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折意不常暈車的。
從機場回來的出租車上,有很濃重的劣質香氣,哪怕開窗氣了,依然也驅散不掉。
宋折意被悶得惡心想吐。
回家后,按照陸玨說的,找到暈車藥吃了,癥狀稍微緩解了,但整個人都蔫蔫的。
抱著抱枕,盤靠坐在沙發上,和宮蘊發完消息后,偏著頭著窗外發呆。
落地窗外的天已經黑了。
道路上的晚燈銀河似的逶迤在城市里中,目之所及鱗次櫛比的高樓里,最打眼的是一座鐘樓。
那是北城大學標志的建筑。
搬來這里大半個月了,比起以前的家,去學校節省了很多路途,坐車十分鐘不到,但是很自己坐車,大部分時候陸玨都會來接。
起初還有些不習慣,但陸玨態度坦然,慢慢也習慣了——
習慣和陸玨為朋友,習慣和他為同居室友。
雖然陸玨不喜歡,但宋折意覺得這樣其實也好的。
漫無邊際地想著,門邊傳來碼鎖開鎖的聲音。
客廳和玄關之間有道簡約的木質造型的隔斷,一眼看去并不能看到大門。
“我回來了。”
聽到陸玨帶笑的聲音,宋折意回神,表明了些。
喜歡陸玨每次回來,都會說一聲“我回來了”。
宋折意趿拉上拖鞋,朝著門口走去。
走到隔斷前,看到站在玄關下,穿著黑襯,一頭淺金頭發的男人,驟然愣住了,想說的話霎時卡在了嚨里。
陸玨雖然酷戶外運,但皮一般人卻白上很多。
他慣常穿黑,不說話靜立時,常給宋折意一種黑山白水的水墨畫的質。
但此刻,他上又增添了另一種彩。
像是整個人都被打碎了,又拼湊出了另一種全新的氣質。
那種氣質,在四年前,宋折意就看到過。
那時,在倫敦留學,周末時會外出尋找好看的景點,取景拍照。
一次,在網上看到一家“Lebisou”的咖啡廳,很有歐洲文藝復興時的懷舊風格。
那個周末,在這家咖啡店里消磨了一下午。
拍了許多照片。
黃昏時,抱著相機要離開時,一頭淺金的頭發的男人,從二樓閣樓下來。
他散漫地笑著,站在柜臺前同那法國咖啡師說了兩句話。
咖啡師遞給他一杯咖啡。
男人接過咖啡,轉,走到了那扇歐式豆蔻綠圓弧窗前,邊喝著咖啡邊向窗外。
好像在看窗外的景。
一轍夕,過他淺金的頭發。
他頎長的影,拓在了老舊的木地板上。
像是彩濃郁的油畫。
咖啡廳生意一直很好,人很多,有些喧雜,似乎打他出現,忽然就安靜了。
宋折意站在門口,盯著男人,然后拿起了相機……
在“倫大小分隊”里,宋折意早就聽說過,陸玨和人合伙開了家咖啡店,但從來沒問過名字,也不知位置在哪里。
因為一直知道。
陸玨只是的遙不可及。
那天,陸玨被大膽又熱的孩子們包圍住了,而宋折意悄悄退場,仿佛未曾來過。
之后,宋折意在網上查過那間咖啡廳的名字。
“Lebisou”是法語中“吻”的意思。
宋折意長久地注視著那個單詞,然后笑了。
在一個悄無聲息的暮春黃昏里。
拍下了他的背影。
像是用雙眼,小心又虔誠地吻過他。
*
見宋折意一直呆呆地盯著他看,陸玨角微勾。
覺得哪怕過敏,只是染一下頭發,就能博得宋折意的關注,也是值得的。
他上前一步,剛要開口問好一點沒有,就見宋折意輕眨了下眼睛,蝶翼般的睫蓋住了那雙澄澈的杏眼。
宋折意一瞬腦子就很。
看到陸玨金發的時候,有種時空重疊的錯。
原本想要說的話,瞬息忘得干凈。
然后,怔了幾秒,轉走了。
就像四年前一樣,匆忙又心悸地逃離。
宋折意走后,陸玨愣了下,蹙眉,側眸從玄關的穿鏡里看了眼自己。
淺金的頭發非常打眼。
他突然就覺得自己蠢了。
