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泠其實原本並不是想問這個,但聽他這麼一說又頗為意外,問:“……公子現在就要出門麼?”
固然依他、捨不得他走,但比起這個,更擔心他的。
他昨夜將間的床榻讓給了,他自己大抵整宿未眠。他剛從有兵的地方回來,近來又連日奔波,方纔還跟那位很兇很兇的將軍周旋了許久,應當已經很疲憊了。可他現在又要出門,怕他太累了……
聽得沈西泠問,齊嬰點了點頭。
他既已返回建康,自然要進宮麵見陛下述職,早上已將進宮的帖子遞了上去,如今便等陛下傳召。在進宮之前,他還得再回一趟本家,父親訊息靈通,此刻想必已經知道他昨夜返回建康之事,若他再不回去,恐不好代。
何況,沈西泠的事,他也得回家裡做好安排。
他對沈西泠說:“今日也許回得晚,但一定回——你自己吃飯,不必等我。”
沈西泠那時其實想問他要不要用早膳,或者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出門,但見他行匆匆也不好再乾涉,聽聞他說今天會回來又覺得心中安定,遂看著他點了點頭。
這日正值百休沐,但齊嬰因今日要進宮,還是換了一服,回本家的時候朝服加,瞧上去神俊朗,毫看不出疲倦之。
白鬆留在馬車上,青竹隨他府。
府中的管事見齊嬰回了,連忙引他府,齊嬰邊走邊問:“父親可在書房?”
那管事的恭順地答話,說齊璋正在嘉禧堂同堯氏敘話。這也是常事了,齊璋寵堯氏,若公務不忙,泰半都在堯氏屋裡。
齊嬰點了點頭,向嘉禧堂走去。
經下人通傳進了屋,果然見齊璋和堯氏一同坐在堂上閒話,堯氏一見兒子回來了,歡喜不可勝言,連忙手讓他走到近前,拉著他上下打量,眉頭蹙起,連說他瘦了。
堯氏隻要見到兒子瘦了,下一步定然就是要責備相爺,齊璋早已清了夫人的這套脾氣,為讓自己免遭責難,搶先一步咳嗽了一聲,看著次子道:“怎麼換了服?是晚些時候要宮?”
這一句話果然牽引了堯氏的注意力,讓一時忘了揪住相爺不放,轉頭又看向齊嬰,眉頭蹙起,問:“怎麼,這纔剛回來,又要進宮去?午膳呢?午膳可要在家裡用?”
堯氏曆來疼孩子,齊嬰也知道母親掛念自己,此時安道:“下午宮,午膳在家裡用,母親莫急。”
堯氏一聽這話心中稍定,臉好了些,拉著齊嬰道:“那我可得親自去張羅張羅,你瞧你,這纔出去半個月,怎麼就瘦這樣了?這回家來了可得好好補補,不能再這麼下去。”
齊嬰無有不應,堯氏說什麼他答應什麼。
堯氏瞧了他一眼,曉得他這回回家是為了同他父親說公務。雖心疼他,可也知自己這個兒子不是個旁人勸得的,又同他父親一樣,心上一旦掛著公事便顧不得彆的。
無奈,起道:“那你先同你父親說話,午膳可定要留在家裡吃,不許再變卦。”
齊嬰朝母親笑笑,點頭答應。
堯氏帶著婢們出去了,齊璋目送著出門,隨後朝齊嬰招招手,示意他坐,神和煦地道:“南陵那邊的事我都聽說了,這次的差事你辦得很好。”
齊璋雖一向信重自己的次子,但實則也對他年紀輕輕就執掌樞院一事頗憂慮,這次石城之事,齊璋雖表麵上冇有手,實則一直暗中關注此事的向,生怕齊嬰理不當捅出簍子,卻冇想到自己這個次子竟比他想象得更加出,如此國之大患,他竟也能舉重若輕。
齊嬰落座,神平靜地謝過父親讚譽,又道:“眼下顧居寒還未退兵,此事恐還有變數,尚不可掉以輕心。”
齊璋聞言更是滿意:不驕不躁,如履薄冰,很好。
他道:“的確不可掉以輕心,顧家人曆來強,興許會被他們翻過盤來——鄒潛那邊,你要一直上心。”
齊嬰點頭。
斟酌了一會兒,又說:“今早,韓世叔來了一趟風荷苑。”
齊璋聞言挑了挑眉,問:“韓守鬆?”
齊嬰搖了搖頭:“大將軍。”
齊璋一聽是韓守鄴那個莽夫,立刻想明白髮生了何事,他子坐直,問齊嬰:“他去找你鬨了?”
齊嬰點了點頭。
齊璋冷哼一聲,有些怒,道:“韓守鬆這個表弟,真乃德不配位的典範!如此魯莽之人卻端居大將軍之位,我朝兵務何日才能捋得清楚?”
他住怒氣,頓了頓,又看了齊嬰一眼,問:“你可與他說通了?”
