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問的話問完了,蕭持揮揮手,讓千流退下,可千流跪在地上沒有,也沒有那麼多話了,神有些猶豫。
蕭持停了筆,抬眸看他:“還有什麼事?”
千流一驚,單膝改為雙膝跪地,伏在地上磕了個響頭,不起來,求道:“陛下……可否饒了千瀾一命?”
自從潞江王造反的事結束后,潞江王黨羽被蕭持一網打盡,齊地也徹底地整肅一番,千瀾是蕭抉的人,自然被關押到大理寺審,又因為他是蕭抉心腹,在地牢里遭了不嚴刑拷打。
千流幾次為千瀾求,蕭持都不予理會。
但這次他去大理寺辦事,特意去看了千瀾一眼,他已奄奄一息,上沒剩下一塊好,如果再讓他繼續待在大牢里,恐怕撐不了幾天了。
他們兩個是雙生子,親兄弟,雖然各自在不同的主子那里辦差,可對彼此都很在意,之前有很多次生死關頭,千瀾都為他傳過信,或者對他手下留,現在眼看著千瀾要斷氣了,千流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求完,千流靜靜地等著,可等了很久上頭都沒說話,他不敢催促,只能這樣跪拜在地,心急如焚地等著陛下的回應。
“你知道他犯的是什麼罪嗎?”
蕭持聲音毫無波瀾,卻聽得千流心頭一:“屬下知道。”
“如果不是你,朕早殺了他了。”
千流額頭搶地,心往下沉了沉:“屬下知道……”
“退下吧。”蕭持不多說,低頭又看起奏折來,千流稍稍抬頭看向他,也不清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他躬了躬,起來退了出去。
王語纓死在獄中的消息姜肆很快就知道了,也沒想到王語纓竟然會選擇這樣的方式離開,心中也有一疑。
那日在大理寺,王語纓求護霍昀奚一命,當時是因為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所以才想要臨終托孤。
明顯放不下霍昀奚,怎麼會選擇自盡,丟下霍昀奚一個人呢?
姜肆百思不得其解,但也只是疑而已,并未在王霍兩家的事上多費什麼心,轉頭就忘了。
在宮里休息了一陣,姜肆覺得悶,左右都靜不下來,便又出宮去醫館開診看病。
把醫館給周子芫父兩個打理之后,已經不用多什麼心,周子芫很看重給的任務,把醫館當自己的家,姜肆去的時候,周子芫忙得團團轉,看到之后怔了一怔,好像有話要說。
姜肆讓先忙完這陣,幫一起給幾個患了急癥的老人理病,忙過勁兒后已經是下午了,姜肆坐下喝了一口茶,見周子芫還沒離開,抬頭問:“你有什麼事想要跟我說嗎?”
周子芫有些猶豫,但還是點了點頭。
“說吧,什麼事?”
“皇后娘娘,過不久是不是要隨陛下北征?”周子芫問,眼睛充滿希冀地看著。
這件事如今朝堂正議論得熱火朝天,不是什麼,百姓也都聽說了,姜肆自然沒什麼顧慮,便點點頭:“是,怎麼了?”
“我……我可不可以,跟隨皇后娘娘一起?”小心翼翼地問出來,姜肆有些驚奇:“隨我一起?”
“嗯!我想跟皇后娘娘一起北征,我知道打仗一定有傷亡,也知道一路上會很危險,但我想做個隨行軍醫,跟皇后娘娘一樣,盡自己的力量為大齊出一份力。”
姜肆喝下一口茶,沉思片刻,又問:“你走了,那醫館怎麼辦?我是因為相信你,才把醫館給你的,陛下如果要遷都,恐怕太醫也要跟著走了,你也離開,那這里不又變回了從前的樣子?”
周子芫湊近一些,臉上洋溢著笑意:“我爹會留在這里,他負責醫館的大事小,而且爹的醫比我更好些。”
“你就不怕累著你爹?”
自從時疫的事過后,周子芫就改口了,不再周大夫世叔,而是喚他一聲“爹”。
周子芫抿了抿,頗有些不好意思:“爹爹也同意我的想法,他不想拘束著我,醫本來就有很多不容易,能提升自己的能力,去軍營中是最好的歷練。”
“而且……”說到這里,有些吞吐。
“而且什麼?”
