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 孟聽雨并沒有再提那件事,只當這是一次旅行。
下午太落山前,兩人來了附近的海灘。
孟聽雨提著拖鞋, 赤腳踩在的沙灘上,方以恒神輕松地跟在后面。兩人圍著海灘走了很遠,直到這一塊都沒人了才停下來,孟聽雨站在海水里,仰頭看著天邊即將落下的夕,不嘆道:“真。”
方以恒卻盯著的背影,應了一聲, “是很。”
“這次回去后, 我就要去社里實習了。”孟聽雨興致盎然地跟他說著未來的計劃, “我想以后一邊上班一邊讀研,曼姐就是這樣過來的,說雖然特別累,但一點兒都不后悔, 我覺得我也能做到,如果在三十歲之前坐上副主編的位置, 那就再好不過啦。”
“我想這一年多努力,想攢錢買一輛車,我都看好啦。”孟聽雨回過頭, 海風吹了的頭發, 眼睛明亮地看他,“應該能湊個首付, 那輛車很可的, 聽說還節油, 我好想開車帶我爸媽到兜風。”
方以恒只是靜靜地聽說著。
“你呢?”孟聽雨終于進了正題, 含笑看他,“其實以后無論做什麼都好,只要自己喜歡開心。”
想到什麼,又搖了下頭,“也不對,好像沒辦法將好變工作,聽說工作就是這樣,干一行厭一行。”
“嗯。”方以恒點頭。
“方以恒,如果你自己想當醫生,那我全力支持你,我相信你一定會為很厲害很人尊敬的醫生。”孟聽雨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神認真地說,“但如果你是為了別人當醫生,那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是否值得。”
“沒有什麼值得或者不值得。”方以恒手在袋,姿拔卻也有著年的清瘦,他眺海平面,語氣淡淡,“我并沒有什麼想做的事,小時候老師問我們長大后想做什麼,我不知道,好像做什麼都可以,都無所謂。”
孟聽雨凝視著他。
他收回視線,沖一笑,“我已經決定了,既然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就當醫生吧。”
至,會在心里掠過一漣漪。
沉默幾分鐘后,孟聽雨也再次釋然。
已經沒了當年的勇敢,那時候的心里只有一個他,而現在,的心裝了太多的東西。
有的生活、學業、事業、夢想。
終究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實在不應該以己度人,就像曾經一直想把他拽起來,卻忘記了為一個人也可以有選擇不振作的權利。誰規定了人遇到逆境就一定要站起來?誰又規定了人一定要走出過去?
選擇的,他選擇他的。
目標跟方向不一致,又何必勉強對方一定要如所愿呢?
“那,你還想去嗎?”孟聽雨說,“如果你想去,我就陪你去,如果不想去,也沒關系。”
方以恒看著,咽下了無奈,點了點頭,“去吧,來都來了。”
他其實不想去。
這個問題的答案沒有任何意義了,他也不需要了。
只是……
他不想再做讓失的事了,無論他喜歡還是不喜歡,他都不會做了。
孟聽雨一陣無奈。
如果沒有那麼多年的經歷,可能真的以為他想去,可現在一眼就能看出,他上說好,眼里卻在說不。
*
可能是想起了太多從前的種種,方以恒又在邊陪伴著,這個晚上,時隔多年以后,竟然夢到了在記憶深最不愿意去回憶的往事。
那時候,方以恒遭遇了極大的打擊。
一次又一次在校外找到他,紅著眼眶說,方以恒,跟我回去。
他看都沒看。
他覺得在這里很好,他可以什麼都不用想。反正也沒人會管他。
當然心深,他未嘗不是在考驗。他希能有一個人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松開他的手,哪怕被他拽下去,也心甘愿地跟他一起在黑暗中給他溫暖。無論他做什麼,都不會討厭他,無論他多可惡,也不會放棄他,他求是這樣的人。
孟聽雨果然像他想的那樣,在游戲廳里,在家里都找過他,著他振作起來。
可那個時候,他仍然覺得不夠,遠遠不夠。
他在揮霍著的。
真正放棄是什麼時候呢?要翻墻出去找他,卻不小心摔了一跤,手掌破皮,砂礫就在掌心混著,渾不在意,終于在游戲廳找到了他,他正跟一群人在打游戲,來了,他都沒有看一眼。
那一刻,掌心終于傳來了疼痛,直至四肢百骸。
孟聽雨恍惚地看著這個人,又看了看烏煙瘴氣的網吧大廳,輕聲道:“方以恒,我走了。”
這次,我真的走了。
從游戲廳出來到回學校的一段路,哭得毫無形象可言。
那天分手了,也放手了。
隔壁房間里,方以恒從夢中醒來。
在夢中,他嘶吼著:“為什麼要離開我?你為什麼不再努力一下,說不定我就被你拉起來了呢?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要放棄我,為什麼要上別人?”
