間又注意到顧明恪鼻梁窄而,鼻尖致,遠比張彥之的好看多了。抿住,憋得臉都紅了。李朝歌心虛地放空視線,絕地想,完了,以后沒有辦法坦地看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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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張得寵,朝堂外馬上到這件事。召見當天,皇封張燕昌為云麾將軍,行左千牛中郎將,封張彥之為司衛卿,賜下住宅、奴仆、絹帛。又過了僅僅三天,提拔張燕昌為銀青祿大夫,準許他們兄弟每月朔和朝臣一起上朝。
半個月,張氏兄弟的權勢劇烈膨脹,武元慶仿佛完全忘了張燕昌原本是送給李常樂的男寵,立刻和二張好,彼此推杯換盞,親如兄弟。其他臣子嗅到風聲,也紛紛結,張府門前每天車馬塞道,賓客盈門,張燕昌無論走到哪里,邊都擁簇著人山人海。
鎮妖司里,白千鶴低聲音,和周劭諷刺道:“之前人說臭味相投,我還不信,現在看來真有幾分道理。來俊臣這小人和那對兄弟走得很近,最近是魏王、梁王府上的常客。呵,我看他們還真是投緣。”
白千鶴和周劭雖然一個是賊一個是匪,但兩人都混江湖,平生可以作惡,但不能不義。他們兩人最看不上那些小人行徑,偏偏最近認了個齊全。
先是來俊臣阿諛奉承、栽贓陷害,隨后是梁王魏王玩弄權,現在又多出來兩個以侍人的男寵,這簡直是在白千鶴和周劭的忍耐極限上跳舞。周劭也很看不慣,但他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示意周圍,對白千鶴說:“行了,外面我們管不了,做好自己的事就了。”
白千鶴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皇喜歡,他們再看不慣又有什麼用?白千鶴畢竟本行是賊,不敢說耳聽六路眼觀八方,但說話的時候保證不被別人聽到還是綽綽有余的。他敢和周劭說這些,自然做好了萬全準備。
白千鶴撇撇,坐回自己的位置。他不知道想到什麼,又探過,神神問:“聽說那位五郎,風姿容貌和顧寺卿很像?”
周劭用力嗤了一聲:“快別埋汰人了。就算不在一個衙門,我也得替隔壁說句公道話,那位和顧寺卿差遠了。但凡見過這兩人,就說不出把他們放在一起比較的話。”
“是嗎。”白千鶴撓鼻子,他沉迷下班,每天一散衙準是第一個沖出皇城,所以他還沒見過大名鼎鼎的張氏兄弟。只是聽人說,那對男寵中的兄長五郎,容貌清雅,風姿卓越,很有盛元公主駙馬顧寺卿的風范。
白千鶴心里想道,看來他得找機會瞅一眼這對兄弟了,尤其是張彥之。不知道張彥之似顧明恪的話是從哪里傳出來的,但是他們功了,白千鶴現在對張彥之充滿了好奇。
說起這個,周劭也難得八卦了兩句:“非要說像的話,我看那個大的更像另一位,就是這幾日要出京的裴紀安。”
白千鶴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興致地湊過來:“長相很像嗎?”
周劭搖頭:“是覺像。都是那種一看就讀了很多書、很喜歡端著的人。”
“顧寺卿也是啊。”白千鶴道,“他讀的書還不夠多,他還不夠端?”
周劭還是搖頭:“不一樣。顧寺卿更冷更仙一點,他就算不說話,站在那里就顯得很不好惹。但那位五郎,遠遠看著像一個負心讀書人。”
白千鶴拍著哈哈大笑,這個形容非常生,他已經想象出來了。李朝歌老遠就聽到白千鶴放不羈的笑,走過來,叩叩敲門。
白千鶴和周劭抬頭,一看到李朝歌,瞬間都坐正了。李朝歌淡淡問:“你們說什麼呢,笑這樣?”
“沒什麼沒什麼。”白千鶴瘋狂搖頭,“我正讓他給我講案子呢。”
李朝歌冷冷瞥了他們一眼,轉出去了。李朝歌走后,白千鶴和周劭又湊在一起:“指揮使是不是聽到了顧寺卿的名字,所以才過來了?”
“不好說。”
白千鶴抖了抖上的皮疙瘩,臉上的表十分崎嶇:“他們這夫妻倆真是夠了。不過話說回來,如今里,就數他們這對最靠譜了吧。”
當年那一撥天之驕子、天之驕,如今和離的和離,流放的流放,還留在京城里的所剩無幾。名滿東都的裴郎即將遠赴邊塞,千百寵的小公主李常樂嫁給了魏王。李常樂嫁給武元慶本來就有氣,婚后越發豁開了玩,魏王自己也有滿院姬妾,夫妻倆干脆各玩各的,誰也不管誰。武孟氏干生氣,卻沒法管。
是能管住自己的寶貝兒子,還是能管住皇的寶貝兒?武孟氏干脆眼不見為凈,全天住在大兒子梁王府上,再不過問魏王府之事。
兜兜轉轉至今,當年最離奇的搭配,也是最不被人看好的一對,反而了模范夫妻。當初李朝歌強搶顧明恪的時候,白千鶴差點一口酒嗆死,當時酒樓里所有人都下注,賭這兩人什麼時候鬧翻臉,白千鶴還悄悄了一枚銅錢。如今看來,他那一枚銅錢是回不了本了。
白千鶴搖頭嘖了一聲。
酷吏橫行跋扈,二張炙手可熱,連著張家其他人也犬升天。但這些,都和裴紀安無關了。
五月初六,端午節的熱鬧還沒過,裴紀安牽著馬,走出定鼎門。奴仆在旁邊傳話:“郎君,行李都清點好了,可以出發了。”
裴紀安點頭。他看到不遠停著一輛車,頓了頓,最終還是對奴仆說:“讓父親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奴仆也看到那邊的馬車了,他躬行禮,麻利跑開。裴紀安放開韁繩,慢慢走向馬車。
他停在馬車三步遠的地方,這里可以聽到說話,又不至于被人誤會。裴紀安拱手:“廣寧公主。”
車簾沒有,過了一會,里面傳來悉而陌生的聲音:“裴郎君怎麼知道是我?”
