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幫同事買的東西。老規矩了，來京城出差的人都要負責給大家採購的，我這算是帶得的，過去我們有同事到京城來，回去的時候足足背了23個袋子。」馮飛笑呵呵地說道。

「我怎麼覺得，這好像是掛面啊。」馮嘯辰說道。

那旅行袋裡一筒一筒裝得整整齊齊的，可不就是市場上賣的掛面嗎？八十年代末出國的人有帶整整一行李箱速食麵的，但那畢竟是出國啊，這個二叔跑到京城來，隔著幾千公里背一袋子，不，馮飛剛才說了，是20多袋掛面回去，這是打算開商店嗎？

馮飛見侄子覺得新鮮，便索拉開了旅行袋，把裡面的東西展現給馮嘯辰看，那是足足四五十筒掛面，除此之外，還有香腸、午餐罐頭、糖果、餅乾等等，東西的檔次都不算太高，至馮嘯辰就沒有在其中看到巧克力，但勝在數量驚人，簡直就是副食品公司搬家的節奏。

「你買這麼掛面，還有香腸啥的幹什麼？」馮嘯辰問道。

馮飛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在我們那裡買不到啊。我們那個廠，周圍幾十公里只有幾個小村子，人口不足500，而我們卻是一個2000多人的大廠，連上家屬有四五千口人，有錢也買不到東西。還好，我們經常有人到外面出差，所以就形了這個規矩，出差的人要負責給其他人帶東西。」

馮嘯辰覺得心裡有些苦，馮飛說的這些況，他在後世的時候也曾聽人說起過，但那都是當故事來聽的，哪有現在這樣真切。他撥拉了一下旅行袋裡的東西，問道：「這就是你們平時吃的東西？」

馮飛道：「這可捨不得在平時吃。掛面是有時候加班太晚了，當夜宵煮著吃的。至於香腸、午餐，主要就是給家裡的孩子吃了。你看，這份是我給自己買的，回去都讓你那個弟弟吃了，我們大人都捨不得吃呢。」

馮嘯辰道：「二叔，那你多買點吧。如果錢不夠，我手裡還有一些錢呢。你買上一大袋香腸回去，不就全家都能吃了？你和我二嬸也都是人到中年了，也得加強營養。」

馮飛拍拍馮嘯辰的腦袋，笑道：「我和你嬸的營養都夠，我們都養了的，隔一兩天也能吃上個蛋。主要是林濤正在長，得多吃一些。」

「二叔，你就別跟我客氣了。」馮嘯辰道。他說著就準備從兜里掏錢，他現在可算是個大款了，是換給劉燕萍他們的外匯，就值四千多人民幣。劉燕萍沒讓他吃虧，比照著國黑市的價錢，足足多給了他2000多，讓馮嘯辰差一點就了萬元戶。這次進城來看馮飛，馮嘯辰是準備請馮飛吃飯的，所以兜里揣了200多塊錢，如果拿去買香腸之類，能買不呢。

馮飛按住了馮嘯辰的手，說道：「嘯辰，聽話！其實這趟出來我也帶著錢的，可有錢也沒用，買這些製品，得有票。我是找了部里的同志幫忙才買到了這些，想再多買也買不了。」

「票？」馮嘯辰傻眼了。這東西他當然是懂的，但到京城之後，他還真沒見著過票。這倒不是說冶金局剋扣了他的票，而是因為他們這些單職工吃飯都在食堂，所以票是由食堂收走的。他的腦子還沒有完全適應資短缺年代的生活方式，總想著有錢就能買到東西，卻忘了還有票這麼一個大殺。

「行了，嘯辰，你的好意我領了。走，咱們出去吃飯去，我可跟你說，你不許搶著付錢，我是你叔叔，沒有讓你出錢請我吃飯的道理。」馮飛一邊說著，一邊拉著馮嘯辰往外走。侄子能有剛才那種表現，已經讓他很欣了。

他這回到京城來，打電話約見馮嘯辰，也只是想看看侄子，甚至還帶著一會要給侄子塞個紅包的念頭，毫沒想過還要麻煩侄子去辦什麼事。在他想來，馮嘯辰能夠被京城的領導看中，借調到京城來，已是不易。來了之後，肯定也是在單位上跑打雜的，屬於最下級的職工，能有什麼能量給他幫忙？