齊嬰想了想,點了點頭,說:“世叔如今算是諒解了我殺他門生之事,但對樞院的戰令仍有牴。他今日雖應承了我,但改日卻有可能再變卦,我想此事父親或許可與韓世伯提上一句,他們家族之間,大抵比我更好約束。”
齊璋考量片刻,點了點頭,說:“你考慮得對,你世伯比他弟弟識大,他會明白的。”
齊璋說完,卻若有所思地看了齊嬰一眼,倒不是為彆的,仍是他殺蔣勇一事。
蔣勇被殺的事兒齊璋早已知曉,彼時自然覺得敬臣做得對。隻是如今次子坐在他側,竟是如此神淡然地說起這殺人之事,還是頗令齊璋覺得詫異。
他突然覺得他對自己的次子並不十足瞭解,如此殺伐決斷,倘若他並非與自己脈相連,他甚至……會有些畏懼他。
齊嬰注意到父親這個有些異樣的眼神,問:“父親?”
齊璋回過神來,驚覺自己方纔竟對自己的兒子出怯,深自己可笑,立即掩飾好方纔的緒,複而威嚴地搖了搖頭,將話岔開,說:“無妨,隻是我聽你大哥說,你昨晚便回了家裡,何以後來又宿在彆第?”
齊嬰察覺出父親眼中的探究之,神不,默了默。
“是為了方公之的事,”齊嬰神坦看向父親,“有關此事,我也正要同父親講。”
建康之的事,鮮能瞞得過左相的耳目。齊璋一早就知道那方家小姐被齊老夫人逐出府門之事,也知道堯氏暗中將送到了風荷苑,由此自然不難推斷次子昨夜是為何連夜趕去了彆第。
坦率而言,齊璋對方毓凱留下的那個孤並不以為意,的生死去留他都覺得無足輕重。倘若齊嬰有意瞞此事,他便會覺得次子與這小丫頭之間有些什麼彆樣的牽扯,而如今齊嬰這樣坦坦的,反而讓他心中覺得此事越發不值一提了。
母親也是老糊塗了,竟會以為敬臣同那十二歲的小姑娘之間有什麼,豈不荒謬?
齊璋覺得甚無趣,此時隨口答道:“嗯,你說。”
齊嬰暗暗看了一眼父親的神,隨後收回目,道:“我已聽聞文文和瑤兒之間的爭執,年紀小,不懂事,此事確實做錯了。但祖母將逐出府卻委實過了些,父親的托付我不可辜負,也不能就這樣看飄零。”
齊璋掃了他一眼,沉片刻,說:“敬臣,你那樣聰明,不會不懂得你祖母的意思。方家小姐為何罰,你會看不出來?”
齊嬰其實還真冇看出來。
他昨天問沈西泠祖母為何罰,小姑娘支吾不說,又讓他不要問彆人,大哥來信時信中也說的模糊,讓他至今也未得一窺事的全貌,更不知道此事還牽扯著自己的一件外,此刻被父親一反問,難免眼疑之。
齊璋一瞧,心中歎自己這個次子雖在朝堂之上叱吒風雲,可畢竟年紀輕些,於這男之上還有些不通,竟冇瞧出來這些小彎繞,遂點撥道:“你祖母向來抬舉孃家,有意讓容兒嫁給你為妻。如今這個事一鬨,瑤兒和方家丫頭都被從家裡趕了出去——你覺得呢?”
齊璋雖對後宅這些事一直不上心,但他這樣久立朝堂的人,早已能夠燭人心。齊老夫人的意思昭彰,至於那傅家丫頭,雖自以為一切都做得高明、不痕跡,可頂多也就誆騙誆騙老太太,卻瞞不住他的眼睛。他隻聽堯氏在他耳邊唸叨兩句,便能將整件事串個明白,無非是傅家丫頭倚仗著老太太的寵,將方筠和趙瑤一併掃出了齊家,一石二鳥。
話說到這裡,齊嬰哪裡還會不懂?
他隻是冇有想到,沈西泠被祖母責罰驅趕,竟然還是因為他。
他一時又是無奈又是好笑,更覺得對不住沈西泠,想那小姑娘本來就際遇坎坷,他本立意要護著,結果卻害因為自己而遭一場無妄之災。
當時該有多難。
至於傅家表妹……齊嬰眸漸深。
齊璋打眼一瞧,便知次子已經想了個明白,他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恩於方毓凱,不願薄待他的孤,當初領進家裡也是為了好,為父亦冇有反對。你祖母是糊塗了些,可如今年歲漸大,又不好,總不興再和老太太計較。人是不能再領回來了,往後你又打算怎麼安頓?”
齊嬰其實也冇打算再把沈西泠帶回本家。
小姑娘心事重,又是個敏寡言的子,上不說,但心裡定然會存著芥;即便看得開,也難保祖母和傅容不會再欺負,就算有他護著,一回本家恐怕還是要再委屈的。
,還是一直待在他邊來得更穩妥些。
齊嬰歎了一口氣,看向齊璋,說:“我有意將留在風荷苑,往後親自教養長大。”
作者有話要說:男主:冇一個帶得的,算了還是我自己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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