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

李昂直勾勾地看著對方，沙啞道：「我要看劇本。」

君教授彷彿早就猜到李昂會這麼問，打開屜，從中取出厚厚一卷劇本，其封面印著碩大的【8】。

由於角度緣故，看上去像是代表著無盡的∞符號，又像是莫比烏斯環。

李昂翻開劇本，【夢貘計劃】的標題映眼簾。

第一頁。

【澹】

【景，殷市城西某幢公寓樓的臥室，白天，現代】

【都鈴鈴的鬧鐘鈴聲響起，穿著黑棉質睡的青年在床上翻了個，手掌在床頭柜上索，尋找鬧鐘】

李昂眼皮暴跳，握著劇本的手掌下意識用力，手指青筋暴起。

這幅畫面，正是他出差去東京那天的場景。

【青年拖著行李箱走出門外，不小心和一個路過走廊的生撞了個滿懷】

【李昂：呃不好意思】

【李昂後退半步道歉，認出對方是住在自己隔壁的鄰居】

「...」

李昂迅速翻書頁，

第十一頁，自己在地鐵車廂遭遇持槍暴徒，被迫覺醒未元質。

第十九頁，自己殺出實驗室，來到東京街頭，躲避追捕。

第三十三頁，自己一路北上，在國會議事堂門前，與異能者軍團大戰。

每一個場景都被心設計，畫面的分鏡，人的臺詞，場景的選擇，都有著電影般的質。

「所有節皆有意義。」

君教授說道：「去異國他鄉出差，是為了離悉環境，營造孤獨無助，開啟旅途；

在實驗室中，克服麻醉劑影響醒來，是模彷英雄死而復生，走出黑暗，步向明；

在街頭獲得了陌生人幫助，是模彷神話故事中，英雄得到先知指引；

主角在未元質影響下，一步步離人軀，象著著剝去人中弱一面。

破壞城市，摧毀軍隊，象著著反抗權威，構建強有力的自信...」

「為什麼沒有結尾？」

李昂打斷對方，劇本的節，在自己構建金屬巨木之後，就戛然而止，沒有繼續進行下去。

「在這段節之後，我還進行了一些活，」

李昂目灼灼地盯著對方，「為什麼劇本中沒有寫？」

「在前七次創造英雄的嘗試中，劇本都是完整的。但結果都不怎麼好。李昂的人格瀕臨崩潰，幻覺出現得越來越頻繁與嚴重。

於是第八次的劇本做了改良。」

君教授說道：「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是因為他戰勝了自我與歷史局限，了解、接、迎接、擁抱屬於自己的命運，在命運的岔路口能做出自己的選擇。

在劇本所書寫的節末尾，主角已經了世間最強的異能者，天下之大無不可去，沒有任何人、任何軍隊能攔得住他。

他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封建帝王、奴隸主、全名偶像、士...

他需要做出抉擇，決定自己與世界的關係，決定作為個，要為什麼樣的存在。」

「...」

李昂鬆開劇本，他最後選擇了離開地球，擁抱孤獨，接命運，這反而讓他得以醒來，

「包括未元質的名字，也很有意思。」

君教授補充道：「不被定義，不限制。因能吸收線而呈現出絕對的純黑，有著無與倫比的潛力。正如劇本所要表達的那樣，人是可塑的，外部的環境與自的選擇，決定了人能為什麼樣的人。

意志的力量，可以影響現實。」

嗡嗡嗡——

窗外傳來螺旋槳葉切割空氣的聲音，

明晃晃的探照燈柱掃過窗外，一架直升機緩緩降落在花壇邊的空地上。

「你的父母來接你了。」

君教授站起來，示意護工打開房門迎接。

片刻，只見一位不怒自威、極有氣勢的中年男子，和一位穿著華貴縐紗針織連長的人走進書房。

他們彷彿剛從晚宴現場趕過來，後跟著書、隨從。

李昂下意識地站起，這對男和他印象中的父母長得一模一樣，但著、氣質大相徑庭。

「昂兒你苦了。」

人眼含熱淚，上前抱住李昂，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則擺了下手指，對書澹澹道：「小趙，你給君教授開張支票，作為謝禮。」

「二位請等一下。」

君教授勉強將視線，從支票上的一大串零上挪開，對二人說道：「事實上人格修復的治療環節並沒有徹底完，我還是建議讓貴公子先住在巨山療養院中，靜養一段時間，與外界接...」

