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突如其來,燒得又快又猛。
尖聲四起,人們倉皇奔逃。
元墨轉就往回沖。
“元兄!”季云安拉住,“火太大了!”
季云安看著削瘦,力氣卻不小,元墨一時竟掙不,怒道:“若是阿嫵在里面,你去不去?”
季云安一怔。
只一怔,元墨便甩開了他,沖向火的方向。
到都是驚慌抱頭逃躥的人群,有好幾次元墨都險險被撞倒,耳邊充斥著驚恐的尖,曹方站在假山旁邊高喊:“莫要慌!不要逃!不要!快去救火!”
可惜人們都被嚇破了膽,沒有人聽得進去。
雍容高貴的員、優雅從容的書生、姿人的伎……在大火面前全都變了一個模樣,臉發白,兩眼發直,不住口尖,拼命往外逃,混在驚惶失措的仆役堆里,本分不出誰是誰。
元墨四張,沒有放過邊任何一張臉,都沒有看到姜九懷。
火舌像是直接燒進了的膛,著的五臟,烤得滋滋作響。
——“因為他們人太多了。你以為是一個人,兩個人?不,是所有人,所有覬覦權勢、覬覦家主之位的人。”
姜三爺的嘆息還響在耳畔,此時此刻元墨才真正明白姜九懷一直以來過著怎樣的生活——被委以重任、日日同他語笑晏晏的慈祥長輩,后卻帶著硫磺和油脂,要燒死他!
照著這些日子觀到的況看,姜家斗的恐怕不止一把火這麼簡單,姜長倫很可能還有后手——比如趁著火勢洶洶眾人慌之際,安排下殺手趁刺殺。
想到這點,元墨心里就狠狠打了個突。
沒事的,沒事的。元墨用力安自己,一定會沒會事的,他有金麟,沒人能進他的,何況還有白一,忠心耿耿的白一,一定會保護好他!
在人流江中逆行,不知挨了多記踩沖撞,終于接近了著火的大廳。
火是從外面燒起來的,門口尚未全封,還有一道隙,大約能容一人通過。
但火熊熊,像巨龍一樣發出咆哮,人類對于火的天然恐懼霎時涌出,元墨不由自主停下腳步。
就在這個時候,里面傳出姜九懷的一聲驚呼:“——是你!”
這一聲里飽含了驚訝與震怒,還有一痛楚。
元墨一咬牙,沖了進去。
灼人的熱浪轟然襲來,每一下呼吸都十分艱難,煙霧繚繞之中,看到地上癱倒著兩尸。
一個是伎,一個是小廝,片刻之前他們就在這大廳里侍候,一個彈箜篌,一個斟酒,現在卻仰倒在地,眉心俱有一粒深深的。
果然有安排了殺手!
看來就是他們拖住了姜九懷,以至于姜九懷沒能在第一時間逃出去。
火焰和煙霧阻隔了視線,到煙火燎人,什麼也看不清,不敢大,怕這場危機四伏的火里還有潛藏的兇手。
再往里走,約看清眼前景象,元墨的眼睛猛然睜大。
火扭曲了空氣,眼前的景象仿佛不是真的,而是自地獄中浮現。
白一的匕首刺進了姜九懷的膛,姜九懷的金麟對準了白一的心口。
白一正對著元墨進來的方向,他看到了元墨,無聲地囁嚅一下,臉上浮現出一個奇異的笑容,口綻放出燦爛的花。
整個人地倒了下去。
不!
元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對姜九懷下手的人,竟然是白一?
一條橫梁轟然倒下,天塹般橫在元墨面前,火沖天,火舌狂舞,煙霧彌漫,方才還歌舞升平的大廳恍如人間地獄。
姜九懷就站在這地獄深,一不。
“阿九!”元墨試圖沖過去,卻被火舌燎得生疼,大,“快出來!”
姜九懷像是沒聽到的聲音,慢慢地低頭看看前的傷口,在他低頭的那一瞬,頭上的金冠裂作兩半,滿頭長發水一般散開,遮住了面頰。
“呵呵呵呵……”
他慢慢地、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冰涼,不帶一人氣。
隔著火,元墨只覺得心里一陣陣發寒,眼前的人好像不是姜九懷,而是一只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他的笑聲越來越大,幾乎是狂笑。
火扭曲了空氣,扭曲了姜九懷的影,他的手過前的傷口,沾滿了跡,他對著這雙紅的手狂笑起來,“來啊!殺了我啊!都來啊!”
他看向地上的白一,眼眶有可怖的紅,眸子詭異地明亮,他抓住白一的襟,用力搖晃:“殺了我!來,殺了我!你不是要來殺我嗎?你們不都是要來殺我嗎?殺啊!殺啊!不要讓我活著!快來殺了我!”