是啊。
為什麼?
*
這趟蘆市之行,還是沒有一個答案。
方以恒的繼父正好不在,去了外地。孟聽雨本來想說算了,方以恒大概是擔心失,竟然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分明看到他在寫電話號碼時,形僵。
兩人沒再多逗留,孟聽雨還要去實習,終于吃完了最后一頓海鮮后,兩人在晨曦中坐上了回燕市的火車。
與此同時,徐朝宗接到了來自堂哥的電話,徐凱揚今年五月份完了結婚儀式,這次是帶著妻子來度月,正好經過燕市順便看徐朝宗這個堂弟。
徐朝宗:“……”
是他大意了,竟然忘記前世也有過這一出。
當時他暑假也沒回去,一方面是這邊工作走不開,另一方面則是舍不得離開孟聽雨兩個月。
堂哥堂嫂來了后,他跟孟聽雨是舍命陪君子,陪著這兩個人去各種景點。
這兩人倒是興致,每天跟打了一樣。
他跟孟聽雨則是累到沒有心思說話,頭靠著頭跟蘑菇似的蹲在角落里,看著各種擺造型自拍的堂哥堂嫂,都嘆了一口氣自愧不如。
徐朝宗很冷靜地拒絕,“真不巧,我沒在燕市。”
“糊弄我!”徐凱揚在電話那頭喊,“我把車次發給你,你來接我們啊!”
說完后啪地掛了電話。
徐朝宗無奈地了鼻梁,只好認了。
算著時間來了車站,誰知道徐凱揚說他跟妻子吃壞了肚子,這會兒在洗手間蹲著,拜托徐朝宗再多等等他們。
徐朝宗只好在出站口等著,閑得無聊只好去看大屏幕上滾著的車次表。
方以恒提著行李,孟聽雨還在拿相機拍照,他時不時地手護著,不讓別人撞到。
徐朝宗不耐煩地再看向出站口,已經后悔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里,而且像門神一樣等了快二十分鐘!正收回視線要給徐凱揚打電話催促時,陡然一怔,他以為自己看錯了,站直了走近了幾步,定睛一瞧,果然,一群人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孟聽雨。
以及旁的那只蒼蠅。
在意識到他們是提著行李從車站出來時,徐朝宗一臉愕然,渾都充斥著寒意驚怒。
他差點就控制不住要沖上前去,幾乎用了所有的理智才制住這沖。
正在徐朝宗極力忍耐時,拿著相機在拍照的孟聽雨已經在鏡頭里看到他了。
徐朝宗發現,他還是得謝方以恒,托這個人的福,他現在的大腦意識無比的清晰,思維也敏捷了許多……實在不敢掉以輕心,就怕自己一個不當心,又被這人捷足先登。
他漫不經心地掃了方以恒一眼。
兩人是第二次見面。
明明誰也沒介紹,明明彼此也不認識,但就是知道對方是誰。
一個對視,徐朝宗便什麼都明白了。這還沒追到呢。
如果追到了,方以恒就不會這般仿佛進了戒備的警惕狀態。
徐朝宗心里有數,將上最后那點嫉妒都掩飾好了才走上前去,神自在輕松地跟孟聽雨打了招呼,“回來了?”
