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貝卡起點亮了魔晶石燈,在人造燈火驟然帶來的溫暖輝下,剛剛陷夜幕的房間再次明亮起來,而在燈中,高文正靜靜地注視著桌上的文件,久久不發一言。
“……這也只是個推測,”過了許久,詹妮才突然打破沉默,“太就是最大的干擾源……這個方向實在是有點匪夷所思,而我們對‘虛天’的瞭解遠遠比不過對腳下這顆星球的瞭解……”
“是的,只是個推測,目前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觀測裝置產生錯誤結果的原因是到了外部干擾,更沒有證據證明這個干擾來自太,”高文說著,慢慢搖了搖頭,“但這個推測能完全解釋目前遇上的異常況,甚至可以解釋爲什麼諾依人的各種預案派不上用場。”
瑞貝卡看了看詹妮,又看著高文,憋了半天才終於忍不住開口:“可……如果幹擾真的來自太,我們該怎麼辦?”
高文陷了沉思,他當然從剛纔開始就在思考這個問題該怎麼解決,可不管怎麼想,這都是個無解的困局:如果幹擾真的來自太,那就說明整個倫星球都位於這個“干擾區”,甚至在太周邊相當大範圍,觀測裝置都逃不出太所逸散出來的無窮力量!
這可不是說用“晚上開機”這種搞笑思路就能對付的局面引發干擾的顯然不是“”,而是太釋放出來的魔力,甚至觀測裝置要想生效,依靠的也是掃描星空中的魔力波,當干擾無不在,甚至浸潤了整個星球的時候,你要怎樣將觀測裝置屏蔽在干擾之外?
更何況,魔觀測裝置本還是一個與聖山融爲一的、建造在大平原上的固定設施,它本就不可能移,也沒辦法被某種濾波裝置遮罩起來……
“我現在想不到辦法,”沉思了許久之後,高文終於慢慢搖了搖頭,“這已經超出幾個人商量一下就能解決問題的範疇,我們需要召集所有專家來面對這個難題,甚至需要和諾依人一同分析況。另外,我們也需要進行更嚴有效的排查,來真正鎖定問題源,‘干擾來自太’只是個可能的推測,尚需要更多證據來支撐它。”
瑞貝卡慢慢點了點頭,而在一旁的詹妮則在沉思之後突然開口:“如果最後證實幹擾確實與太有關,我們或許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來重新設計觀測裝置了……哪怕技上可行也本來不及。”
高文深深地看了詹妮一眼,隨後突然出手,按住略有些瘦弱的肩頭:“‘來不及’不是放棄行的理由,無論結果如何,努力到最後一步總好過坐看末日臨頭。”
詹妮有些愣神地看著面前的高文,片刻之後,本已有些萎靡的神終於漸漸恢復了堅定,輕輕吸了口氣,表極爲鄭重地垂下頭:“是,我牢記您的教導。”
高文點了點頭:“如果累了,就先休息一下,我們有很多難題需要面對,但這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搞定的,你現在所的位置很特殊,別在關鍵時刻倒下。”
又簡單待了幾句之後,高文離開了魔能技部的大樓接下來他將忙碌起來,有無數的事在等著他安排和過問,在一個龐大的影即將落下之際,他必須提前站在所有人前頭。
而在高文離開之後,偌大的辦公室中便只剩下了瑞貝卡與詹妮兩人,明亮的魔晶石燈下,房間裡的氣氛一時間顯得有些沉悶,就連窗外漸漸靜謐下來的夜幕也不再讓人覺安心,反而只令人倍焦慮浮躁,瑞貝卡有些擔心地看著自己眼前的好友,猶豫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開口:“詹妮你沒事吧?你是不是想到了當初……”
“呼我還好,”詹妮突然長出了一口氣,在瑞貝卡說完之前便出聲打斷,出一笑容,儘管這笑容有些勉強,但還是讓自己擺了那糟糕的心境,“別擔心,人都是會長的,帝國的首席符文師還不至於臨陣退,而且陛下的話警醒了我……”
“祖先大人的話?”瑞貝卡眨眨眼,“怎麼警醒你了?”
