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嫵回禪院的時候,還不忘給綠珠帶了兩個大桃兒,笑道:“看,我沒騙你吧?真去摘桃兒了,拿去洗洗,好吃的。”
綠珠既又好笑,捧著兩個桃道:“桃樹那般高,主子怎麼摘到的?”
花嫵眸子一轉,道:“有人幫忙,就摘到啦。”
正在這時,萬佛寺主持派人來請,說法會就要開始了,花嫵收拾收拾,帶著綠珠出了門,太后見安分,十分滿意,一行人跟著領路的沙彌而去。
法會在一座大殿里舉行,花嫵一進去,便見三尊金佛,頂天立地,足足有一整個殿宇那麼高,不人直接跪下去參拜,口中念念有詞,無非是求菩薩保佑之類的話。
煙霧繚繞之中,花嫵抬起頭與佛像對視,耳邊傳來陣陣梵唱,伴隨著清靈的罄響,木魚的篤篤叩聲,佛像靜靜地注視著世人,神悲憫。
只是花嫵并不信佛,在看來,剝去這佛像表面的金箔,里也不過是泥塑罷了,人們跪它,究竟是在跪什麼呢?天地不仁,以萬為芻狗,倘若世上真的有神佛,那麼他們看這些跪在地上叩拜的人們,大概也是在看一些泥塑罷了。
法會開始時,太后一行人在距離高僧最近的位置坐下了,花嫵略微側,往周璟邊靠了靠,周璟有所察覺,回頭看向,眼神里著疑問:你又要作什麼妖?
花嫵原本沒想做什麼的,只覺得這法會沒兩個時辰結束不了,這團坐著不舒服,想借周璟的遮擋避一避太后,免得看見了又嘮叨,但是周璟的這個反應,讓花嫵一下來了勁。
覺得自己不作一下都對不起他。
花嫵彎起眉眼,沖周璟輕笑了一下,天子頓時警惕起來,往旁邊讓了讓,花嫵卻手,捉住了他的袖角,放在指尖輕輕地絞著,一點一點,將他的袖子拉過來,若如蛇纏住了它的獵,慢慢地拖拽。
隨著花嫵的作,周璟的右邊的袖子開始繃直,倘若有人看過來一眼,立即就能發現不對,可花嫵并不放手,好像不怕被人瞧見似的,周璟只好將手往的方向了,以免自己的袖子真的被扯掉了,并朝投去一個告誡的眼神。
花嫵計謀得了逞,黛眉輕挑,眼中閃過幾分得意,并不怕他,甚至還往他這邊靠了靠。
周璟眉心一跳,飛快地一把住的手,試圖制止的出格之舉,誰知花嫵的手指靈活地了,纖細的指尖在他掌心輕輕過,曖昧地撓了撓,像一細的羽,令人心。
悲憫端莊的佛像下,煙云縈繞,遠傳來約的誦經聲,高僧正在向眾人論法,不疾不徐,字字莊嚴,信眾們虔誠聆聽,氣氛肅穆寧靜,而在這其中,無人發現,有兩人的手悄悄牽在一,借著寬大的袍袖遮掩,放肆糾纏。
花嫵坐在周璟的右側,再過去就是太后,哪怕此時回頭,也看不見花嫵的小作,花嫵愈發肆意大膽,甚至用指尖在周璟的掌心寫起字來:好玩嗎?
周璟一下攥了的手指,牢牢在手里,活像抓住了一尾魚,任由如何彈,也不肯再松開半點。
有了周璟作消遣,花嫵覺得這兩個時辰倒也不算難熬,握得久了,兩人的手心都滲了汗意,到法會結束的時候,周璟的手指都有些展不開,但他還是習慣地握了握,掌心已是空空。
聽了一個下午的經文,已是傍晚時分,花嫵還不想那麼快就回房里待著,對太后找了個由頭,說方才聽法會頗有悟,想親自再去拜一拜菩薩,這種虔誠向佛的舉止令太后十分欣,二話沒說就答應下來,又叮囑拜完菩薩之后盡快回禪院。
周璟看了一眼,眼神明明白白寫著胡扯二字,他薄微抿,到底什麼也沒說,與太后一同離去了。
綠珠倒真的以為主子有心向佛,還跟在后面問:“他們拜佛好像都要上香,奴婢要不要也去給您拿一些來?”