他連語氣都是別有心機的溫和。
方以恒臉微微一變,但還算能穩得住,一言不發地在孟聽雨旁。
孟聽雨反而覺得怪怪的。
旁邊的人是方以恒,對面的人是徐朝宗。
嚴格來說,兩個人都是的前任,但他們又都不認識彼此。
那麼,這個況,到底是介紹呢,還是不介紹呢?
這態度,徐朝宗更是斷定兩個人肯定沒到復合那一步。不然何必糾結該怎麼介紹?當時跟盛韜在一起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徐朝宗有了把握,他雖然沒到過目不忘的程度,但記憶力也是出了名的好,還記得剛才無聊時看的車次表,再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孟聽雨提著的袋子,看著倒像是干海鮮特產。
如此,他也明白他們是從哪里回來的了。
徐朝宗一臉和悅地問,“蘆市那邊天氣怎麼樣?”
方以恒緩緩抬起頭來,與徐朝宗目鋒。
——蘆市天氣怎麼樣?
這個問題太過尋常,孟聽雨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順口回道:“還不錯,比這邊要涼快很多。”
站在旁的方以恒收了放在行李箱上的手。
骨指微微泛白。
徐朝宗的視線輕描淡寫地掠過,神還是那樣溫和坦然,“也很正常,畢竟是海濱城市,不過如果你再晚一個月去要是上臺風可能就沒那麼妙了,現在剛剛好。”
孟聽雨回過神來,只疑慮了兩秒后,再抬眸跟徐朝宗對視,又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徐朝宗見在疑之后笑容淡了很多,他才不慌不忙、不聲地解釋自己今天為什麼出現在這里。
他可不想被誤會是什麼變態跟蹤狂。
“我剛還以為是我看錯了。”他微微一笑,語氣里帶了些無奈的抱怨,“該謝徐凱揚,不然我今天肯定不會來車站。”他裝模作樣抬手看了眼時間,“我都等了他二十分鐘了。”
孟聽雨得承認,有那麼一個瞬間,的確在懷疑他。
現在聽他提起堂哥的名字,才終于想起來,那一段可以稱為“噩夢”的回憶。
徐凱揚跟蘇蕓結婚后居然選擇了燕市作為月地之一。
那時候跟徐朝宗是舍命給這兩個人當導游。一個土生土長的燕市本地人,在那一個星期,將過去十□□年沒去的景點都去了個遍。
徐朝宗見方以恒不吭聲,知道自己的話語已經有了初步效。其實他跟方以恒對彼此的存在都已經心知肚明,真要讓他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問孟聽雨這人是誰,他也做不到,畢竟這屬于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
他刻意地當方以恒是空氣,繼續跟孟聽雨說笑,“也不知道徐凱揚怎麼想的,那麼多旅游勝地不去,偏偏來燕市,我騙他說我不在,他也不相信,所以,這一劫我是不是注定逃不過?”
這話果然中了孟聽雨的笑點。
因為前世那一個星期,對跟徐朝宗來說的確非常“難過”。
方以恒聽著他們如此自在又悉的聊天,幾分鐘已經是他的極限。
面前這個男人是什麼心思,他一清二楚,甚至他也能猜得出,在聽雨上留下痕跡的多半是這個人。
方以恒這輩子的人不多,恨的人更。
那未曾謀面過的的前任,他厭。
現在這虎視眈眈并且跟關系匪淺的男人,他更是深惡痛絕。
他目極冷地掃了徐朝宗一眼,似乎看這人一眼都嫌多余,很快收回視線,故作不經意地打斷他們的對話,溫和地問,“聽雨,昨天晚上我給你買的藥你有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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