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夫人并未手去接,只是打量著的姿勢儀態,看會作何反應。
要是換了一般的孩子,不見長輩來接,應當會心虛起來,擔心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夠好,不討長輩的歡心。慌便容易出錯,便會向丈夫求救,這是最要不得的。
然而卻沒有,穩穩高擎著茶盞,廣袖落到了臂彎,出一雙白玉般鮮潔的手臂,腕子雖細,卻紋斯不,胡太夫人垂眼看茶盞,果然茶水不起一點漣漪,終是滿意了,接過百合茶,低頭抿了一口。
云畔的心到這會兒才落回原地,其實姚嬤嬤之前曾告誡過,這樣煊赫之家,首先看重的就是新婦的舉止言行。尤其這樁婚事是太后保的,胡太夫人必定諸多挑剔,所以細微慎之又慎,才能無驚無險經住考驗。
太夫人喝茶了,那就表示至認可了這門婚事,當然接下來訓誡也是必不可的。
胡太夫人將茶盞給了一旁的衛嬤嬤,正道:“從今往后,你就是梁王一脈的宗婦,為妻者恭順夫主,為媳者孝敬長輩,為嫂者友小姑,你是大家閨秀出,這些應當不需我叮囑。忌浮早年間在校場上過傷,嚴寒雨天氣,你尤其要仔細照顧。姑娘在家時千珍萬,自立了門戶便是當家的主母,我們如今都是依附你們而活,將來耀門楣全在你們,切要把我的話記在心上。”
云畔道是,復又伏拜下去,“孫媳謹記祖母教誨。”
胡太夫人點了點頭,示意邊上侍立的人將攙扶起來,又囑咐李臣簡:“好容易把人迎娶進門,不拘外頭怎樣花花世界,一定要敬重發妻,善待發妻。須知男人撐的是皮,人撐的才是筋骨,別瞧你們在外風得很,若是沒個妥帖的當家,這個家便散了,只會招人笑話。”
這樣的話中有話,其實多還是影了開國侯府。如今朝野外都傳遍了,江珩治家不嚴,險些連嫡都弄丟了,這會兒提起,是想給新婦提個醒兒,終究娘家不話,自己要善于經營夫家,開國侯府算是前車之鑒,別自家步了后塵要。
李臣簡怎麼會聽不出祖母話里的意思,不想云畔尷尬,便順勢道:“祖母的話,孫兒時刻記在心上。孫兒媳婦年輕,日后難免有不周全的地方,讓事事來向祖母討教,必不會出錯的。”
胡太夫人倒笑起來,“你又來給我灌迷魂湯,我這麼大的年紀了,樣樣都來請示下,那還得了!如今我這麼說,你也不必敷衍我,好好過好你們的日子,我們做長輩的便放心了。”
說著轉頭問梁王妃:“你可瞧過了?”
梁王妃自然要替他們打掩護,便道是,“都瞧過了,給太夫人道喜。”
如此就齊全了,胡太夫人笑道:“原本預備你們大婚前,設宴請親家及舒國公與夫人來府里聚聚的,后來因忌浮去了息州,回來又忙于預備婚宴,因此這件事就耽擱了。如今大禮已,大家心里的石頭也落了地,瞧個日子,在方宅園子設兩桌酒席,一則款待親家,二則答謝陳國公及那些忙前忙后的同僚,我看甚好。”
李臣簡笑道:“我也正有這個意思,既然祖母發了話,那孫兒明日就下帖子請人。不過方宅園子的口碑不如班樓,還是將宴設在班樓吧,那里菜時興,賓客往來也方便,祖母以為如何?”
胡太夫人對選在哪里宴請,并沒有什麼意見,只是記得當初先帝在時,很喜歡方宅園子的玉髓酒和太真糕。沒想到多年之后,連方宅園子也不如以往了,可見世事無常,盛極而衰是常理。
“那就定在班樓吧!”胡太夫人笑道,“我也多時沒有出門了,上外頭換換口味也好,家里的菜都吃膩了。”
李臣簡道是,復又和太夫人閑談了幾句,方帶著云畔從茂園出來。
公府有個很大的花園,木柞的抄手游廊環繞過來,站在廊廡底下不必曬太,就能看盡園中的景致。
云畔還在想,是因為昨夜提了班樓,今日他才打算把宴設在班樓嗎?
前面緩袖輕袍的人似乎察覺了的想法,回過頭來了一眼,眼波中帶著點笑意,輕訝地說:“不必等了,過兩日就能去,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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