「只需要一個靜養的環境是麼？」

男人用【只要用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的語氣，平靜道：「我會讓人在莊園里開闢一片與外界隔離的區域，君教授和療養院的工作人員可以住進來，全天候負責我兒子的起居。報酬十倍於療養院。」

「等一下，」

李昂輕輕從人的懷中掙，直視著自己的『父親』，說道：「我有著獨立完整的人格，你就這麼把我當你原本的兒子？」

「為什麼不呢？」

男人平靜道：「我時刻了解這項計劃的進展，每一代劇本里的你，都有著和現實一樣的年記憶，在父母的關中長大，有著相同的興趣好、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

對於我們來說，你就是我們的兒子——只不過長大了幾歲。」

...還真是豁達。

李昂轉頭對君教授說道：「最後一個問題，我在夢境裏聽到過有聲呼喚我為爺，這怎麼解釋。」

「昂兒你是在說翠翹？」

人遲疑著說道：「是你的侍，平時負責照顧你的飲食起居。因為醫生說治療期間要儘可能讓你離開悉環境，所以就沒讓跟過來。」

「可能是你的潛意識裏的低語。」

君教授說道：「這次的夢境比以往都要長得多，並且為了增加真實，劇本里的很多人原型來源於現實，比如你的同學、朋友，乃至一些有著一面之緣的人，

有一些波是很正常的。」

真的，正常麼？

李昂抬起手掌，輕輕握了握。掌心無比真實。

這個世界有著自己的父母，安逸的環境，而且沒有什麼異能者、鬼神之類的東西，會威脅生命。

但是...