周子芫有些遲疑,而后沖門外招了招手,大聲道:“你進來吧。”
姜肆有些疑,順著的視線看向門口,只見一個穿深褐布的人彎著腰走了進來,他頭頂扎了塊頭巾,是尋常老百姓的打扮,那人進來后就跪下了,跟行了大禮,雖然是百姓裝束,禮數卻很周到。
姜肆一時沒認出來,狐疑地看向周子芫。
周子芫指著他:“你抬起頭,讓皇后娘娘好好看看你。”
那人子一僵,顯然有些膽怯,但最后還是撞著膽子抬起,仰起頭看著姜肆,臉上是僵的笑。
“是你?”姜肆認出了眼前的人,正是之前因為擾周子芫又狂放自大目中無人的楊宗顯,被趕出太醫院了,怎麼會又出現在這。
“草民楊宗顯,叩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他報了自己的名字,又跪地叩首,姜肆看他也沒了之前的趾高氣昂,整個人也沒有那種富家子弟的慣氣兒了,整個人跟平頭百姓沒什麼區別,就看向周子芫。
周子芫笑道:“我也奇怪著呢,人還能有這麼大改變?娘娘,您不知道,自從醫館重新開張之后,他天天來醫館里,求我爹收他在醫館打個下手。那幾天正忙,很多人覺得自己染了時疫,都一窩蜂到醫館里來看病,爹忙不過來,就答應了,以為他不了,一天就會離開,沒想到他堅持下來了,還堅持到現在。”
楊宗顯有些赧,沒再讓周子芫替他說好話,吞吞吐吐道:“皇后娘娘對,之前是我仗著家世目中無人,其實醫多年都沒個長進,還自認為很厲害。我看不起周姑娘,覺得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比我更強,但事實是我錯了,這幾天在醫館,我真是輸的心服口服,如果只論醫,還就算了,關鍵是做人這一方面,我也輸了,實在是慚愧。”
姜肆聽著有些好奇:“哦?做人也輸了,這何以見得?”
楊宗顯訕笑一聲,自嘲道:“我原來做慣了太醫,看的病人都是達顯貴,看了病之后有重禮答謝,我以為這就是醫者的全部了,直到在醫館這幾日,我才看到了人世百態,原來這世間并不只有皇親貴胄,還有蕓蕓眾生,周姑娘把他們也放在心上,盡力醫治,大道其用,再想想我從前,在面前還真是抬不起頭來。”
“這些可都是一些懸浮的大道理,我可不相信幾天就能點醒你。”姜肆沒說好還是不好,質疑了他一句。
楊宗顯也笑了:“是,我也奇怪來著,說出來我都不信,只是有一天,周老讓我看一個得了急病的小孩,只有七八歲,穿得邋遢,還被野狗咬傷了,是南城宛丘廟里的乞丐,我為了在周老面前證明自己,便開始盡力醫治,好在那野狗沒有瘋病,熬了幾日終于熬出了頭,我那時候想的還是證明自己。”
“后來,周姑娘帶著去梳洗,給買了新裳,新鞋子,打扮過后煥然一新,我再看到時,一把抱住我說謝謝,小孩子活蹦跳的很開心,我才發現,原來若不是乞丐,也可以那麼鮮活,像所有普通人一樣,我比活得好,只不過是因為我出在富貴人家,而出生在南城破廟里而已。”
姜肆好像想到了自己跟隨游老那幾年,也不是一開始就懂得了許多道理,也不是一開始就有這樣的抱負,行診三年,見過沒錢看病被到走投無路的人,聽說治病要花大把的銀子,第二天就被發現吊死在房梁上,也見過為了看病賣兒賣,這世上太多人活著就很艱難了,就巧他們可以給他們一線生機。
“我并不是希你們都能無私奉獻自己,醫者也要好好保護自己,只是希不管是病人還是朋友,你都能把他當正常人一樣看待,尊重他,了解他。”
楊宗顯想到自己對周子芫做的事,臉上紅了一片:“皇后娘娘別說了,我以后真再也不敢了。”
“這方面,周子芫能做你師父。”姜肆道。
楊宗顯看了看周子芫,愧地垂下頭,苦笑一聲:“您別說,確實是這樣。”
姜肆聽他說完這一通,看向周子芫:“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以后醫館就給周老和他,你隨我走?”
周子芫挑了挑眉:“娘娘看行不行?”
姜肆沉片刻,站起,走到楊宗顯跟前:“你先起來吧,這件事我得考慮考慮,在這期間,你須得在醫館好好表現,我說不定就跟周老詢問你的況。”
楊宗顯本以來皇后娘娘是不會原諒他了,現在一看還有機會,開心地點點頭:“皇后娘娘放心,我一定不辜負娘娘厚!”
姜肆囑咐周子芫一些事后,在醫館待到傍晚才回宮,最近千流沒跟著,取而代之的是另外兩個青羽衛,剛進長樂宮,忽然有一個人沖了過來,青羽衛眼疾手快將人攔截,那人跪在地上想要過來,臉上都是淚水。
姜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太后邊的陳芊月。太后閉關去吃齋念佛之后,并沒有跟去,姜肆都已經忘了這個人,沒想到竟然還在宮里。
“皇后娘娘,你救救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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