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已打定主意,不等周旖錦說話,卻轉面向魏璇,揚起笑意來:“這些時日便由你把守棲宮外,不可讓貴妃踏出半步。”
魏璇低頭行禮,連余都不曾予周旖錦半分,果斷答道:“微臣遵命。”
背對著周旖錦,魏景的笑意更濃了,幾乎算得上眉飛舞。
他當然不止命魏璇一人把守棲宮,從到外,他都安排得嚴合。
眾目睽睽之下提起此事,便是要狠狠地傷周旖錦的心,讓明白,皇權面前,什麼誼恩德都是一紙空談,所堅持和驕傲的一切,他揮揮手便能捻齏。
果然,再回頭時,周旖錦的臉上顯然涌現了幾分哀愁,那雙明眸似乎隨著魏璇的詞語,漸漸黯淡下去。
魏景十分滿意,走上前,又作勢拉起的手,輕聲道:“貴妃,朕并非有意為難你,只是謀逆一事事關國運,貴妃也是明理的,對嗎?”
周旖錦嚨間梗得發疼,手腕用力,倏地從魏景的桎梏中將手出。
魏景并不惱,依舊和言細語地哄了幾句,隨即便又坐回了儀駕,徐徐離開了。
魏景一走,周圍看熱鬧的妃嬪也覺得無趣,紛紛小聲議論著散了,留下的只有手執利劍、臉鐵青的軍和獨自站在宮道邊的魏璇。
今日似乎比往常更冷些,呼嘯的寒風一路過垂花門,周旖錦渾發冷,忍不住戰栗了一下,抬眼看向魏璇,魏璇也在看著。
棲宮里全是魏景安進來的探子,一舉一都會落陷阱之中,他什麼都不能做,也什麼都不能說。
不知不覺間,天上落下了紛紛揚揚的小雪,鵝一般脆弱又輕,落在抖的睫上,隨著眨化眼眶中閃爍的潤。
“娘娘,”柳綠在一邊喚,小聲勸道:“外邊冷,咱們進去吧。”
魏璇垂在側的手背似乎也落了雪,冰涼得幾乎僵。
他一直沉默著,看著周旖錦低頭轉回,那小的影一路穿過層層門檻,最后消失不見。
雖了足,但好在魏景并未克扣用度,棲宮里的暖碳依舊燒的旺盛,只是心里,忍不住還是冷的。
周旖錦攤開面前的信紙,其中麻麻寫滿了如今朝中的局勢和周家的境,又掃了一遍,隨即折起來,放在一個小圓筒中,綁在信鴿上送走了。
自打父親前往南方賑災后,便已著手打通聯絡,暗探們做事很小心,毫未被魏景察覺。
送完信,拖著有些疲憊的子又走了回去,如今行限,想要搜集證據并不容易,但盡力而為,總比坐以待斃要好許多。
柳綠跟在周旖錦后,換下燃盡了的碳火,勸道:“娘娘晚膳都未吃,如此勞累,奴婢見了心疼。”
周旖錦抿著搖了搖頭,不經意間,眼神過窗欞,往頤和軒那畔去。
夜漸深,頤和軒里也燃起了星星點點的燭,柳綠順著目一怔,心里將魏璇罵了百八十遍,卻還是什麼都沒說。
這世間,人心是最拿不住的東西,前些天出宮祈福,見多了為一口饅頭、幾石白米便典當妻兒的例子,何況皇權面前,人人面目猙獰。說是憤怒,柳綠心中其實更多悲涼,想著娘娘一番好意錯付于人,慨萬分。
不知不覺間,周旖錦已飲盡了桌上清茶,可疲憊之下,頭腦還是約發昏。似乎看了柳綠心中所想,輕嘆了口氣:“柳綠,再送杯茶來。”
柳綠沒再多想,應了聲“是”便退下了。
周丞相被彈劾,可謂是牽一發而全,周家滿門沾親帶故者,紛紛停了職,發落大獄。周宴等人好歹是朝廷重用之臣,只是些清苦,但許多無權無勢的族人,免不了一通毒打,嚴刑拷問。
想到這,周旖錦心中便泛起酸難忍,為了讓他們些苦,花了不錢財打通詔獄里的門路,其余時間更是夙興夜寐,鑼鼓收集證據。
大雪紛紛揚揚連下了三天,棲宮從門庭若市轉眼了空曠冷清,連其中不宮人都私底下議論,想著貴妃娘娘落敗之后,為自己謀一個好去。
周旖錦午膳用的,繼續坐在案前,翻閱暗探收集來的資料。
父親被指通敵的晉國地饒之,西邊鄰齊國,東邊接壤玥國,最初幾年雖兵馬不盛,但好在那位君主是豁達之人,每年進貢不金銀財寶,因此才得以夾在其中息。
可近年來,偏是那位被指與父親串通的敵國使臣程廠用兵如神,短短數年接連擊潰了周邊幾個小國,貪心不足,便趁著齊國憂外患之際接連擾齊國邊境,不堪煩憂。
程廣的生平并不復雜,出于貧寒世族,年輕時追隨晉國皇帝南征北戰,勝多敗,如今不過而立年紀,卻已任護國大將軍一高位,風頭無兩。
也正是如此,通敵的謀之說便顯得極為可信,若不是周丞相暗中幫助他壯大勢力,程廣乃至于晉國,怎可能已如此迅猛的姿態崛起?