哪怕染了一頭和宋折意心上人相似的金發又怎樣。
他始終不是宋折意放在心尖尖上的那個男人。
陸玨在門口站了會兒,收斂了下緒,走進了客廳。
看到宋折意蜷在寬大的沙發上,他輕聲問:“好些了嗎。”
宋折意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耷拉下眼皮:“好多了。”
頓了頓,拿起手機打起神,不準自己再沉湎往事,“你吃飯了嗎。”
陸玨盯著:“沒有。”
宋折意:“我也沒有,你想吃什麼,我們點外賣吧。”
陸玨觀察了宋折意一會兒,雖然強歡笑,還是能看出眼里的失落:“不點外賣,我給你做點吃的。”
陸玨轉去廚房,做了魚片粥。
十六歲才出國時,吃不慣外面的食,他就學著自己做,手藝還不錯。
這段時間的同居,他也清了宋折意的口味——口味淡,喜歡清淡一些的食,腸胃不算太好,晚上吃不了太多東西。
粥是最好的選擇。
廚房是開放式的。
做飯時,他能覺到宋折意時不時朝他看過來,目憂傷,且懷念。
陸玨心越來越差,但半點沒表現出來。
吃飯時,宋折意終于忍不住了,輕聲問他:“怎麼想到染發了啊。”
“沒什麼,就想改變一下。”
陸玨抬眸看,淺淺笑了下,“好看嗎?”
宋折意垂下眼:“好看。”
陸玨看著拿著瓷勺,心不在焉地攪著魚片粥,又問:“北城明天有一場攝影展,要不要一起去看。”
聞言,宋折意抬頭:“對不起啊,陸玨。”
“我恐怕沒時間,明天我要去參加高中同學會。”
高中同學會?
陸玨愣了愣,之前怎麼完全沒聽宋折意說過。
宋折意也反應過來了,立刻說:“真的,我也是昨天才收到消息,是臨時組織的,所以今天才趕回來的。”
原本宋折意是還要在H市待兩天,多陪陪宮蘊的。
似乎怕陸玨不信,著急地去手機,“我給你看看消息吧。”
陸玨心突然就好了。
不管怎樣,宋折意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他的。
“不用看,我信的。”
他用公筷給宋折意夾了筷子小菜,“在哪里,明天我送你。”
*
吃完飯后,天已經很晚了。
宋折意在客廳待了會兒,和陸玨說了會兒話,道了晚安,就回臥室了。
陸玨去臺了煙,洗漱完后,他坐在自己房間的飄窗上,看著懸掛在窗下的那個用玻璃裝著的姻緣符。
用手指輕輕撥弄下。
許縝和陸瑜不是說著姻緣符超級靈的嗎。
怎麼到他這兒就失效了。
他忍不住又笑了。
他真的是魔怔了,宋折意喜歡他,竟然到開始期盼能依靠這些虛無縹緲的力量。
正胡思想時,房門被輕輕敲響了。
陸玨回神:“門沒關,請進。”
宋折意推開門,探進頭,看表都要哭了。
陸玨一下就慌了,三兩步快速走到面前,低聲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細白的手指,著門把手,嗓音帶著明顯的哭腔:“陸玨,你可以幫我個忙嗎。”
*
陸玨走進宋折意的房間,就看到一只黑的蝙蝠,在房間里橫沖直撞,四打轉。
宋折意應該是為了風,把窗戶打開了,這小東西才跑進來的。
“我趕不走,它一直打轉。”
宋折意在陸玨后,手抓住陸玨的手臂,他都能覺到上的抖,突然就心疼的不得了。
“別怕,有我在呢。”
陸玨輕拍了下宋折意的手聲安,的眼睛看向他,咬著,然后很輕地點了下頭。
陸玨環顧了一圈宋折意的房間。
平時里不看書的時候,都只喜歡開一盞暖的臺燈,屋里偏暗。
他朝門邊走了一步,宋折意就跟著挪一步,好像連嬰似的跟著他。
這種被宋折意需要的覺,極大地滿足了陸玨的保護。