「我還是不信。」

李昂箭步衝到書桌前方，抄起大號訂書，用其住自己的左手手掌邊緣。

「昂兒你要幹什麼？」

人大驚失，君教授、隨從與護工們也一臉張，生怕李昂做出傷害自己的舉。

「驗證一些事。」

李昂緩緩後退，高舉手掌以示威脅，讓護工們不得上前，「如果連那麼真實的夢境，都是虛假的，那又怎麼證明我現在的環境，就是真實的？

意志的力量，可以影響現實。」

說罷，他將左手按在窗臺上，右手攥拳重重揮下，砸在訂書上。

卡！

訂書針深深釘皮之中，疼痛直刺腦海。

涌了出來。

黑的。

「看到了麼？」

李昂用牙齒咬住訂書針，將其拔掉，一邊拿訂書對準自己的脖子，一邊冷靜地將流展示給眾人看，「黑的。也就是說，確實存在未元質。」

「看到什麼？李昂你先冷靜，把訂書放下！」

君教授抄起桌上的方形鏡子，用鏡面對準李昂，「你自己看看，明明是紅，你陷得太深了！」

李昂的母親也急忙拿出手機，對準李昂拍了幾張照，再翻過手機，「昂兒你看，是紅的。」

鏡子鏡面，和手機屏幕上，都顯示李昂傷口正流著紅鮮。

「還在騙我。」

李昂搖了搖頭，堅定道：「我現在還在幻覺當中。」

「我們沒有騙你！」

君教授喊道：「你潛意識裏知道，如果接現狀、讓人格鞏固下來的話，那麼幻覺癥狀就會逐漸逐漸地減退，直到徹底消失。

你潛意識中的一些部分，不希這樣，所以才製造出幻視，改變的，

讓你誤以為幻覺還在繼續。」

「說謊。」

李昂屏息凝神，額頭青筋暴起，拚命驅意念。

從手掌傷口中流出的漆黑，真的如他所想像的那樣，開始倒流，覆蓋在手掌之上，形黑手套。

他抬起手掌，冷靜問道：「這也是幻視麼？」

「李昂你先把訂書放下好麼？」

君教授臉有些蒼白，沉聲道：「在我們的視角里，你只是在展示自己不斷流的手掌而已。

這裏是真實的，絕不是幻境。

幫助我們，也幫助你自己可以麼？」

「幫助？也對，在這個世界裏，如果我繼續『偏執』下去、傷害到自己的話，

就會被認為是不合格的人格，需要被再次『回爐重造』，

製造出第九號的李昂對吧？」

李昂左手手掌用力綳勁，傾盡全部意志，控制黑扭曲變形，變化手弩形狀。

「這回，你們該看到了吧？」

「看到什麼？昂兒啊，我們什麼也看不到啊！」

李昂的母親急得大，鏡子裏面，確實是他在用不斷流的左手手掌，筆劃手槍姿勢。

「上個世界是假的，這個世界也是假的，都是假的。」

李昂用右手拿著訂書，對準自己的脖子，冷靜道：「上個世界故意賦予我強大的力量，希我沉迷其中。

如果我不，離掌控，就製造出新的套娃世界。

不，準確的說這個世界才是絕殺的陷阱——巨山療養院的存在，完解釋了來龍去脈。

我是個無憂無慮的富家爺，有著有錢闊卓的父母，善解人意的小僕，前途無量的大好人生在前面等著我。

只需要我做一件事——接【自己曾經在幻境中醒來，並且這裏就是現實世界】的事實。

如果不接的話，就會被人道毀滅，回爐重造。

呵呵，設計這一切的幕後黑手很聰明，深通人，ta設計了兩重，甚至更多重的幻境，就是為了消磨我的意志，我不會讓ta如願的...」

李昂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肘去推搡書房的窗戶，從這裏到地面足有四層樓高。

「昂兒你要幹什麼？別做傻事！」

李昂的母親嚇得拔高了好幾個音量，護工與隨從們也蠢蠢，隨時準備撲上來阻攔。

「這裏真的是現實！」

君教授苦苦勸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話，那就坐直升機去天上轉一圈好麼？看看繁華都市，看看那些活生生的人。

夢境模擬不了那麼多的。」

「上個世界，不就很真實麼？」

李昂反問道：「不管是誰創造幻境困住我，ta都很強大，甚至能輕鬆模擬一整個世界。」

「退一萬步說，假設真的有什麼存在，神明也好，佛陀也罷，甚至是外星人！他們設計困住你，也許是為了你好呢？」

李昂的母親哀求說道：「就像《黑客帝國》那樣，也許你從『幻境』醒來，面對的是更不好的現實？也許沉幻境本就是你自己希的呢？」

「...」

李昂沉默了一下，確實存在這種可能。假設自己在缸中之腦當中，有什麼存在會為此消耗大量資源，只為讓自己沉迷幻境？

「昂兒，這是家裏的電話，已經接通了。」

從剛才一直沉默、點擊著手機的李昂父親，將手機屏幕展示給李昂看，「電話那頭是柴翠翹，要跟你說話。」

外放按鈕打開，手機話筒里傳來了那個悉的聲。

「喂？是李昂爺麼？」

「...是。」

「爺您出院了？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吉人自有天相！呼呼呼，那您什麼時候回來呀，我做菜給你吃。哎呀其實這段時間，我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向上天禱告呢，保佑您平安無事...」

手機里響著清脆聲的碎碎念，

李昂下意識地出幸福微笑，腦海中憑空浮現許多碎片記憶。

電話粥持續了很久，那頭才終於掛斷。

李昂父親收起手機，沉聲道：「看到了麼？這個世上有很多人你關心你，所以，不要做傻事。」

「真好啊，這樣的人生...」

李昂語氣複雜，默默將邁出窗枱的一條，收了起來，並將訂書也丟出窗外。

父母、隨從、醫生、護工，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然而下一秒，李昂抬起未元質構的「手弩」，瞄準了他太。

「可惜，我還是想知道真相。」

李昂低聲道：「為什麼上個世界，在我即將與未元質徹底融為一時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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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個世界只有我能看到未元質？

也許那位創造多重幻境的神明，並不是要故意留這麼一樣東西，而是ta也沒法改變、刪減掉未元質的存在...」

「李昂，我不管你在幻覺里看到了什麼，現在的你，正在拿窗戶的金屬銷對準自己的太。」

君教授生怕刺激到李昂，語氣緩慢道：「這裏就是現實世界，踏踏實實的，現實世界。」

李昂平靜道：「君教授。」

「怎麼了？」

「夢境的人很多時候來源於現實，可能在真正的現實里，我也認識你，」

李昂微微一笑，手指一點一點用力，按手弩扳機，讓弩箭尖端刺太皮，「再次醒來，也許會是炮火紛飛的戰場；

也許會是遼遠孤寂的星河；

也許會是悲慘絕的末日；

不管怎樣，我都會擁抱真相，即便那真相可能並不如我所願。

新世界見。」

砰！

貫穿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