周旖錦一樣樣翻閱著程廣的生平,這些年他東征西討,每一場戰役所做之事、所遇之人都要仔細檢查,試圖從中發現些蛛馬跡。
思緒混雜間,門被輕輕叩響,胡懷瀠和鄭晚洇一并站在門口著。
“你們怎麼來了,”周旖錦有些驚訝。雖不得外出,但其他人想棲宮并非嚴令止,可這麼多天來,二人還是頭一個在此風口浪尖上親自前來看的。
鄭晚洇將手中的包裹往桌上一放,先行說道:“聽聞姐姐這些時日吃不香睡不好,我便親手做了糕點帶來。”
一旁的胡懷瀠也點了點頭,接著鄭晚洇打開包裹,一梅花的清香從中滲出來。
捧著一塊到周旖錦面前,撒道:“姐姐快嘗嘗,我手藝進步了沒有。”
周旖錦借著的手將那小巧的梅花糕一口吞下,微甜的糕點還帶著剛出爐的暖意,一浸到心底,霎時間蒸得眼眶有些潤。
“周家出了這等事,你們還是來為好,”周旖錦將一盤子都吃完了,略低下頭,過了一會兒,臉又冷下去。
如今魏景雖未太為難,但皇宮里到是風聲鶴唳,二人若還與自己走得近,保不齊牽連,在外邊人欺負。
周旖錦的話里顯然帶著送客的意味,令胡懷瀠和鄭晚洇二人都不由得一愣。過了好一會兒,卻聽見一邊胡懷瀠低低的泣聲。
“嬪妾這條命都是娘娘給的,必是要與娘娘共進退,豈能獨自安穩,”胡懷瀠心激,聲音也隨之噎:“這宮里誰對嬪妾好,嬪妾心里清楚的很,還……娘娘莫要嫌棄。”
周旖錦正要說的話也忍不住滯在了邊,看著懇切的面容,心里慨萬分。
“本宮并不是想趕你們走,”良久,周旖錦嘆了口氣,掏出帕子拭去胡懷瀠眼角的淚:“先在本宮這兒歇會兒吧。”
無論結局如何,絕不會牽連與們二人,周旖錦心中默念道。
外院響起了輕輕的馬蹄聲,引得們幾人不約而同探頭過去。
“質子殿下回來了,”聽見墻角宮的竊竊私語。
有這麼一遭,幾人心里不由得都想起魏璇來。他蒙了周旖錦天大的恩德,可如今周家一朝失勢,他卻忙不迭向魏景投誠,如今還是那說一不二的軍統領,倒是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周旖錦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們可否相信質子殿下?”
室安靜了半晌,胡懷瀠抿著,笑容勉強。
自小家里落魄,心思便比其他人敏些,慣是看了這些人往來,無非是得勢時追隨者蜂擁而上,但凡有那麼一頹敗的跡象,那些人便避之不及般全都狼狽逃竄了。
然而,卻見鄭晚洇嚴肅道:“嬪妾覺得,質子殿下昔日肯冒著抗旨的風險救張人,便可謂是重重義,并非忘恩負義之人,如今他此等作為,說不定是另有。”
周旖錦眉頭微蹙,若有所思地托著腮,將的話在心中滾了一邊,許久才道:“不說這些了,你們若是無事,便留在棲宮用晚膳罷。”
鄭晚洇和胡懷瀠齊齊點頭稱是。
有二人相伴取笑逗樂,周旖錦難得地多吃了些,一放下碗,又忙不迭小跑回殿,閉門不出。
瀏覽的速度快,那使臣程廣的生平已翻了大半,想著再熬幾個時辰便能大約看完。
門邊,燭火閃爍了一下,柳綠連請安都忘了,徑直推門而。
縱使柳綠自詡遇事沉著,此刻聲音也忍不住抖起來。
“娘娘,送出去的信鴿回來了,周大人……在南下的途中,失蹤了。”
面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凝重起來,堵塞在嚨中,令人呼吸不得。
霎時間,只聽見案前磕了一聲悶響,周旖錦沉重的子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娘娘!”柳綠大驚,三步并做兩步走上前。
大案由玉制,靠近便到清涼,可當手指到周旖錦的額頭時,卻驚人的發燙。
“娘娘暈倒了,快去太醫!”柳綠急忙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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