剛剛那點小失落頓時煙消云散。
“我開一下燈,蝙蝠怕。”
陸玨哄地說,但是已經反手牽住了宋折意的手,朝著主燈的開關按鈕走去。
啪嗒一聲,燈開了。
屋里豁然亮了起來。
那黑漆漆的飛行,又在屋里打轉了兩圈,就順著敞開的窗戶,飛了黑夜里。
陸玨走上去,趕關上了窗戶。
宋折意長長松了口氣,渾發地在橘黃的小沙發上坐了下來,因為張還抓住陸玨手臂不放。
陸玨在面前蹲下,輕聲哄著:
“乖,不怕了。”
宋折意慢慢冷靜了下來,這才發現自己指甲都掐進了陸玨的里。
宋折意一驚,趕松開了手。
果不其然,幾個指甲印深深地陷在他胳膊上。
“對不起。”
“沒事。”
陸玨看著他黑白分明的杏眼,心中一,不過腦子就說出一句,“我上,你隨便抓。”
說完后,他恨不得給自己一拳。
他是和周文源那個老批待久了嗎,才會這麼口無遮攔。
還好宋折意還沒完全從驚恐中出來,并沒發現問題,雙眼放空地盯著天花板。
“喝水嗎。”
陸玨又問。
宋折意點頭。
“等我。”
陸玨笑了下,倒了杯溫水回來,遞給宋折意。
宋折意捧住水杯時,還在細細地抖。
好一會兒,面才好了一些。
對陸玨說:“謝謝你,你回去休息吧。”
陸玨其實有些舍不得走。
但是也沒留下來的理由。
他走到門口時,又回看宋折意,突然眼掃過床頭矮柜時,停下來了。
那里放著一個非常眼的小鐵盒子,盒蓋打開,里面零狗碎的東西,約可見。
顯然是才翻看過,還沒來得及收拾。
陸玨的心就像坐過山車似的,才升到最高,又陡然摔落了下來。
*
高中同學會在北城一所口碑很好的會所舉辦的。
時間初步安排是下午聚會,晚上聚餐。
午時剛過,陸玨將宋折意送到地方后,說好了晚上等聚會結束了再來接,但陸玨并沒有走,會所對面街上的一家書吧坐下了等宋折意。
昨晚上,陸玨幾乎一晚沒睡著。
滿腦子都在想宋折意那個心上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會讓那麼念念不忘。
越想越醋。
越想越輾轉反側難以眠。
陸玨有些頭痛。
他又朝著對面街上的會所看了眼,輕了下眉,將目投遞到了筆記本上,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上次他公司和英國一家大型新能源公司的合作,已經初步有了眉目。
他視頻和倫敦那邊的公司探討了下合作事項,以及公司接下來的公司戰略規劃,討論結束時,已經下午六點了。
書吧里的人漸漸了。
金的夕,漫過玻璃窗,投落在他臉上。
公司合伙人,也是陸玨的學長,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倫敦。
陸玨靠在椅背上:“暫時不會回來。”
他頓了頓,將最近的考慮說了出來:“kavin,如果可以,以后我想將公司業務,往國轉。”
Kavin震驚。
他比陸玨大一屆,在高中時就和陸玨認識了。
知道他從來沒有回國的打算,不然當初也不會和他一起在倫敦合作開了新能源公司。
“你是準備回家繼承家業了嗎。”kavin興地說。
陸玨是陸衍國知名企業家的兒子這事,認識陸玨不久,他就知道了,但這些年,陸玨發展公司本沒靠陸家一點半點,甚至業務也沒有半點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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