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藺苗苗的電話，吳遠沒覺著有什麼。

　倒是把旁邊的趙果嚇得夠嗆。

　沒想到老板也有好兇的一面，連親親外甥都照罵不誤。

　相比之下，席素素挨說的那幾句，已經很溫了。

　趙果的反應，吳遠沒在意。

　他只是覺著，最近大外甥有點飄，不怎麼踏實。

　也是，廠子發展到現在，一直都很順利。

　這讓們這些未經過波折和危機的孩子，誤以為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興旺家廠就能理所應當地經營下去。

　曼迪菲家也該理所應當地為向大城市攻城略地的重心。

　其實哪來那麼多理所應當？

　要不是自己習慣了走一步、看三步，把未來幾年的危機都考慮在而已。

　興旺家廠早就倒在今年的私企整頓大中了。

　哪還有后面這一波續命作？

　這孩子，純屬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

　罵一頓都是輕的。

　與此同時，掛了電話的藺苗苗，真的開始了腦思考。

　在看來，曼迪菲對上盼盼。

　一個假洋牌子，一個本土品牌。

　一個在農村，一個在城市。

　無論如何，都是潛在的競爭對手關系。

　席素素能做的事，同樣能做！

　想到這里，藺苗苗決定，跟馬明琪一樣，去大學蹭點設計方面的課程，厚積薄發。

　然后驚艷所有人，尤其是老舅。

　哼！

　吳遠沒料到，大外甥這個大聰明，能想到這個方向去。

　他在家廠待到下午五點鐘，就起回家了。

　一路上，車也不坐。

　信手熘達著，遇著村里的大叔大爺些長輩，敬上一顆煙，聊上兩句。

　這樣回到家時，差不多六點來鐘。

　倆孩子嗷嗷地過來要他抱著。

　尤其是玥玥，已經能在人為啟發下，出粑粑這個詞。

　即便如此，每他一回，都能他樂上半天。

　小江就時常有些捉急，不出來吧，還鵝鵝鵝地鵝上半天。

　吳遠得急了一些，還時常被劉慧護著：“該張口的時候，孩子自然就張口了！”

　說話間，媳婦楊落雁就回來了。

　這段日子，服裝廠已經走上正軌了。

　雖然沒有盼盼家那般大興土木地工，但服裝廠已經從當初6人的小作坊，發展到100人的大車間了。

　服裝車間是跟縣服裝廠租的，里頭紉機、鎖邊機、燙臺都是現的。

　真正做到能省則省。

　要不是縣服裝廠瀕臨倒閉，里面貓膩太多，工資都發不出來，楊落雁甚至想要直接找縣服裝廠代工。

　好在現在也沒太大區別。

　新招的工，大都是從縣服裝廠破釜沉舟出來的練工。

　干起活來，不人煩心。

　這就楊落雁很是慨，擁有著這樣一批勤勤懇懇的老員工，縣服裝廠居然能發展到如今揭不開鍋的地步。

　晚飯時。

　楊落雁聊著聊著，就忍不住道：“對縣服裝廠了解的越多，我就越想把它買下來。”

　此話一出。

　頓時把過來吃晚飯的老支書嚇的夠嗆。

　端到邊的二鍋頭都灑了也顧不上，直接貫在桌面上道：“這事，你想都別想！”

　楊落雁也沒想到，一句無心之語能引起這麼大反應。

　轉頭求助似的，看向老公吳遠。

　吳遠拿起酒瓶，重新給老丈人倒滿，這才道：“你現在想買它，說明你對它還不夠了解。你只看到了它有價值的一面，譬如經驗富的員工和配套完的車間。”

　“但你沒注意到廠子的積重難返，財政上的窟窿，以及背負的養老負擔。縣服裝廠畢竟是國有企業，不像買一個私人廠子那麼簡單的。”

　楊落雁吐了吐舌頭道：“這我還真沒想到。”

　楊支書老懷甚地道：“沒事多跟小遠學學！這經驗，這眼，這格局，畢竟是跟縣長談笑風生的人。別總是有了一點點績，就飄飄然了。”

　“知道了。”

　晚飯吃完，吳遠熘達著把老支書送回家。

　其實主要是為了飯后消消食，熘達熘達。

　一路上，老支書不停地叮囑吳遠：“落雁那邊，你多替把把關。寧愿掙點錢，也不要輕易過線。”

　吳遠點頭：“放心吧，爹。”

　結果夜深人靜時，夫妻倆靠在一起。

　吳遠重提起縣服裝廠的話題時，卻道：“其實縣服裝廠不是不可以買，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楊落雁一聽就來了勁，“老公，還是你最好了！”

　吳遠卻一臉慎重道：“但我吃飯時提的那些問題，他們也不是不存在，而且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嚴重。你如果真想買，就得從現在開始去，真正了解它。”

　改開之后的這一波國有資產變賣重組，縱使有著中飽私囊的一部分，也有著逆襲功的例子，但更多的是一個巨坑，坑到了一個又一個天真的投資者。

　“我會的，老公！”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是什麼？”

　“健不可能永遠暢銷，你的芙蓉巷必須找準下一個流點，準確地引，才能在上海人的心目中站穩腳跟。”

　沒想到，提到這里，楊落雁一臉自信地道：“這人家早就想好啦！”

　“哦？”

　“牛仔！現在港臺電影里都這麼穿。”

　吳遠點點頭：“牛仔確實是長久不衰的一種流，但它不是人專屬。其實還有另一種服飾，很快會為人追捧的時尚流。”

　“那是什麼？”

　楊落雁迫不及待地問，吳遠卻賣了個關子道：“等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

　“跟我還賣關子！”

　楊落雁很是不悅，開始對老公開始‘嚴刑供’。

　吳遠被再三抓住把柄，深度套牢，卻始終沒有吐半個字。

　是男人，就要到底。

　其實不是吳遠不想說，而是那種人的服，說起來簡單。

　但如何能達到引流的效果來，他也說不上來。

　九十年代流行的很多時尚，都有著其天然的叛逆，堪稱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不那個時代，那個境遇下，實在難以理解。

　現在說出來，媳婦不相信不說，還得疑神疑鬼地琢磨，他到底從哪里知道這些的。

　到時候再問起來，他真就是百口莫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