馮嘯辰卻是覺得心裡堵堵的，不單是對馮飛，也是對那個深山裡的廠子的幾千職工和家屬。的確，當年的人生活都不算奢華，但這些人卻是更苦。

這是一批藏在大山裡鑄劍的人，難道他們不是應該比其他人更多的福利嗎？

「二叔，哪能打電話嗎？我給單位打個電話。」走下樓梯的時候，馮嘯辰對馮飛問道。

「怎麼，你要給單位請假嗎？」馮飛反問道，「你出來之前沒請假？」

馮嘯辰搖搖頭，馮飛也不再問，用手一指服務臺，說道：「那裡有電話，你先打吧，電話費回頭算在我的房費里。」

打一個電話也就是五分錢的事，馮嘯辰自然也不會在意。他走到服務員，拿起電話，撥通了冶金局辦公室的號碼。

「喂，我是小馮，請問劉主任在嗎？」馮嘯辰對聽筒里說道。

頃，劉燕萍的聲音響起來了：「喂，小馮嗎，有什麼事？」

「劉姐，我這裡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麻煩一下劉姐。」馮嘯辰說道，這是他第一次管劉燕萍劉姐了，這種事，只能打牌。

劉燕萍聞聽，也是心裡一凜，裡卻更甜了幾分：「哎呀，小馮，瞧你說的，有什麼事你就說吧，在你劉姐這裡，還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劉姐，是這樣的。」馮嘯辰道，「我早上出來的時候，不是跟你說我到城裡來看我二叔嗎？我二叔是在青東省的三線企業里工作的，那裡工作條件很艱苦。我二叔想從京城帶一些製品回去，什麼香腸啊、午餐罐頭之類的。」

「太應該了，嘯辰，三線企業里的同志的確是非常艱苦的。」劉燕萍高聲地附和道。

馮嘯辰道：「是啊，我也是這樣想。可是我二叔到京城來，沒有京城的票，買不了這些製品……」

「這個簡單。」劉燕萍迅速地接過了話頭，「你二叔打算買多製品，我幫他聯繫一下。我認識一個副食品公司的經理，他手上有一些機指標。支援三線企業也是合理的事嘛，我跟他說一下，應當是沒問題的。」

當辦公室主任的人，一向都是神通廣大的，這也是馮嘯辰要向劉燕萍求助的原因。此外，這次在德國，他拿了5000馬克的外匯讓劉燕萍去分配，這是賣了一個極大的人給，現在也到了收回投資的時候了。人這種東西，講究的是禮尚往來，如果一味只是給對方好，卻不求對方辦事，對方心裡反而不踏實。

馮嘯辰也一直在想著要求劉燕萍幫忙干點啥事，但他一個單漢，一人吃飽全家不，還真找不出啥事可以去麻煩一下劉燕萍的。現在正遇上馮飛的事，天經地義地可以向劉燕萍求助，而且料想劉燕萍也不會拒絕。

「二叔，如果有門路，你打算買多香腸和罐頭？」馮嘯辰捂著電話聽筒，對馮飛問道。

剛才馮嘯辰打電話的時候，馮飛就站在旁邊。聽到他一口一個「劉姐」的，也不知道對方是馮嘯辰的什麼乾親。再聽到馮嘯辰求對方買製品，馮飛就想勸阻，只是礙於馮嘯辰正在打電話，他也不便打斷。現在聽到馮嘯辰問他，他趕擺手道：「嘯辰，這件事你不用摻和，你剛到一個新單位，就麻煩同事幫忙，對你未來發展不好。」

馮嘯辰嘿嘿一笑，道：「二叔，你就別管了。我求的人可不是一個普通同事，而是我們辦公室主任，正級幹部，你說我會隨隨便便求嗎？我跟你說，幫我做事自然有幫我做事的理由，日後的人我會有辦法還的，你還不相信你侄子的本事嗎？」

我還真不相信……，馮飛在心裡嘀咕著。他有心再說點啥，卻見馮嘯辰一臉淡定的樣子，讓他不由得心裡一：嘯辰倒真是長大了許多，似乎不是那麼孩子氣了。

想到此，他收住了勸阻的話，說道：「如果你們那個主任能幫忙買到十斤八斤的，就最好了。廠子還有一些同事平時對我們關照也多的，回去也得給他們分一點。」

「十斤八斤？」馮嘯辰撇了撇。小侄我也算是出賣了一回-相，管劉燕萍喊了多句姐，就弄個十斤八斤的香腸，豈不是虧得慌？他沒有搭理馮飛，鬆開捂著話筒的手，對劉燕萍說道：

「劉姐，我二叔的意思是說，多多益善吧。他們那個地方，離縣城有幾十公里，而且縣城裡也買不到什麼東西，就指著來一趟京城採購點東西回去，應付大半年的。他出這一趟差，也不能給自己帶，廠里還有領導啥的，廠長啊、書記啊、科室領導啊，是不是……」

「哈，你個小馮，這是想坑死你劉姐啊！」劉燕萍在電話里笑起來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樣吧，我給那個經理打個電話問問，看他手頭還有多機指標，讓他全部給你，你總該滿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