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付了五角錢,潘大章讓溫小芹收了。
他手腳利索地秤了十一斤楊梅給眼鏡。
眼鏡高興地吹著口哨走了。
期間溫小芹一句話都沒說。
若是換作,恐怕講價都不敢。
十五歲的小姑娘,從來都沒有賣過一次東西。
客人走后不對潘大章贊不絕口:“大章,你比大人賣東西還厲害。”
潘大章刮了刮鼻子:“好好學著點,做生意沒有什麼放不開的。”
他朝著人群大聲吆喝了起來:“快來買呀,樹上剛摘下來的又香又甜的楊梅果,咬一口滿口酸甜酸甜。不信,你來免費嘗二顆。”
他用本地方言。
雖然每個村口音都有一些細小的差別,但是都能聽得懂。
開始有人圍了過來。
“這小老表還會做生意哦,我嘗嘗味道怎樣?”
有人開始抓果試嘗了。
“吃確實好吃,只是五分錢一斤,確實有點貴。”
有人搜了搜口袋錢包僅有的幾塊錢,想忍著購買的離開了。
但是有些跟在大人腳后跟的幾歲小孩就無法忍住了。
“媽媽,我想吃楊梅。”
“媽媽沒錢。”
“不,媽媽有錢,在家里我還看見你有十幾塊錢。”
“那些錢是用來購買化和種子的。”
“不,我要吃楊梅……”
小孩賴在大板車旁邊不走了。
潘大章挑了兩個最大的楊梅遞給旁邊的孩子。
“小弟弟,哥哥送兩個給你吃,想多吃的話就要出錢買了。”
小孩品嘗兩顆以后,就任憑大人如何拽拉拖,就是不肯離開。
直到大人狠心花五分錢買了一斤楊梅,才笑嘻嘻地跟大人離開。
錢包稍微寬裕點的都會買上一二斤給小孩吃。
當然對楊梅最沒有免疫力的是那些有孕的人。
看見楊梅仿佛雙眼都放了。
價都不講,先買上一斤,嘗嘗鮮。
有幾個逛了一圈以后,還跑過來買第二次、第三次的。
個人購買的只會一次買一斤,不會一次買幾斤的。
因為這個年剛剛有飽飯吃,其他還是無法奢求的。
在老家的鄉鎮圩市上,蘋果、雪梨這些來自北方的水果,基本上看不見。
甚至連俞督縣城也很難找得見。
但是再過七八年后,俞督縣城的水果批發市場都了規模。
開始有人用大貨車從北方販水果過來賣。
溫小芹看見幾個人去圩市上逛了一圈后,又回來買了一斤楊梅回家。
不到奇怪。
“難道我爸和姐夫都躲起來了。”
他們每人拿了一個籮筐,至多是二十多斤,到現在都還沒有賣掉。
大板車這里至賣了幾百斤了。
溫小芹幾次都難抑激,想把書包的錢拿出來數數。
“大章,我數數賣了多錢了呀?”
潘大章瞪了一眼:“你別大庭廣眾之下數錢炫耀,圩集上很多手,不要被人家把你錢全部去了。”
窮困讓數人走向了歧途。
這些人專門聚集在人流眾多的地方。
溫小芹吐了吐舌頭,把念頭生生克制了。
“把裝錢的書包背到前面來,兩只手捂住書包口袋,保持警惕。”
前世開店做生意,也經常遇到這種手和騙錢的鬼手。
所以他此時老練的反反騙意識,連久經沙場的老手都無法得手。
有一個穿著時的男青年,買了一斤楊梅,掏出一張十元的大鈔,讓溫小芹找錢。
另外一個長發吵嚷著讓潘大章也秤一斤。
他一眼看見時男的眼直勾勾地盯著溫小芹書包里的那些紙鈔。
而溫小芹正在書包里翻找那些角鈔。
面前這個長發顯然跟那個時男是一伙的。
“小芹,把書包給我,你找錢速度大慢了。”
時男把十塊錢從溫小芹手里搶了過去。
溫小芹把書包遞給了潘大章。
“大哥,找不開你十塊錢,你看有沒有散錢給我。”
潘大章故意在書包里翻找了一下,肯定地對時男說。
“沒有散錢,怎麼辦?”時男嗡聲嗡氣地說。
他抓了幾個鮮紅的楊梅丟進里。
“沒有散錢就算了,這一斤楊梅我也不收你的錢,你拿走吧。”
潘大章的眼同時也投在另一位長頭發的上。
意思很明白了:我知道你們兩個是做什麼的了,楊梅你想吃,我送給你。想我的錢沒門。
兩人瞪了他一眼,把楊梅揣進口袋轉就走了。
這時二個收稅的走了過來,一胖一瘦,一高一矮。
“小伙子擺攤賣楊梅,要稅哦?”
他們兩人穿著制服、戴大檐帽。
旁邊幾個賣蛋、一個賣冰棒的、一個賣線頭紐扣的貨郎擔,看見大檐帽從圩市那頭走過來,都一溜煙跑了。
“要繳多錢?”他見躲是躲不掉了,索大方問道。
“你拉了一個大板車,占地面積比較大,就收你三錢吧。”
潘大章苦喪著臉說:“阿叔,楊梅才賣了幾斤,還不到三錢呢,剛才還差點讓兩個鬼手騙走了,繳一點行不行,算我一個攤位費?”
“對,剛才我也看見了那兩個手,在你攤位前盤桓了許久,有沒有了你的錢?”
矮小一點的大檐帽同的說:“我們看見了也不敢吭聲,只有你們攤主自已注意。”
另外一個高個大檐帽見潘大章說得可憐,看兩個年至多也才十五六歲。
“行了,照顧你,一五行了。”
潘大章知道這已經是人家了惻之心了。
連忙從書包里掏了一五,遞了過去。
“細伢子不錯,這麼大就懂得做生意了。”
兩個大檐帽都夸獎道,兩人叼上一香煙,繼續挨個往前收稅。
一會兒又來了一個墟鎮管委會的,收了五分錢準費。
一個戴紅袖章的收了五分錢衛生費。
同時他也看見豬行、鴨行,幾個大檐帽在挨個攤位收費。
每個收費的收費后都會撕一張蓋了印箋的收據遞給來。
潘大章知道這些蓋章的收據還不能丟,必須保管好。
因為你在墟集上擺攤,這些穿制服的大檐帽會流來查你有沒有繳齊費用,若是沒有這些蓋了印章的收據,必須再繳一次,逃都逃不掉。
他不暗自嘆息:唉,雖然這個年代開始放開小商品經商流通了,但這些攤販每天要上繳許多連自己都不明白的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