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李二嫂的聲太過尖銳, 且一聲更比一聲高，饒是李青梨睡得再香，也被吵醒了。

　李青梨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 裳還沒扣好, 就聽院子里李三嫂和李四嫂接連驚呼。

　“二嫂, 你咋了？是不是要生了？”

　“床單都了, 肯定是羊水破了！”

　“小妹, 快, 快，快去你二哥, 二嫂快生了！”李三嫂的聲音由遠及近, 很快到了李青梨屋門外。

　李青梨迅速打開門出去，里利落干脆地應和著：“放心吧三嫂, 我馬上就把二哥回來！”

　雖然自從分家后，二嫂和爹娘哥嫂們都生分了很多，平常見著人也沒什麼笑臉, 但是人生孩子可不是鬧著玩的，就是再不待見二嫂也不會在這時候擺譜。

　李青梨腳步特別利索，先找到刁婆子, 刁婆子去生產隊里的楊婆子，楊婆子是接生婆，李老大兄妹六個乃至李大寶這些小輩，幾乎都是由楊婆子接生的。

　去縣城一趟太遠太折騰, 如果沒有特殊況的話，李二嫂應該是要在家生的。

　通知了刁婆子之后, 李青梨便直奔田野里, 沒花多長時間就找到了李老二, 李老二聽到消息將手里的鐵鍬一扔，腳底生風轉眼就跑得沒影，李青梨都被他甩得遠遠的。

　李青梨氣吁吁跑到自家大門口，一手撐門框上彎腰氣，沒等氣勻，刁婆子就急急忙忙跑過來跟說道：“小六，你快去你三哥回來，你三嫂肚子也開始疼了！”

　李青梨“哎喲”了一聲，只得拖著兩條如同灌了鉛的再次折返往田地里跑。

　李老三一聽自己媳婦兒也發了，和李老二不愧是親兄弟，同樣的鐵鍬一扔，人撒就跑，回去路上李青梨連李老三的影子都沒見著。

　李青梨氣吁吁再次跑回家中，很相信事不過三，這回回到家肯定沒事了，然而命運總是以相同的方式折騰人，李青梨不過一腳踩進家門，院子里的甘二嫂見到眼中的那一刻眼中迸出了火花，仿佛看到了救星。

　“梨子呀，我聽到靜才過來，你四嫂聽你二嫂三嫂得要死要活的，突然也覺得肚子疼了，還有點見紅，你娘一個人哪忙得過來，你快把你四哥回來吧！”

　李青梨只能：“……”

　他爹的，難道生孩子還能傳染？同一天告訴大家懷孕的消息也就算了，竟然還同一天生孩子？好嫂子們你們莫不是有什麼強迫癥？

　李青梨無語是真無語，幫忙還是得幫忙，畢竟都是親哥，只能著頭皮再次啟航，只是這回是真跑不太了，從家到大哥他們上工的地方可算不得近。

　等李青梨再次到了田地里，李青梨彎下腰大口氣，話都說不出來了。

　李老四拿著鐵鍬呆著李青梨，只等李青梨說出“四嫂”兩個字，鐵鍬如同一只破布娃娃被李老四扔得老遠，鐵鍬還沒落地，李老四就一路狂奔而去。

　鐵鍬：我們鐵鍬家族招誰惹誰了？為什麼傷的總是我們？

　李青梨也是十分一言難盡，果然哥哥大了就是別人的了，你看看就沒一個記得拉自己妹子一把的，唉！

　二哥，三哥，四哥全都了回去，這回總沒人再了吧？于是“飛鴿”李青梨決定躺平，以速漫步回家。

　這回李青梨回到家，李家院子里當真是人頭攢，手忙腳，還聲疊起，不知道的還當三個妯娌生孩子還不忘記攀比呢。

　萬事開口難，所以生孩子這事總是生第一胎最難，再生就快得多，李青梨回來沒多久，三房里李三嫂發出一聲用盡全力拉大便的嘔吼之后沒多久，屋子里先后幾乎同時想起兩個嬰兒的啼哭。

　李青梨原本在四房幫忙，聽到生了屁顛屁顛跑去三房，頭往里頭一看，只見三哥滿臉傻笑地抱著一個紅小猴似的小娃娃，抱了兩下又抱起另一個紅小猴，傻兮兮地念叨著：“爸爸的兩個小棉襖，真乖。娘，您看您孫長得多俊，跟小妹小時候一模一樣！”

　刁婆子回答得有幾分勉強：“是像的。”