隔著火,元墨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的心疾發作了。
他從來不信任姜家人,白一和元墨一樣,都因為“不姓姜”而占了不便宜,更得姜九懷的信任。
但,平時有多信任,今日便有多痛苦。
他俯撿起白一的匕首,眼神已經狂,眼中掠過嗜的。
頭痛裂,像是有人用刀砍、用斧頭劈、用針扎……每一寸都疼到沸騰,心里只有一個巨大的,,有就好了,要,要痛,要傷害,要毀滅,要世上所有一切都為他的痛苦陪葬!
元墨再也等不得了,拿袖子護住頭臉,沖過面前這道火墻。
灼熱的火焰得尖出聲,煙霧與熱浪中本沒有辦法認清方向,整個人朝姜九懷撲了過去,死死抱住他:“阿九不要!”
姜九懷被撲得后退了一步,變得異常遲鈍,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的雙臂被抱住,然后才慢慢低下頭,看見一張小臉被煙薰得黑一塊青一塊,幾乎看不出是誰,只有一雙眼睛那麼明亮,那麼悉。
像是赤紅地獄裂出了一隙,他認出了這雙眼睛的主人,“阿墨……”
“是我,是我!”元墨的嗓子被薰得火辣辣疼,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刀刮過嚨,“我來帶你走!”
可惜,姜九懷眼只有清明只有短短一瞬間,可怕的泛出他的眼角,他的上迸出一大力,掙開了元墨,手里的匕首狠狠朝自己揮下。
元墨駢指如刀劃過他的脈門,他的手再也握不住,匕首“當啷”落地。
元墨還來不如及松口氣,剛抬頭,他的左手便對準了的眉頭。
他的臉上出了一個冰冷至極的笑容:“原來,你也是來殺我的……”
“我殺你個頭啊!”元墨快瘋了,“我要是想殺你,直接在門外等著你被燒死,不是更容易?”
姜九懷的眸子了一下,像是才看到周遭的火,然后,他的臉扭曲了起來,在一剎那之間消失得干干凈凈,他雙手抱頭,發出一聲尖:“火!”
元墨從來不知道,短短一個字里能蘊藏這樣巨大的恐懼。
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姜家家主,他好像重新回到了五歲那年,變了那個眼睜睜看著父母被大火吞噬的小孩。
“阿九別怕。”元墨心里有巨大的痛楚,像是有火舌進了心里,焦灼難忍,盡量讓自己的聲音穩定些,盡量讓自己的眼神和些,慢慢向姜九懷出手,“沒事,沒事,我來帶你走,帶你去個沒有火的地方,好不好?”
姜九懷驚恐地看著,保持微笑:“來,聽話。”
不知是的微笑染了他,還是火讓他迫不及待想逃離,他試探地、緩慢地出手。
一點一點接近元墨停在半空中的手。
元墨的眼中滿是鼓勵,滿是溫,滿是心疼。
阿九,來。
我帶你離開這地獄。
就在姜九懷的指尖將將要搭在手的一剎那,“喀啦”一聲巨響,一柱子倒了下來,劇烈的火焰“轟”地一聲,騰空而起。
姜九懷猛地回了手,拼命往后:“不要……不要……火……火!”
就在這時,烈火嗶剝聲里,外面傳來喧嘩。
“快快!家主大人還在里面!”
“用水龍!”
“水!水!池塘就在那邊!”
“再快一點!”
“救出家主大人者重重有賞!”
曹方終于控制住了混的局面,水灑在火焰上滋滋作響,火頓時小下去很多,只剩濃煙彌漫。
是到了這一刻,元墨才明白布局的人有多麼可怕。
放火只是第一步,如果前面兩名殺手能殺死姜九懷,計劃便功了。
就算他們殺不死姜九懷,至能把姜九懷留在火中,計劃也功。
即便他們留不住姜九懷,白一會進來補上致命的一刀。
白一失手也無妨,因為白一背叛,姜九懷會被刺激得心疾發作,無法逃出火海。
就算姜九懷被救出去,人們很快就會發現,他們的家主大人是一個發狂殺人、被火海得神智錯的瘋子。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姜九懷患惡疾,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地將他趕下家主之位。
朱大雙突然的邀約,將調離姜九懷邊,只怕也是這場到無懈可擊的殺局中的一環。
他們沒有錯一個變數,嚴無地堵住了姜九懷所有的生機。
只是,有一個小小的意外。
在火與濃煙之中,元墨咬著牙,惡狠狠地笑了。
那就是原本該和言嫵舟湖上的出現在了火場中!
老子就是那個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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