裴紀安垂眸,輕輕笑了一下。只能是李常樂了,因為李朝歌不會來。
兩人相對無言,最后,還是李常樂按捺不住,掀開簾子道:“云州偏僻荒涼,常年打仗,你真要去?”
“是。”
“你這一走,興許,就再也回不了東都了。”
“是。”裴紀安靜靜說,“請廣寧公主保重。”
李常樂咬牙,氣的不輕,又發不出來,最后恨道:“你出生以來一直住在長安,本沒有經歷過苦日子。等去了云州,你一定會后悔的!”
裴紀安沒什麼波,平靜說道:“謝廣寧公主關心。時候不早了,請廣寧公主回府吧。”
他還是這樣進退有度,溫文爾雅。曾經李常樂最喜歡他這副溫和從容的模樣,如今,恨他沒有反應!
李常樂用力攥著手,不知道示威還是請求,說:“如果你不想走,我可以幫你留下。只要你愿意,幫你復原職,甚至把裴伯調回來,都不問題。”
說完后,李常樂張地看著他。裴紀安并沒有像李常樂期待的那樣出喜,他抬眸看向遠的旌旗,輕聲說:“靠引薦給二張兄弟,討好他們嗎?”
“不是!”李常樂口而出,聲音尖銳刺耳。眼睛里一下子涌出淚:“我在你心里,就是這樣的人?”
裴紀安沒有收回目,自然也沒有看到李常樂眼睛里的期冀和失落。無論如何,二張是李常樂獻給皇的,二張兄弟位飛漲,也有李常樂在其中推波助瀾。無論初衷是什麼,走到這一步,他們都沒法再做同路人了。
裴紀安說:“廣寧公主,時辰不早了,您該回去了。臣祝您平安喜樂,一生無憂。”
說完,裴紀安轉往后走。李常樂再也忍不住,推開車門,跳下來大喊:“你祝我一生無憂,為什麼保護我沒有憂愁的那個人不是你?”
“臣不配。”
“已經婚了!”
“廣寧公主!”裴紀安回頭,眼中一瞬間迸出厲。李常樂從沒見過裴紀安這樣的眼神,仿佛他不再是養尊優的世家公子,而是發號施令的神君。李常樂被嚇住,眼淚撲簌簌落下。
裴紀安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他用力握了握拳,對李常樂道:“對不起,臣冒犯了。廣寧公主,胡臆測會害死人的,請廣寧公主謹言慎行,勿要說。”
裴紀安說完轉,義無反顧地朝裴家車隊走去。他騎上馬,沒有再回頭李常樂一眼,干凈利索地拍馬離開。
李常樂眼睜睜看著裴紀安策馬遠去,馬蹄后揚起蒙蒙的灰塵。人影越來越小,很快,就認不出裴紀安的背影了。
李常樂雙手捂住臉,失控地大哭。太子阿兄走了,父皇走了,現在,連他也走了。生命中重要的人,一個又一個離遠去。
曾經,李懷,裴紀安,裴楚月,高子菡,長孫表兄,他們一群人玩得多好,為什麼最后會變這樣?去年那些謀反案,李朝歌在其中沒出力,李朝歌也不是清白的,為什麼眾人都相信李朝歌,卻不信?
所有人提起李朝歌,都承認李朝歌手段狠辣,但明磊落,不會使謀詭計。李朝歌明磊落,那拿不出臺面,只會使魍魎詭計的人是誰呢?
他們以為李常樂愿意做這些嗎?給宮里送男寵,結來俊臣等酷吏,做這一切,還不是為了營救李懷?明明是的親人朋友,為什麼最后,他們都偏向李朝歌?
侍見李常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害怕李常樂這副模樣被魏王府和皇的人看到,連忙扶著李常樂上車。李常樂在車上眼淚,并不知道,在登車后不久,裴紀安在風中勒住馬,回首向。
高大威嚴的矗立在下,佛塔上的金鐸聲隨著風,悠悠穿過裴紀安邊。僮仆從前面折返,問:“郎君,您在看什麼?”
裴紀安自嘲地笑,是啊,他在看什麼呢?他竟然還期待看到嗎?不會來的,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只是,終究心有幻想。
裴紀安搖頭,策馬追上前方的隊伍。后城池巍峨,他期待的那個人,始終沒來。
前路漫浩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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