花嫵停了步子,拍拍的頭,語重心長地道:“乖乖,難得出宮一趟,不想自個兒玩麼?去吧去吧,這寺廟大,你到轉轉,說不定能上一個有緣人呢。”
綠珠這才知道自己又被糊弄了,哭笑不得地道:“奴婢還是跟著主子吧,這麼大的地方,奴婢不敢走,萬一走丟了就糟了。”
花嫵一想也是,便領著到溜達,到了前殿,有一株很老的樹,樹干虬勁,樹冠撐開來,亭亭如蓋,好似一把傘,枝繁葉茂,蔥蔥郁郁,上面還結了青的小果子。
花嫵笑道:“這樹長得還標致。”
“這是菩提樹。”
一個年輕的男人聲音自后傳來,花嫵回過頭去,卻見那人穿了一襲竹青的錦,頭戴玉冠,模樣清俊,看起來像個斯文書生,他向花嫵拱了拱手:“見過貴妃娘娘,陸某貿然出聲打擾,請娘娘勿怪。”
見他破花嫵的份,綠珠立即警惕起來,上前一步擋住他,道:“你是什麼人?”
花嫵打量那男人一眼,忽地輕笑起來,幽幽道:“好久不見了,陸公子。”
綠珠稍顯遲疑,道:“娘娘認得他?”
“認得,”花嫵黛眉輕挑,意味深長地道:“姓陸的人,化灰我都認得。”
陸修然神微微一僵,沒等他開口,花嫵又道:“聽說你前幾年親了?”
陸修然囁嚅道:“是……”
花嫵輕輕嘆了一口氣:“真可惜,不知是哪家的好兒,進了你們陸家的火坑里,幸好當年蓮香兒姐姐沒嫁給你。”
十分真誠地著對方,道:“本宮頭一回見到你的時候,就是在佛寺里,時隔三年再見,還是在佛寺,可見你心里是信佛的,既然如此,為何不愿意聽佛祖的話呢?”
陸修然面上出幾分疑:“娘娘的意思是……”
花嫵笑了起來,金的斜余輝落在的眼尾,粲然奪目,聲音悠悠地道:“青燈黃卷才是好去,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呀!”
聽了這譏諷十足意味的話,陸修然苦笑起來,道:“本是陸家欠了娘娘的,娘娘心里有恨,也是應該。”
“談不上,”花嫵輕哂道:“人之一生不過短短幾十年,你們陸家哪里值得本宮浪費時間去恨?倒不用往自己臉上金,本宮只覺得厭惡罷了,就像看到一灘爛泥,多看幾次就覺得心中作嘔。”
陸修然是陸家長子,他養尊優至今,大概從未被人這般直白地諷刺過,表都僵住了,臉微微發白,看起來很有幾分狼狽,但不知為何,他仍舊沒走,腳如同生了一般,站在原地。
花嫵被攪了好興致,心里罵了一句晦氣舊時整理,歡迎加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轉走,忽聽陸修然住,道:“貴妃娘娘,陸某有一事相求。”
花嫵沒理會,繼續走,卻聽后傳來腳步聲,綠珠立即警惕地回頭,張開雙臂擋住那陸修然,一迭聲道:“你想做什麼?休對娘娘無禮!侍衛就在那邊,我要人了!”
陸修然不敢再上前,只懇求道:“娘娘,能否把來敝府唱戲的戲班子撤去?自太后娘娘的千秋宴后,家父就染了風寒,重病不起,祖父和祖母原本也有痼疾在,如今那戲班子在府里日日唱戲,從早到晚換著唱,一刻不歇,擾得府里沒有寧日,家父和祖父母都不能安心養病,眼看每況愈下——”
花嫵忽然停下腳步,陸修然見了,雙目一亮,以為勸告有,連忙繼續道:“娘娘心慈,求您高抬貴手,將戲班子撤去吧。”
花嫵回過頭,沖他嫣然一笑,容明妍麗,高興道:“原來你們過得這樣慘嗎?太好了!”