“無論結果如何,努力總好過放棄,”詹妮一邊說著,一邊轉走向了書桌,“我當初可不是因爲預料到了將來的輝煌就才選擇接過那本筆記的。”
……
在接下來的幾天,不管是諾依還是倫,都在焦急地等待著下一次同步觀測窗口期的到來而在這個觀測窗口到來之前,對魔觀測裝置的一系列測試、調整以及對各種猜想的驗證工作也始終不曾停步。
在奧古雷先祖平原上,那龐然的工程學巨已經完全被喚醒,它的每一座應、每一個計算中心、每一個能源站都在源自行星部的龐大能量驅下轟然運行,起振焦點深傳來的低沉鳴響在平原上回,應陣列環在風中一遍遍掃描著天空,控者們不斷重置它的件,不斷切換各個冗餘線路,不斷嘗試調整計算中心的工作模式,並在觀測裝置範圍晝夜不停地採集環境樣本。
所有能夠想到的驗證思路都在幾天被派上了用場,而一個個猜想也在反覆驗證之後被逐一排除。
而在這些測試不斷進行的過程中,諾依與倫之間的通訊也始終不曾中斷,倫聯盟把魔觀測裝置運行過程中的所有參數都無保留地發送到了星空彼岸,兩顆星球的學者們都把目聚焦在了一,在這些目聚焦之下,導致魔觀測裝置出現異常狀態的原因範圍正在逐漸小。
這逐漸小的“嫌疑範疇”終於開始指向那個所有人都不願意面對的結果導致魔觀測裝置出現異常讀數的原因不是件故障,不是“件問題”,不是藍圖或設計缺陷,一切部因素皆被排除,最後唯一的解釋,就是真的存在一個史無前例的強大幹擾源,從外部籠罩了整個系統。
正是由於這個干擾源的存在,才導致魔觀測裝置無論以何種模式運行都只能觀察到一個“重影”。
奧古雷聖山,先祖之峰深的觀測者室中,彌爾米娜正靜靜地坐在的黃金王座上,湍流不息的魔力焰流在腳下涌,一個個整齊排列的魔網終端正在窟各安靜運行,那些紛繁複雜的全息投影上不斷刷新著令人眼花繚的數據和圖形,這些東西顯示著這座“工程學巨”正在如設計般運行,若是以“活”來看,它健康而茁壯。
但彌爾米娜卻很清楚,這巨其實從一開始就被套上了一道繩索,一道來自天空的、在過去千百萬年裡都被這顆星球上的衆生視作生命之源、萬之恩的繩索。
“這裡是‘觀測者室’,所有預定流程已執行完畢,相關數據正傳輸至塞西爾帝國計算中心,”彌爾米娜激活了自己王座旁邊的魔網終端,作爲昔日神祇,一如既往地維持著最高的工作效率,緒上的起伏並不能影響到履行自己作爲“觀測者”的使命,“接下來魔觀測裝置將進行大約一小時的自檢及維護,通訊頻道會保持暢通。”
塞西爾城,鋪著藍天鵝絨地毯的書房中,高文對通訊畫面中的彌爾米娜微微點了點頭,隨後他的目回到了一旁的打印裝置上,伴隨著齒與連桿運轉時的輕快咔噠聲,雪白的紙帶正從機裡面緩緩吐出:“……我們的智者已經分析了所有數據,目前基本可以肯定您的猜測是正確的,導致魔觀測裝置無法發揮預期作用的原因來自系統外部,倫星球所環繞運行的那顆氣態巨行星是最有可能的干擾源,而以目前的技手段……我們找不到對抗這個干擾源的辦法。”
紙帶上的文字整齊而冰冷,從中很難看出發送者以及發送者背後所站著的那些人是帶著怎樣的緒發來了這些話語,但高文仍然從中品味出了一種極大的無奈和沮喪,他沉思了很長時間,才向對面發去迴應:“是否可以通過後期算法上的優化來嘗試‘破解’干擾,或利用數學手段來校準參數?”
片刻之後,打印裝置開始咔嗒作響:“我們確實也想到了這個方案,目前智者們正在討論此方案的可行,另外我們還在嘗試爲觀測裝置設計一種‘反向矯正’的機制,以嘗試解決干擾問題,但這些方案是否有效尚屬未知……”
隨後諾依發來的信號停頓了片刻,過了差不多半分鐘才又有通訊傳來:“領袖先生,這……很令人憾。”
高文知道,這最後補充的一句話是那位“魔”諾瓦以個人口吻傳來,但這句話又何嘗不是此刻星海對面的諾依族羣的?
可除了“憾”這個單詞之外,他們也確實沒有別的詞彙可以描述這一刻的局面了。
因爲這不是任何人的錯誰能爲此負責呢?諾依毫無保留地拿出了所有的知識,倫以全力配合了這場行,兩個文明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做到了所有能做的事,而那個突然到來的影卻在所有人預料之外,甚至在兩顆星球的技邊界之外。
所以最後也只能說一聲這很令人憾。
但高文靜靜地注視著那紙帶上冰冷銳利的字母,表卻反而比任何時候都堅定、冷靜下來,在片刻沉思之後,他突然將手按在那個特殊的“發信”按鈕上:“現在還不到提前爲自己宣佈死刑的時候,諾瓦小姐,以及站在四年之外的諾依朋友們,我們還有時間來採取一些行,哪怕只剩下一個月,我們也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哪怕還剩下一天,我們也還有一天的時間,哪怕是剩下最後一秒鐘我們也不能把這一秒鐘浪費在懊惱上面。
“倫聯盟旳灰靈們有一句古老的諺語:被用在懊惱上的時間是世界上最寶貴的本。所以就讓我們先收起那懊惱之吧,局勢算不上好,但仍有許多事可以做,就讓我們先從嘗試優化算法來破解干擾開始,可不可行,試過再說。”
魔網終端嗡嗡作響,高文的言語化作索林指揮中心所理的數據,又由安塔維恩超速通訊陣列送了茫茫星海之間,在這寒冷的星空中,一句話的力量可能帶不來多溫度,但諾依人這一次的回覆卻比之前都快:“我們非常贊同領袖先生,我收回剛纔的話,局勢艱難,但我們不需要憾。
“諾依將在最短時間對目前觀測裝置所用的算法進行優化,並據倫方面觀察到的參數尋找從中‘剝離’干擾的辦法,此外,‘反向矯正’方案的相關資料也將在近期發送,請隨時注意查收。
“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高文輕輕呼了口氣,他向後靠在座椅的靠背上,表平靜地注視著那臺與魔網終端相連接的打印裝置,嗓音低沉:“是的,還不到放棄的時候。”
兩顆星球之間的通訊暫時結束了,直到魔網終端與打印裝置都安靜下來,始終站在旁邊的琥珀才突然開口:“這算不算是到了快要‘山窮水盡’的時候?”
高文擡起眼皮看了一眼:“恭喜你,這一次你的用詞很準。”
“我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琥珀聞言撇了撇,毫不客氣地在高文書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干擾源來自太……我之前可是擔心過各種各樣的意外,但哪怕最糟糕的猜想裡,況也沒有離譜這樣的,我們所生存的整個‘世界’可是都浸潤在太帶來的魔力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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