　李青梨湊近了看兩眼，懷疑自己三哥是不是苦盼閨終于圓夢所以高興得失了智？就這兩個小紅猴，跟哪里像啦？

　不過看在三哥三嫂都這個高興的份上，就著鼻子認了一回吧。

　三房這邊其樂融融，正說到給五丫六丫取啥名，四房那邊李四嫂的嚎聲陡然尖銳起來，刁婆子把新鮮出爐還冒著熱氣的孫還給李三嫂，邁著不太利索的步子顛顛地又往四房去了。

　李青梨看自己親娘急急忙忙的樣子，真怕自己老娘摔了，急忙跑過去扶住老人家，母兩一同趕去四房。

　李青梨母倆進去沒多久，李四嫂也生了，和三房一樣，生的也是個小姑娘，按照排序就是七丫。

　李四嫂在家的時候就寵，只要是自己生的，兒子兒一視同仁，所以生了兒也很高興。

　畢竟是自己花了半條命才生下的娃，從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哪個當媽的不稀罕呢？

　至于李老四，距離生下第一胎龍胎就快過去七年了，他已經許久沒有當父親的新鮮，今天二兒呱呱落地，二次當父親的他直接從死魚眼出眼淚，淚灑當場，竟是高興的哭了。

　和三房一樣，四房也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沒多久李四嫂的親娘也拍馬趕到，四房這邊不需要人幫忙，三房那邊母三個也都睡下了，刁婆子便讓李青梨去灶房燒開水煮紅蛋，報喜用的。

　李青梨一邊燒鍋，一邊豎起耳朵聽二房那邊的靜，就聽李二嫂每隔幾分鐘就痛苦地喚幾聲，但是眼看水都燒開了，孩子就是沒生下來。

　“娘，你要不要去二嫂那邊看看去？”

　刁婆子眼睛都沒抬，特高貴冷艷地道：“我看干啥？我去了人家生不出來又要拉不出屎怪茅坑，說我嚇到了！”

　嗯，這像是李二嫂這個拎不清的人會說的話。

　李青梨也猜到自己老娘不會去，老娘這人向來記仇，說不管二兒媳婦就不管，連親兒子都說不，還會管別人怎麼說？

　真是一個有個的小老太太！

　李青梨閑著跟自己老娘嘮四嗑：“娘，您覺得二嫂這回生兒子還是兒？”

　刁婆子扯了一下角，“我當然不得生兒子，省得以后再鬧騰，把好好的一個家都快折騰散了。但是吧，老三老四媳婦都生的丫頭，這一胎……八也是個丫頭。”

　李青梨眨眨圓溜溜的眼，“不會這麼巧，一天生四個娃四個都是娃吧？”

　侄子還是侄對來說沒啥差別啦，但是一天四個侄，就還看緣分的。

　刁婆子面無表道：“誰知道呢？要是生的兒子，這個馮燕心里肯定還覺得是自己侄子投進自己肚子，才給送來個兒子，要是生的閨，還指不定哭啥樣！我算是看了！”

　李青梨被刁婆子說的胃口都被吊起來了，不是李二嫂肚子里孩子的別，而是李二嫂后面的反應。

　李青梨等了許久，李老二也等得胡子拉碴，眼睛猩紅，一臉滄桑樣，直到傍晚時分李二嫂才終于把孩子生下來。

　刁婆子一語讖，還真是個丫頭。

　孩子生下來，李二嫂和李老二的失是顯而易見的，不過李老二比李二嫂稍微好些，后來抱著孩子，臉上還是有喜氣的。

　李青梨從二房出來，徑直來到灶房，不用李青梨開口，刁婆子開口便罵：“孩子生下才幾分鐘，這喪氣得娘們兒就開始哭，這是哭喪呢？大好的日子，喜氣都給一個人哭完了，咱老李家是欠的還是咋地？一點不知道心疼孩子，這麼哭，水都給哭沒了！讓八丫吃啥去？”

　李青梨聽著二房“嗚嗚嗚”的哭聲，心里也是煩悶的不行，生閨怎麼了？閨不是人？但是今天他們家一口氣多了四個孩子，正是添丁進口的大喜日子，而且還是四喜臨門，忙上去拉住自己老娘，不讓再罵下去，不然這大喜的日子可真的沒啥喜氣了。

　這天生產隊里又有新話題可以聊了，李慶山一房一天添了四個孩子，四個都是孫，這年頭大部分人都有重男輕的傾向，所以說李家笑話的人還真不，這無形當中又給李老二增添了力和負擔。

　新生兒的第一晚注定是哭鬧不休的，四個新生兒加一塊威力連翻好幾倍，一會兒這個哭一會兒那個哭，再加上李二嫂還哭了大半夜，這一晚李家以及四周的鄰居沒有一個人睡好。

　早上李青梨艱難從床上爬起來，在院子里刷牙的時候李二丫從二房出來，徑直走向。

　在李青梨旁邊站著，做一次深呼吸，說道：“小姑，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時間能沖淡一切，現在李青梨對李二丫這個侄沒有當初的氣憤，但也比不得當初姑侄倆親近的時候。

　李青梨刷著牙，含混不清地道：“你說吧。”

　李二丫抿的松開，一雙眼盯著李青梨，“小姑，我媽生了妹妹要做月子，我外婆來不了，我爸最近上工又特別忙，所以我想請假一個月伺候我娘月子。”

　仿佛怕李青梨不高興，忙解釋道：“只要有空我就看書，再跟同學借筆記看，我保證不會落下功課。”

　李青梨“咕咕”漱，把水吐掉。

　“隨你。”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二丫這孩子，打小就孝順，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