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老爺子的瞪視下,陸玨三兩步走了過去。

慵懶地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笑地看著老爺子烏青的臉：“爺爺，你怎麼來不提前說一聲,我親自去接你啊。”

陸老爺子哼了聲：“提前告訴你，你好騙我是吧。”

宋折意：“……”

瞧瞧陸老爺子，又看看陸玨,本沒明白為什麼兩爺孫一面，就火藥味十足。

見宋折意滿臉不安,陸玨便沖太上皇說：“爺爺,你不顧及自己，也顧及一下你孫媳婦吧,你這麼大小聲,別把人嚇著了。”

陸老爺子反應過來，看了宋折意一眼，板著的臉立刻像花兒一樣綻放開了。

親眼見證這個時刻的陸玨忍俊不，笑出聲，又被老爺子瞪了一眼。

“怎麼了？”

宋折意搞不清楚狀況,很懵,遠山眉輕輕攏了一點。

“沒事，沒事，別張。”

陸老爺子握住了宋折意的手，輕輕拍了拍，安著,但隔了一會兒又說：“意意，爺爺問你一個事啊。”

宋折意哪怕有點張,都被陸老爺子“沒事”又“有事”的反差態度逗笑了。

抿著角的一點笑意,輕輕點頭：“您問。”

陸老爺子清了清嗓子：“陸玨這臭小子,最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說完還瞥了陸玨一眼。

一看又有點高，這個在福中不知福的臭小子，竟然還剝起了橘子。

空前中霎時彌漫起了酸甜的氣息。

“沒有。”

宋折意想都沒想，口而出。

因為太快，反而惹得陸老爺子懷疑，“別怕，有啥事你給爺爺說，爺爺替你做主。”

宋折意抬眼，目就和陸玨相對。

陸玨已經剝好了橘子，一瓣一瓣整齊地放在了面前的雕花白瓷瓶中，像是一個事不關己的局外人一樣，散漫笑著，推到了宋折意和陸老爺子面前。

“你們嘗嘗，這橘子很甜。”

宋折意手拿了一瓣遞給老爺子，自己也嘗了一瓣。

確實很甜。

老爺子吃飯橘子才反應過來，又是對陸玨一頓兇：“你別打岔。”

他還不忘剛剛的問話，扭頭又和悅地對宋折意說：“意意，你說，別怕這小子。”

“真的沒有。”

宋折意無奈地嘆氣，坐直了些，很誠懇地對陸老爺子說：“我和陸玨很好，沒鬧矛盾。”

宋折意說的都是真的。

這段時間，很快樂。

而這些快樂都是陸玨帶給的。

也是其他任何一個人，都給予不了的。

聽宋折意這麼說，陸老爺子盯著看了會兒，不解地問：“既然沒有鬧矛盾，那你們為什麼分房睡。”

宋折意：“……”

宋折意被問倒了。

正常的夫妻，尤其是才住在一起的小夫妻，哪個不是如膠似漆，恨不得日日夜夜粘在一起，哪有像他們這樣的異類。

宋折意睫輕眨了下，抬眼又看了眼陸玨，那男人坐在沙發里，邊用紙巾拭修長的手指，邊挑著桃花眼玩味地看著。

襯衫沒有全系上，散開兩顆，出了一截鎖骨。

看起來就很……。

宋折意立刻收回了視線。

心中對自己充滿了唾棄。

最近對陸玨的關注點，真的越來越奇怪了。

原本陸玨很想聽聽宋折意怎麼解釋他們現在的關系，他也很想知道，現在他在宋折意心里是什麼樣的。

但見輕咬下，垂著眼的模樣，似乎在為難，又生出不忍，暗嘆了聲，就接過了話，對陸老爺子解釋。

“其實沒有吵架，就是我最近工作太忙了，您老人家也是留學過的，自然也知道國和倫敦有時差。”

“有時候開會會到很晚才會結束，我怕影響兔子，所以晚上加班后，就搬去次臥睡了。”

“這不，前兩天晚上都加班到深夜了。”