陸修然倏然怔住,花嫵面上笑意不減,暢快道:“這才哪到哪呢?陸公子,本宮就是要他們唱,一直唱到陸青璋死,從他死那一日唱到他的頭七,從頭七唱到他的忌日,百年千年,唱個天下皆知,流芳百世,你回去轉告陸青璋,等他死那一日,貴府不用請戲班子,本宮替他包了!”
花嫵說完,便施施然離開,再沒有回頭去看陸修然,陸青璋這就覺得不住了?那怎麼行呢?他不是要當兒嗎,花嫵就是要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名聲與他這個人一樣,慢慢腐爛,直至變得臭不可聞。
……
回去的時候,花嫵的步子都是輕快的,得知陸青璋現在過得不好,心里就跟吃了十個桃子一般,說不出來的痛快。
回禪院的時候天已微微黑了,花嫵看見隔壁屋子的門是開著的,里面約傳來說話之聲,一個婢候在門口,見來了,立即俯行禮:“貴妃娘娘。”
花嫵擺了擺手,正回房,這時卻聽見隔壁屋子里傳來太后的聲音:“是貴妃回來了?”
花嫵只好收回腳,走到太后的房門前,里面已上了燈,太后坐在窗下的竹榻上,桌幾上擺著茶盞等,顯然是在喝茶,對面坐著的人,正是周璟。
花嫵走過去行禮,太后今日的態度格外溫和,問道:“你方才去了哪座殿拜菩薩?”
花嫵溜達了半天,又把陸修然諷刺一通,哪里是去拜菩薩?只好在腦子里翻翻找找,最后約想起一個殿名,道:“去了……大覺殿。”
聞言,太后竟莫名沉默了一瞬,頷首道:“也好,你有這份心,也是好的。”
花嫵正覺得的態度奇怪的時候,太后的語氣愈發溫和了,繼續道:“哀家也聽說過,萬佛寺的送子菩薩很是靈驗,原本打算讓你明日去大覺殿拜一拜的,想不到你自己竟是去了,心誠則靈,說不定你的誠心真的能打菩薩。”
花嫵:……
周璟忽然往這邊看了一眼,意味不明,面對太后的諄諄勸導,花嫵頭一回說不出話來,只能干點頭:“是,臣妾記下了。”
太后很滿意,又讓坐下喝了兩杯香茶,這才允離開,花嫵一出門,就大松了一口氣,聽見后傳來腳步聲,是周璟也跟著出來了。
他負著手走過來,低頭看花嫵,燈燭的火從窗欞出來,落在他俊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流暢漂亮的線條,鼻梁直,薄微抿,一雙眼眸在夜里顯得頗深,語氣淡淡地問道:“去大覺殿拜菩薩了?”
他這話問得古怪,花嫵直覺有些不對,明明在太后面前已經說過了,周璟為何在此時要再重復問一遍?除非……
花嫵眸一轉,眼波如水,面上出一輕笑,小聲道:“臣妾去沒去,皇上不是最清楚了嗎?”
周璟的臉冷了下去,他眼神幽深,盯著花嫵,角抿著,下頷微微繃起,這是生氣的征兆,他想起傍晚時候,看見花嫵和那個年輕男人說話,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金的夕斜斜落在的眼角,映得那雙明眸燦然生輝,笑語盈盈。
花嫵生得漂亮,尤其喜歡笑,一顰一笑皆可畫,周璟第一次覺得那笑有些刺眼,令他心頭發堵。
如今想起來,仍舊令人不快,周璟冷聲發問:“那人是誰?”
花嫵左右了,見四下無人,向他招了招手,周璟雖然黑著臉,但還是俯了,花嫵踮起腳尖,湊在他耳邊,呵氣如蘭,一字一頓輕聲道:“是我的舊郎呀。”
周璟心頭騰地升起怒意,花嫵笑瞇瞇地側過臉,挨著他的肩頭,看他倏然皺的劍眉,語氣十分無辜地道:“怎麼了?難道就許皇上有心上人,不許臣妾有舊郎麼?”
周璟的呼吸微窒,一口氣堵在心里上不去下不來,憋了個半死,臉難看得跟死了娘一樣,花嫵心里暢快不已,退后一步,盈盈福:“這兒夜景頗好,皇上慢慢欣賞,且容臣妾先行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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