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差不多一個禮拜的工夫,扇兒衚衕2號院就傳來喜訊。
李主任不負所託,東跑西顛一通忙和,竟然還真把事兒辦了。
考慮到兩家各自況,最後是這麼定下來的。
邊建功為男子,不畏苦累,去了「北極熊」干工人。
正好那兒福利比較全,還可以提供職工集宿舍。
而等他一搬走,邊家大兒子邊建軍的婚事也就可以如期進行了。
米曉冉呢,一個孩子家,還是工作輕省點好。
何況工作單位離家近點兒,讓父母也放心。
去「重文門旅館」上班,顯然更合適。
好傢夥,對這樣的結果,邊家和米家還有什麼可說的。
全都喜出外,高興壞了。
不但兩家人對李主任、康德和寧衛民激涕零。
最後消息散出去,就連整個扇兒衚衕,甚至整條煤市街都為之轟了。
這不奇怪,這樣的新鮮事,當然是捂不住的。
且不說自有那快兒的、好事的,把消息四廣播。
甚至就連邊大媽和米嬸兒們本人,都了宣揚的主力。
像邊大媽每天得去居委會吧?
見著李主任,能不客氣客氣?
旁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啊,只要跟著一問,邊大媽就得說說,再誇誇寧衛民。
的周遭可都是街道大媽們啊,那傳播速度慢得了啊?
米嬸兒也一樣,副食店賣菜的,接面兒同樣廣泛。
尤其此時正值春夏接,菜站里除了冬天的白菜、蘿蔔、土豆這老三樣,新鮮的品種不多。
像西紅柿、黃瓜、小水蘿蔔、青蒜苗,特別不好買,幾乎天天被顧客們盯著排大隊。
偏偏寧衛民茲要一來賣菜,米嬸兒就給特殊照顧。
不但主張羅他到隊首來,還都是給他拿最好的。
尤其是最實惠最廉價的五分錢一把的小水蘿蔔,只要來貨,就專門給他留著。
弄得寧衛民只要一來買菜,那後面隊伍就免不了要起鬨、抱怨、說風涼話。
好在米嬸兒可是老售貨員了,職業技能有一項就是吵架。
足能應付得來,還能怕這個?
像有一次笑模笑樣的把寧衛民送走,轉臉回頭就變了。
橫眉立目,敲著秤砣,就跟一個在後頭說難聽話,帶頭吵鬧的男人較上勁了。
「瞎喚什麼你。你看我給人家留菜了,眼氣了不是?」
「可你知道嗎?我們家大閨在家閑著半年多了。聽說所有的同學都差不多找著工作了,就沒有著落,頭些日子天天在家哭,神都差點出問題。」
「我是個賣菜的,孩子爸是個放電影的,我們沒辦法給孩子解決工作。還就這小夥子,我們鄰居,看著我們的難,主把自己的工作指標讓給了我閨。」
「怎麼著,人家對我這樣,我還不該謝謝人家啦?我不就是幫人家留了點菜嗎?是多大的罪過啊?」
「哎,咱們這麼說吧。茲要你能讓派出所把我抓了去,坐牢我都心甘願。要不然,你就也找個工作指標,讓我還了人家這份人。我保準兒見天早上把新鮮菜送到你家,孝敬你去。可你能嗎?」
得,剛才喚得不依不饒那主兒被堵得沒話了。
也真是怪了,是非對錯雖然是明擺著的事兒,走後門確實不對啊。
但此時在場的人們,
還就是沒法再說一句責怪米嬸兒的話。
不為別的,就因為這年頭,家家戶戶都要面對這樣的況。
最終,有人嘆了口氣,總結的打上了圓場,抹上了稀泥。
「算了吧,咱們都是老百姓,誰都不容易。兩位還是說兩句,該幹嘛幹嘛吧……」
於是隨著這件看似不正常,卻又好像很正常的事兒發生之後。
煤市街附近的幾條衚衕,就幾乎無人不知寧衛民的壯舉了。
當然,對寧衛民甘願放棄自己的前程去全別人之舉,反響不一而足。
每個人的看法是不一樣的,有人笑他傻,有人誇仗義,有人懷疑是假的,有人猜他會後悔……
但無論是誰,都不能不承認,邊能有這樣的事兒發生,畢竟還是讓人到寬的。
這至代表生活里還有奇跡,還有同心,還有實在人。
代表著再難的日子也有希,總會等來雨……
當然,做為邊家和米家,對這麼大的恩,也不會僅僅說兩句好話就作罷的。
儘管康德和寧衛民堅決不肯收禮,讓兩家人只對李主任表示一下就行。
儘管邊家和米家兩家手都很,兩家父母還為孩子今後的婚姻大事著急。
但鑒於這份恩的份量,再怎麼樣,兩家人也必須得請一頓酒席才像話。
這事兒上,不得不說米嬸兒的明。
主找邊大媽合計,說分著辦,還不如合著請。
索擺上兩桌,把老羅一家也請過來陪席,院裏的鄰居們一起熱鬧熱鬧。
這樣既省錢,還省事,又方便,又顯親近,多好?
邊大媽也覺得這樣是不錯,就點了頭。
再一合計,把擺席的日子定在了馬上到來的星期日。
這天是1980年5月25日。
一大早兒,邊家人和米家人就忙不迭地爬起來,鑼鼓的張羅起酒席來。
邊大媽帶著邊建功和米嬸兒一起到了重文門菜市場,各自分工。
排隊買、要蝦、挑魚、割、打酒、買菜,足足花了小三十塊。
就這一大堆東西,仨人拿回來都廢勁,路上歇了好幾起兒呢。
星期天的上午,無疑是京城大街小巷最熱鬧的時候。
忙和了一禮拜,人們該收拾家的洗打掃,拆洗的被子和裳有時候就得掛到衚衕里。。
該買東西的人,該走親串友的,也都推著自行車,或是提著點心水果來來往往。
連那些平日不大見得著的磨剪子磨刀的,鋦鍋鋦碗彈棉花剃頭的。
也全都不知道從哪冒出了頭,沿著衚衕吆和著。
所以一到了前門地區,不人見了邊大媽和米嬸兒樂呵呵的忙乎勁兒。
誰都會忍不住和們打個招呼,問上這麼一句。
「您二位到底今天誰請客呀?怎麼買這麼多好東西?」
但問的人往往不會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我們兩家人一起請客。欠人家太多了,也就略表心意吧……」
於是無論是邊大媽,又或是米嬸兒,就會把寧衛民讓工作之事又給人說上一遍。
引出無限的唏噓和讚歎。
有意思的是,還別看說的時候,邊大媽和米嬸兒都淌眼抹淚。
而且一回到家裏,們連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就圍上圍開始大忙特忙。
擇菜、剁、炸丸子,炸魚,炸完了,澆,又剁薑末,又炒米,累得滿頭大汗。
可哪次下廚準備飯菜都沒有像今天這次這樣高興過。
們好像是年輕了十歲,都是從心裏一直笑到臉上,就差沒有唱小曲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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