“是嗎。”

陸老爺子將信將疑，銳利的目落到陸玨上。

陸玨與他對視，面不紅心不跳的，笑容依舊，一派和煦。

宋折意摒棄掉腦中的那些烏七八糟，回神后，也趕說：

“是這樣的，陸爺爺，我睡眠質量其實不是很好，陸玨怕打擾我，才去次臥的，平時我們很好。”

聽到“很好”兩字，陸玨愉悅地看了宋折意一眼。

陸老爺子見小兩口眉來眼去，心中疑慮打消了，暗想自己是多想了，于是樂呵呵地糾正宋折意剛剛犯下的錯誤。

“意意，你和小玨都結婚，還啥陸爺爺，生分。”

見老爺子不追究“為什麼不住一屋”的事了，宋折意馬上乖巧地改口：“爺爺。”

陸老爺子地“欸”了聲，嗓音拖得很長。

陸玨：“嘖，您老可以再夸張一點。”

話音剛落，就迎來老爺子一記眼刀。

“呵呵，我和你就從沒分房過，趕麻溜的給我搬回去。”

陸玨沒辦法，站起時和宋折意再次對視。

這段時間，他們也養出了些默契。

看對方眼神，已經能讀懂彼此的意思。

陸玨：我搬咯。

宋折意：先搬吧。

陸玨沒什麼好搬的。

就隨便拿了個枕頭走進了宋折意的房間，擺在了床上，應付應付心的老人家。

離開之前，他腳步又一頓。

回眸，朝著宋折意的床頭柜看了一眼。

空空的，除了一盞小臺燈，和一本夾著書簽的書什麼都沒有。

自然也沒有心上人的小鐵盒子。

陸玨角微翹。

心說，還好。

小兔子沒有時時刻刻盯著那丑的鐵盒子看，也算是一種進步吧。

這些日子，陸玨費心力撥小兔子，就是想要讓早些忘記哪位金發碧眼的心上人。

覺還是有些效的。

兔子依然臉紅，在陸玨眼里，那是一種相當可的本能，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兔子似乎不那麼抗拒他了。

在游泳館時，有那麼一瞬間，他能覺到宋折意對他的信任和依賴。

陸玨緩緩吐出口氣。

不論怎樣這是個好兆頭。

晚上，陳叔親自送了吃的過來。

三人吃了飯，陸玨以為陸老爺子要走，接他的司機都等在樓下了。

但是老爺子穩如泰山地坐著，鏗鏘有力地宣布：“意意，小玨，我覺得你們這里還好的，最近我在家，都要被老陳煩死了，就來你們這里住兩天，換換心。”

陸玨直接笑了。

什麼換換心。

就是來監視他的吧。

陸玨：“爺爺，你還沒完全恢復，我們家又沒家庭醫生，你住這里不太好吧。”

陸老爺子本不吃這一套，打定了主意要留下，就絕不會離開。

雖然宋折意說了兩人分床是因為陸玨的工作原因，雖然他做了開顱手也才將將三個月，反應是不如從前了，但是他也不傻。

看得出來，兩人之間還是有些不對勁兒。

應該是冷戰過，只是現在又和好了。

嘖，小夫妻可不興冷戰的，越戰越冷，老婆孩子熱炕頭才是最好的。

孩子暫且沒有。

所以老婆和熱炕頭更不能辜負了。

陸老爺子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沒事，我今天去醫院復查，那個徐醫生說我恢復得很好，而且，你這里市區，真的有什麼事，去醫院更方便。”

說完，又眼一瞪，“難不你還嫌我老頭子礙事了。”

“哪敢。”

陸玨哭笑不得。

晚上，陸玨照例去書房里理公事。

宋折意就陪著老爺子在客廳看著電視，聊天。

當然聊天的容，就是書房里的陸玨。

單獨和宋折意在一起時，陸老爺子提起陸玨溫了很多。

他推心置腹對宋折意說：“意意啊，其實小玨能變現在的樣子，能安個家，我特別謝你。”

