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怎麼掙錢最舒服?
當然是用掙錢最舒服。
不同於這個年頭,一天到晚還在殫竭慮勞心,任勞任怨勞力的勞苦大眾。
寧衛民這習慣了靠口頭經濟來謀生的主兒,堪稱一心二用小能手,三頭六臂大忽悠。
靠一張神侃,就掙出了常人一年也難掙到的財富。
實際上從東郊回來之後,他在家裏數著「大團結」,最後統計出來的果,連他自己個兒都嚇了一跳。
敢今兒這一天,他刨去本,凈利潤居然高達一千塊有餘。牛不牛吧?
怎麼這麼多啊?
不是開玩笑吧?
還真沒有。
別的不說,先說本。
為了演今兒這場戲,寧衛民買煙的錢、包計程車的錢,加上後續應付那位司機,差不多花了四十。
還有一打扮花了有三百六,這加起來總共是四百。
可是別忘了,寧衛民穿的那件米國空軍皮夾克和那塊西鐵城手錶都是從信託商店囤來的。
戲既然演完了,大可以直接把皮夾克退掉。
代價無非是百分之七的手續費罷了,這就能套現一百二。
那西鐵城手錶更好辦,原本就是寧衛民答應幫盲流子們帶的貨。
後腳不是就去東郊了嘛,一百五買的,二百二轉手倒給了盲流子。
履行了承諾,不但落個好人品,還凈賺了七十呢。
這麼算下來,總本不過是花了六十而已。
其實要不是寧衛民也真需要一雙皮鞋,得留下來備著。
他再把鞋甩給信託商店的話,還能再回收三十呢。
所以說,他實際付出的本真沒多,基本上全花在計程車這塊上了。
可反過來,利潤那可是掙大發了。
因為單從東郊廢品站,這小子就拿走了五百八。
刨去那些挑費,就已經凈賺五百二了。
隨後他摟草打兔子,一找到盲流子們,他就跟大傢伙解釋了誤會。
接著又用這筆錢錢又買下了盲流子手裏現的紫銅。
這用汽車拉到藍嵐那兒一賣,又是二百多塊的差價啊。
同時,由於他還告訴「將軍」,說盲流子裏有個「柱子」的賣了他,把他的況泄給了朱大能。
以至於他的安全到了嚴重的威脅,從此再不敢再到東郊垃圾場來討生活了。
今日便是最後的一次相見。
「將軍」當場就急眼了,咒罵連連,非要寧衛民怎麼也得把電視機給他買了才能走。
於是寧衛民當天只好又去信託行現抓撓,求著司機又跑了一趟。
很倉促把一臺二手黑白電視機倒騰給「將軍」。
但也從中又得了二百多的甜頭。
而且作為回報,「將軍」給了他一個公平。
就是當著他的面,把柱子這小子嚴懲了一番,然後驅逐出了垃圾場。
如此一來,寧衛民不但賺了。
算計他的所有的仇家,也算個個沒有好下場,都得了應有的報應。
但這還不能說是全部的好。
最讓人痛快的事兒還在後頭呢。
也是巧了。
寧衛民就在要走的時候,居然一腳踢著個黑黢黢的東西。
結果就發現了一個長期被擱置在「將軍」的破帳篷里,遭冷遇的真正寶貝。
大喜過下他強自鎮定了半天,才開口詢價,想要買走。
沒想到還託了電視機的福了。
原來自從電線桿子上牽引下來的電源一通上,「將軍」就再不願意挪眼珠了。
大概出於不耐煩,也搭上真高興。
這個向來摳摳,只佔便宜不吃虧的「垃圾大王」,居然空前的大方了一把。
愣是一個子兒都沒要,就把寧衛民看上那東西白白送給了他。
說是相識一場,就當臨別的禮。
好嘛,給寧衛民得啊,抱這玩意走的時候,鼻涕泡都出來了。
結果一高興,不但回去買了不好吃好喝,準備晚上好好跟康德一起在家喝上兩盅。
還花了二十九塊五買了一個全新的牡丹749收音機。
打算送給老爺子,讓他上班兒聽著解悶兒。
可很快,寧衛民又變得心神不寧了。
因為他一是難以斷定,到手的這玩意到底是真還是假。
二是即便是真的,這東西屬於國之重,也很燙手啊。
想留在自己手裏當傳家寶,那是要冒風險的。
弄不好走了風就得把自己折騰進去了。
所以到底該如何是好,他又拿不定主意了。
這一下午他是思來想去,眼的盼著師父能快點回來啊。
說實話,像這樣抓心撓肺,進退失據的忐忑。
他只有前世玩彩時,手裏的彩票連中五個數兒的時候才過。
還從沒想過撿個大,居然也會讓人這麼痛苦。
他都快李後主了。
愁啊,真愁。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
這天,當康德拎著帶有「京城」字樣的黑人造革手提包回家的時候。
天差不多了都開始黑了。
時間不用看錶,就知道差不多是六點四十左右。
這樣因為老爺子還沒進門兒,就在門外聽見屋裏正播放著曹燦播講的《李自》。
他當然知道,這是廣播電臺二套的長篇小說連播節目。
每天固定播放的時間就是晚六點半到七點。
不過等到真正的進門可是讓老爺子吃了一驚。
因為還沒來得及把包掛上,就發現家裏裏屋外屋的燈都亮著。
桌上不但擺滿了好酒好菜。
同時桌面上還擱著一個新的收音機。
敢剛才聽見的靜並不是由家裏那臺老式的「紅燈」大塊頭播放的。
而是這個黑漆漆的小東西播放的。
再往裏屋看了一眼,忒反常了。
裏屋的門關的嚴合,看不見這小子是裏頭睡覺呢,還是幹什麼呢。
老爺子登時納悶了,也顧不上別的了,把提包隨便一放,就奔裏屋過來著。
同時裏也招呼上了。
「衛民!你小子在不在裏屋啊?我說你讓狼叼了去了?還是上非洲挖金礦去了?怎麼今天這麼破費啊?」
嘿,還真沒想到,這一嗓子是真管用。
門「砰」一下就打開了。寧衛民面帶欣喜就竄出來了。
「哎喲,老爺子,您可算回來了。您快進屋裏幫我看看,這東西到底什麼來歷。您可一定得給我個準話兒,要不我今兒算是踏實不了了。」
康眼睛瞪圓了在徒弟上繞了繞,什麼也沒說,走進了裏屋。
本來他的神有點嫌棄寧衛民有點大驚小怪。
結果沒想到真一眼看去,他也驚了。
敢裏屋燈下椅子上,擺著一個如同獎盃大小,生滿綠銹的銅。
黑黢黢的,黯淡無。
但上面還能見到紋路。
似乎佈滿了雲雷紋和夔風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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