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一刻,吉時到了。
升到半空的時候,清平伯在眾族老的見證下,親自打開了祠堂的大門。
江氏的祖祠當然還是在關西。
但天聖四十七年,天狼之髮生后,江氏族人凋零,原先在關西的基也有所損毀。
後來大魏分崩離析,各方勢力混戰。老伯爺帶著剩餘族人投奔了秦氏,從此征戰四方。
最後秦氏建國,當時的家主江遠昌被封清平伯,留京開府,舉族惠。
於是跟隨他在戰爭中建立了功勛的江氏眾族人,自然也就多半定居京城。
如此,在京城的清平伯府中,便又開了一個祠堂。
到如今,關西那邊留守的,是江氏最後的退路,京城這邊,才是現存的輝煌。
清平伯要開祠堂,族老共來了七個,輩分最高的就是二老太爺和五老太爺。
至於其餘族老,說是族老,其實大多都跟清平伯平輩,年紀有比他大的,也大不了多。
畢竟,當年的老一輩著實凋零太多。
江氏一族對於脈還是十分重視的,尤其如今要認祖歸宗的還是嫡支嫡長。
清平伯作為家主,先按例頌詞,祭祀祖宗。
眾族老逐一上前,也做祭拜。
為嫡支嫡子的伯府兩位郎君最後祭拜。
祠堂前的大廣場上,老夫人被江元芷攙扶著,綳著臉立在一旁。伯夫人則十分不安地站在邊,一副也想扶,卻又不敢的樣子。
現場沒有下仆,祠堂祭祀的時候,下仆是不許來的。
府中還有一個小輩,被伯夫人養在邊的那個庶,也沒有來。
祭告祖宗后,清平伯與眾族老,還有伯府兩位郎君從祠堂正殿退出。
殿前臺階上,清平伯則宣告了今天的重頭戲。
「琬娘是我失散十三年的親,此事經過調查,已做確認。」清平伯道,「然則世事多變,文書取證終究難以服眾。」
他出一隻手,說:「唯有祭告祖宗,天地為證,先祖共鑒,燃問靈!如此,必將再無疑議。」
話落,不只是老夫人面大變,就是大多數族老,包括伯府兩位郎君,還有伯夫人,都一齊變。
清平伯之前只說了要開祠堂,將江琬記回族譜,可沒說過要跟燃問靈。
這不是一般的法門,燃問靈,與市井間傳說的滴驗親可大不相同。
滴驗親或有謬誤,燃問靈卻是追溯脈的法,再沒有錯誤的可能。
此法唯有一點不好,便是需得燃燒驗親之人的半數。
這種損失,不管換誰來,恐怕都難以承。
清平伯為了確證江琬份,居然願意用此等法。
老夫人第一個厲聲道:「我不許!江承,你是瘋了嗎?」
族老們也勸:「家主不可如此,燃問靈損傷太大,家主負重任,豈能如此輕損自氣?」
清平伯道:「若由我一人與琬娘做驗證,自然需得損失一半數。但若有大郎二郎與我一同分擔,則可將此負擔一分為三。過後只需稍加補益,自能回復。」
說著,他看向兩個兒郎。
「珣兒,璃兒,你們可是願意?」
大郎君江珣年十七,如今量已經長。
他生得一副端方模樣,除卻微黑,也是一俊朗年。
此刻清平伯一問,他立刻就朗聲應道:「兒自當為父親分擔。」
二郎君江璃年十五,個頭也不矮,倒是紅齒白,有種格外的秀麗。
聽了清平伯的問話,他卻微微噘,當時就說:「我不……」
江珣一個冷眼向他瞪過來,他后脖頸微,到底心不甘不願地說:「我不……可能不願意,是吧……呵呵。」
老夫人只得抓住江元芷的手,心裡恨不得立時厥過去,卻到底撐著一氣,又不肯如此示弱,低了臉面。
伯夫人眼淚汪汪的,只用哀求的目看向江琬。
江琬微微抿,不吭聲。
清平伯笑一聲:「好!有擔當,不愧是我江家的好兒郎。琬娘,你呢?為父有你大兄二兄相分擔,你卻須得自損去一半,無人能為你助力。」
他看著江琬,目灼亮有力:「你可願意?你可敢?」
江琬一個人立在祠堂前廣場正中,與清平伯正相對的位置。
形瘦挑,腰肢細弱。此刻卻脊背直,神從容。縱是細瘦伶仃,也自有一力量與風姿。
清平伯問話,立即也笑一聲:「有什麼不願意?有什麼不敢?」
說著,自己就上前了幾步。
清平伯又是哈哈一笑:「好!」
「二伯父。」他對二老太爺說,「請你請出祭。」
二老太爺嘆一聲,大步又走祠堂。
片刻后,他竟捧出一尊約有半人高的青銅大鼎來。
這大鼎被他捧在手中,足以遮住他半。鼎壁堅實,雕文浮凸,一眼可見厚重。
可這厚重大鼎在他手裡,卻偏偏被捧得輕輕鬆鬆,足有舉重若輕之。
五老太爺先贊一聲:「二哥好功力,老當益壯,風采不減當年啊!」
「嘿!」二老太爺就笑一聲,走到廣場中間,舉手一拋。
「砰——!」
這鼎被他穩穩拋擲在江琬前。
好大的力度,竟震得地面都彷彿了。
江琬面不改,只看了二老太爺一眼。
二老太爺沖微微挑眉。
江琬便笑了笑。
二老太爺就又對挑了一回大拇指,隨即轉站回臺階一邊。
清平伯來到鼎前,與江琬相對而立。
江珣也主走過來,站到大鼎四方空位的西方。江璃隨即跟上,便站到了江珣對面的位置。
清平伯先念禱詞:「列祖在上……皇天為鑒,燃問靈,以證其宗!放!」
說著,他先出右手,並指便在左手腕間一劃而下。
雖不曾有利,但他何等功力,只要有心,徒手劃開自己的手腕自然不難。
鮮立時從他手腕汩汩而下,往中間大鼎中流去。
江珣立刻跟上,也徒手劃開手腕,灑下鮮。
江璃同時行,亦不含糊。
江琬當然也不會落後,立即抬手,並指劃破腕間脈。
四個人的鮮一齊在鼎中匯聚,神奇的是,他們的又同時並不落到大鼎底部,反而居中懸浮,並開始緩慢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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