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侯看兒臉黯淡,這個兒終究是被自己私心之下,陷在深宮了,聲問道,“娘娘怎麼會有這個念頭?”
李太妃深吸了口氣,以前也恨憲宗,可一直忍著。這些日子,夏天棄一直陪著李太妃,自然也時常閒聊幾句。
顧清韻當初和夏天棄聊過李太妃之事,聊得多了,夏天棄日夜揣之後,說出的話句句都踩在了李太妃的痛點上。
當他反覆說起昇平姑姑的可憐和無辜後,不知不覺間,李太妃的恨意不斷被挑起,好像就要噴湧而出了。
“父親,這些年,我一想到昇平,就日夜難安。他要昇平去和親,真的是無法可想嗎?前朝宗室封為公主,送去和親的事,比比皆是。他不過是怪當年您冇有表態扶持,藉著此事報複而已。”李太妃低了聲音說道,“這麼多年,一想到我可憐的昇平埋骨塞外,的母妃無能,不能接回家,還要仰仇人鼻息而活……”
“娘娘!”李世靜沉聲打斷了的話,“娘娘慎言。”
“這祈年殿就是等死的地方,父親還擔心什麼?”李太妃淒然一笑,“我不過是茍延殘而已,誰還會來管這兒。”
“聖上親口答應公主殿下,會待您如太後。”
“這話父親您信嗎?不過是說給世人聽聽而已。父親,當年,您要做純臣不肯扶持那位,李家如今大哥他們都隻領了閒職,軍中那些故舊,再過幾年還有什麼用?現在,皇子們日漸大了,李家想做純臣,聖上看得上嗎?再不爭,等到那位殿下繼位,李家除了個爵位,還有什麼?”
“娘娘說的,老臣也想過。”李世靜長歎一聲,一步錯步步錯,當年憲宗先看中了李家,可是自己不敢貿然投靠,倒是林家林天佑,寧肯送為妾也要靠上皇子,如今林家在北地可是站穩腳了。自己當年在軍中比林天佑要得人啊,這些年一直閒養在京,哪還有什麼機會?
“隻是,若想扶持,三殿下實在……實在太弱了些。”
“父親,三殿下冇有母族,李家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這孩子資質如何?”
“這些時候看下來,是個重重義、知恩圖報的好孩子,而且,懂得藏拙。這麼多年,要不是謝氏總要借他這把刀來殺人,隻怕誰都不會注意他。他小小年紀,在如妃那幾個手裡活下來,可見心過人。不過,到底是否能栽培,還得父親您費心看看。”
“這事得慢慢來,先看看他是不是值得栽培吧。”李世靜不打算急著押寶,“如今皇子們都還小,我們先慢慢教導三殿下,若他真能吃得了苦,以後可先到軍中曆練。”
大皇子那幾個,從生下來那天起,不對,隻怕是還在娘肚子裡的時候,他們母族已經在費心籌謀了。到現在,一個個邊安排的伴讀、教導的先生,皆是心安排。
夏天棄今年九歲了,前九年可是一點兒準備都冇有。
要爭那把椅子,除了皇子本的心、才乾,天時地利人和,還有運氣,缺一不可。更重要的一點——帝心,聖上的寵,能讓傻子被立為太子。
夏天棄如今有什麼?
“當務之急,還是先照著之前想的,栽培三殿下自立,以後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太妃也知道這種事非一日之功,點點頭,“全依父親安排吧。”說著吩咐宮人,“將三殿下請過來。”
夏天棄被帶了過來,第一次正式拜見了安樂侯。
安樂侯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傳說中的“棺生子”,除了看著瘦弱些,倒是長得眉清目秀,上挑的劍眉,帶出幾分凜冽之意。雙目清澈,看向自己時,帶著孺慕之。
這孩子長得很好,讓人容易心生好。而且看眼神,的確冇有猾之態。
他與夏天棄聊了幾句文章,聽到他竟然能說出幾句兵法來,倒是有些訝異,“殿下讀過兵書?”
“以前聽人說過,記住的。我是去年太妃娘娘安排,才能進上書房讀書的。”
李世靜又問了幾句他在上書房讀的三百千容,雖然不能說對答如流,但是回答也是可圈可點,還能有些自己的見解。
午膳時候,李太妃讓夏天棄陪安樂侯用膳,自己和侯夫人等眷們一桌。
食不言寢不語,膳中自然冇有說話。
午膳之後,安樂侯等外戚們告辭出宮,夏天棄一路將人送到了宮門口。
安樂侯衝夏天棄行禮,“殿下留步,老臣告退了。殿下在上書房,切記要自重份,好好讀書,多聽多想。”
夏天棄點頭,“謝謝侯爺,我記下了。”
正月十六,上書房重新開學,照例先生到之前,大家自己誦讀文章。
大皇子幾個看到他,總覺得有些異樣。待到坐下之後,大皇子們才猛然想到,夏天棄今日向大皇子和二皇子行禮之後,冇像以前那樣衝四皇子夏竣行禮。
夏竣也想到了,不由生氣起來,他不能直說夏天棄冇給自己行禮,衝跟隨的太監使了個眼,讓他去找夏天棄不痛快。
那太監意會,走到夏天棄邊上時,假裝失手,一下掉了夏天棄手中的書,一腳踩了上去。
夏天棄抬頭,看向跟自己說話的那個太監,比自己高了半個子,那張臉,是那夜拉住清韻的人之一。
那太監正想是直接退出去,還是做個請罪的樣子再退出去時,夏天棄一腳踢在了他的膝蓋上,他猝不及防一下倒地。
夏天棄嗖地起,一手抓起桌角的硯臺,一手抓住那太監的領將他拉了起來,硯臺直接就往那太監的頭上砸過去。
他力氣本就大,那太監還未從被踢中回過神,硯臺已經砸到了頭上,等他反應過來,眼前一片紅,腦袋已經被砸開了一道口子。
大皇子幾個嚇了一跳,夏天棄看那大太監站立不穩,並未停手,作飛快地一下砸了四五下,直到那太監倒地,他衝著太監的肚子一腳踹去,那太監痛一聲,忍不住蜷起來。
“瞎了你的狗眼,怎麼伺候的?”夏天棄厲聲斥責了一句,轉看向夏竣,“三皇弟,你這奴才竟敢以下犯上,規矩隻怕學到狗肚子裡去了。愚兄一時忍不住,教訓了他。若是三皇弟覺得不妥,等放學之後,我就去景福宮向你和母後請罪。”
他裡說著請罪,可是臉上那狠厲之,還有手中抓著的還在滴的硯臺,讓人就覺得他在癲狂邊緣。
眼看四皇子吃癟,大皇子掌大笑,“對,三皇弟教訓得對,小四啊,你這奴纔是有點笨手笨腳。”
二皇子也微笑點頭,“三皇弟教訓得對,小四這奴纔是得重新學學規矩了。”
夏竣過完年這半月裡,皇後孃娘天天對他耳提麵命,告訴他收斂脾氣,不能落人口實。眼看夏天棄說出這番話,他不能在上書房失了氣度,一怒氣就衝地上的那個奴才發泄而去,“狗奴才,給我滾出去!”
那太監哼哼了兩下,還是同伴過來攙扶才能起,跪拜磕頭,起到外麵去了。
其他在上書房伺候的太監們,看向夏天棄的眼神,不由都有些惴惴,生怕他給自己也來幾下。有太監看他眼神掃過來,連忙殷勤地將地上的書幫著撿起來。
這就是清韻說的自立吧?原來,隻要我不怕他們,這些奴才們,就會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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