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日上三竿。

　大哥楊賁和大嫂李云頭一個到了。

　雖然沒說是新家暖鍋，倆口子依舊帶來了禮，一口半大的不銹鋼鍋，以及四升的三角牌電飯煲。

　這可真是出了大了。

　不銹鋼鍋這年頭還很見，農村用得最多是鋼鍋，特別薄，用一段時間就容易。

　至于電飯煲，那就更是稀罕了。

　放在新家的廚房里，和煤氣灶簡直絕配。

　等閑做頓便飯，本用不著到灶房里去燒高灶鍋了。

　即便如此，按照李云的意思，高灶鍋也得燒，而且不能停。

　寓意著遷新宅的日子紅紅火火。

　干脆，楊落雁就燉了一鍋的水，用小火慢慢燒著，保持不熄火就行。

　倆人在東頭張羅著，吳遠和楊賁就在小樓西邊的瓜架下，吞云吐霧。

　市場銷售低迷，代理日子不好過。

　吳遠聽著大哥說了很多。

　但唯獨沒提二哥楊勐半個字。

　看得出來，楊賁為大哥，在楊勐這事上，是準備一力承擔的。

　吳遠更加慶幸，當初拒絕了大嫂，沒有擅自手這事兒。

　就在這時，躲在門樓子后面的大黃一通勐吠。

　嚇得一輛嘉陵70型小彎梁剛冒了頭，又退了出去。

　吳遠一頭，發現是北洪縣的代理商孫達旺。

　這家伙個頭不高，打扮的也土了土氣，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城里人。

　吳遠喝住了大黃，孫達旺這才敢騎進院里來。

　結果一看見吳遠家車庫里的那輛桑塔納，又不由自嘲道：“臨出門前，媳婦一直讓我低調些，別騎這輛新托。但我一想，吳老板家大業大的，肯定早置辦上四轱轆了，能在乎我這倆轱轆的？果不其然！”

　說話間，孫達旺從車上接下兩只大公和兩條青魚，給楊落雁。

　吳遠起道：“嫂子說得沒錯，這種70型小托，的確和你氣質不搭。馬上嘉陵要出個125的騎新車型，絕對炫酷。到時候你可以換那個。”

　“嗨，吳老板，我就是代個步。在您面前，我打什麼腫臉，充什麼胖子。”

　前后腳的功夫，北縣的代理商譚文龍也騎著二八大杠到了。

　譚文龍旁的沒帶，只帶了一份牌匾，上寫著‘家和萬事興’！

　這手筆，一瞧就是斯文人，心思也更多。

　人到齊了。

　話題也就轉到家銷售的事上來。

　三家代理商數據一匯總，4月銷售額，只有北洪一縣出現下跌。

　到了5月，包括北市區，都開始下跌，而且跌幅直接達到3。

　縣百貨公司的銷售額，吳遠心里清楚，更是了4之多。

　吳遠開門見山，直接就提出兩條舉措，雙管齊下。

　一是合理降價促銷，包括高檔組合柜降價200，席夢思床和組合沙發各自降價100。

　二是在北電視臺打字幕廣告。

　畢竟這年頭，地級市小臺也只能播播字幕廣告，曝一下聯系電話。

　真正找個導演和平面模特來拍短片，那都是大城市才備的條件。

　吳遠反正是不指。

　對于第一條，眾人毫無異議地直接通過。

　可談到第二條，就有人開始沉默了。

　因為按照之前的代理合同，一旦啟用打廣告等統一宣傳手段，吳遠有權從各代理商的提點中收回1個點，作為宣傳經費。

　相比于降價營銷，這條等于是在他們各自的提蛋糕上直接刀。

　多有點難以接。

　“這樣吧，”吳遠對此早有預料，隨手彈了彈煙灰續道：“我們以6月份作為試點，這個月的廣告經費暫由廠里代出。”

　“6月份試點完，如果銷量提升效果明顯，那就持續投放電視廣告，經費按照各家銷量比例分攤。”

　相比于直接生回1個點提，這種按照實際比例分攤的方式，就易于接多了。

　畢竟北電視臺打個字幕廣告能要幾個錢，三五百一個月頂天了。

　分攤到眾人上，等于沒有。

　盡管這錢不多，吳遠也堅持要走分攤的路線。

　讓出去的利哪那麼容易收回來，不得使用刀子慢慢割？

　只要開了這個口子，以后事兒就好辦多了。

　很快，仨人當即表態。

　事談了，皆大歡喜。

　后面的酒局自然也就愉快起來。

　至于聯系北電視臺投放廣告這事，大哥楊賁近水樓臺，就給他了。

　反正頭一個月產生的任何費用，都由廠里來報銷。

　楊賁接下這擔子，是一點力也沒有。

　而孫達旺和譚文龍自然也不用擔心，都是代理商，楊賁指定不會在宣傳費上做什麼文章。

　飯局結束。

　送走了兩位代理商和大哥兩口子，又是一個悠閑的午后。

　大嫂李云倒是想留下來，幫著楊落雁一起收拾殘局，洗洗鍋碗瓢盆什麼的。

　但楊落雁左右不讓，堅持讓走了。

　這畢竟是在新家第一次涮涮洗洗，用著全村獨一無二的自來水。

　這種樂趣，都來不及。

　哪里需要別人分擔？

　趁著媳婦收拾桌子的同時，吳遠拿來仨個狗盆，各裝了半下子的剩菜剩飯，再用開水沿著盤子一澆，淋下來的湯和油水，滲盆里的菜飯，一看就油水十足，味無比。

　往仨狗面前一放，大黃很快進暴風吸的模式。

　半大的糯米和飯團倒是沒這麼猴急，畢竟它倆沒挨過大黃那樣的。

　自打進家門，就一直過的好日子，吃得是帶油水的好飯。

　自然就養出點優雅的氣質來。

　大快朵頤的同時，還不忘沖吳遠這個主人直搖尾。

　不過吳遠也沒嫌棄大黃。

　老宅沒了，大黃是這個新家里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舊了。

　他很珍惜。

　回到屋里。

　吳遠擰開墻上的調旋鈕，長城牌吊扇忽悠忽悠地轉起來。

　農村里還沒到開空調的時候，但吊扇已經可以開了。

　到一陣涼風襲來，正哼著回娘家小調的楊落雁，手底下碗碟洗的飛快無比道：“我不熱。就算出點汗，也沒事。高灶鍋里坐了那麼多熱水，正好用來洗澡，也不浪費。”

　吳遠一聽，就來勁了：“說起洗澡啊，咱家的洗澡間也得試驗試驗。”

　楊落雁啐了口道：“我是用桶打水洗，有什麼好試驗的？”

　“那也得試驗試驗下水道通不通暢，地面不，積水多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