“這小子脾氣倔，如果惹你生氣了，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他沒有壞心眼的，他是個好孩子。”

聽陸老爺子這麼說，宋折意霎時就想起了在度假村那晚，陸玨笑著說出“我不是什麼好人”那句話。

宋折意還記得那時的心。

心疼。

甚至還想起了更早之前的事。

站在醫院長長的走廊外，聽到陸老爺子躺在病床上，說不想死在手臺上，如果他都不在了，誰來疼陸玨。

那時候，站在病房外，過門，看到了陸玨。

明明那麼多人。

明明他站在人群里。

卻好像誰也不認識，誰也走不進他的心。

他腳邊滾落著一個被碎的蘋果，那時候，宋折意就有種錯覺，陸玨就是哪顆曾碎過的蘋果。

“爺爺，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你問。”

宋折意看著老人家那雙慈的眼睛：“陸玨十四歲的時候，為什麼會離家出走半年。”

上次陸玨和他說起往事時，就沒問敢繼續追問下去。

怕知道了會心疼，更怕揭開了陸玨傷疤，會讓他難。

如今顧不了那麼多了。

越喜歡陸玨，就無法真的做到袖手旁觀。

或許由陸老爺子說出來，會是最好的選擇。

不看到陸玨的臉，或許知道陸玨所有的往事后，也不會那麼心疼。

*

陸玨說理公司的事，其實在書房什麼都沒做，電腦開著，發著悠悠的，照著陸玨的臉，他漆黑的眼瞳上也蒙上了層幽幽的藍。

墻上的時鐘已經指向十點，老爺子還在客廳里和宋折意聊天。

書房隔音效果很好，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但宋折意表看起來……

有點悲傷。

陸玨眉頭不由擰了。

他撐著下頜又看了宋折意好久。

十點二十左右，兩人終于談完話，宋折意起，對陸老爺子說了什麼，就回房間去了。

然后老爺子坐在客廳里，不時朝著書房看來一眼，電視依然還在放著，制造出這諾大空間里唯一的聲音。

在這喧鬧里，老爺子過了休息時間，撐不住了，瞇著眼睛，昏昏睡。

將睡未睡時，又突然驚醒，朝著書房看來一眼。

陸玨嘆了口氣，起走出了書房，老爺子立刻驚醒，打起神看向他：“忙完了。”

“你都不睡，我能不忙完嗎。”

陸玨語帶雙關地說。

陸老爺子輕哼了聲，“我還不是為你好。”

他站起來，朝著主臥看了眼，然后抬手拍了拍陸玨的手臂，“快去。”

陸玨：“……”

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但想起宋折意房間，除了張床，就只有張單人小沙發，本睡不下一個大男人。

陸玨有些頭痛。

和清醒的宋折意同床……他不敢保證，還有上次的定力。

陸玨還試圖掙扎一下。

他笑著說：“爺爺，我怕你晚上狀況不好，沒人照料，晚上還是我陪你睡吧。”

“我用得著你照看，我是殘廢了，還是傻了！”

陸老爺子眼睛一瞪，“快滾回去，別我對你這臭小子手。”

*

主臥的燈全開了。

特別亮。

宋折意盤坐在地毯上發呆，腦中全是剛剛陸老爺子說過的話。

都過了快半個小時了。

依然不能消化。

聽到門鎖扭的聲音，抬頭看到了陸玨推門進來。

陸玨也站在門口，著。

不知是不是陸玨的錯覺，他覺得宋折意看他的眼神很怪，像是……像是看那只便利店外，被雨淋的貍花貓。

這覺讓陸玨有些違和。

“怎麼了？”

他進門，反手關上了門，笑著問：“我爺爺給你說了什麼？”

宋折意搖頭。

又點頭。

最后又低聲說：“對不起，陸玨。”

陸玨都被逗笑了，走過去盤坐在面前，手擼了一下的頭，“又說什麼傻話呢。”

宋折意的雙眼，在燈下亮晶晶的，泛著熱。

“我問了陸爺爺，你以前的事。”

陸玨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