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夫人也是個善于虛與委蛇的,嘆了口氣道:“快別說要你命的話了,我聽說孫進門就有庶子,我也驚飛了魂兒呢。想我們好好的郡主,出宗室,別人家結都結不上,偏偏你家……”言又止著搖了搖頭,“罷了,如今的孩子主意都大著呢,你家三郎既然舍不下那通房,抬舉著好好過日子就行了。我還沒向老封君道喜呢,再過三五個月,又有□□母可當了。”
這一番話,說得耿家婆媳都紅了臉。
耿夫人猶豫著,壯了壯膽道:“太夫人,三郎年輕糊涂,都是他的錯。我們家下也合計過了,這通房是不能留的,昨日已經灌了藥,把孩子打下來了,還請太夫人和王妃息怒,看看是不是瞧著咱們世代好的份兒上,收回命?”
胡太夫人“喲”了聲,“四個月了,胎打了,那通房的命豈不也沒了?造孽得很,你們怎麼下得去那手,無論如何都是兩條人命啊!”
耿太夫人一見有緩,便道:“太夫人,咱們是真有斷腕的決心,還請太夫人看見我們的誠意。”
可胡太夫人卻擺手不迭,“慢來、慢來……這個誠意我可不敢看,兩條人命,又不是兒戲,況且還是你家的脈,你們這麼一弄,真是嚇著我了。”
耿太夫人立刻和兒媳婦而而相覷,暗里琢磨,怎麼這麼做又不對了?思量了下道:“太夫人誤會了,那通房沒死,還活著呢。只是傷了元氣,一時沒能發落,等過兩日就傳牙郎來發賣了,若是這樣能令貴府上消氣,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胡太夫人不接話了,轉頭瞧瞧云畔,“孫媳婦,你瞧人家掌家的手段,可學這點兒,別整日寬宏慈悲,該狠起心來時,也須殺伐決斷才是。”
云畔笑著微欠了欠,“咱們府里沒有這樣傷筋骨的事,不過祖母的教誨,孫媳記下了。”
們祖孫一唱一和,愈發讓耿家婆媳下不來臺。耿太夫人見對方沒有松的意思,只好又加開了條件,“太夫人,我曉得,這回是咱們家有錯在先,是置了通房,不能太夫人稱心。我是這樣想,等郡主過了門,把我手里的莊戶田地悄悄勻出一半來,給郡主做己。剩下那一半,等我百年時再讓三個孫媳婦平分,橫豎絕不虧待了郡主。”
耿夫人也接了口,“若是太夫人擔心郡主和長輩們住不慣,我也可打發人把另一府邸收拾出來,讓他們小夫妻搬出去單過,一切以郡主高興為上。”
胡太夫人聽了,又沖云畔一笑,“瞧瞧人家這心!”復轉頭對耿太夫人道,“父母健在,哪里有不事舅姑,分家單過的道理,傳出去,倒了我們李家教無方了。老封君,你們今日來所為何事,我已經知道了,可兒婚事原就關系一生,我這做祖母的,也沒有權力定奪。我的意思是,既到了這個份兒上,索丟開手吧,天底下好姑娘多的是,不差我們郡主一個。郡主自小是捧在手心里長大的,這樣的孩兒眼里不沙,將來郎子萬一要納個小妾,養個外宅什麼的,總不得一通鬧。為免將來愁悶,還是現在各自保命吧,如此你家公子心愿得償,我們郡主也不委屈,不是好的嗎!”
胡太夫人的話,滿口沒有一個臟字,卻一刀刀扎在人心上。
是啊,沒婚就養通房的男子,將來納妾養外宅還能?已經不是正經人了,還稀圖他往后干出正經事來嗎。郡主如今退了婚是保命,免得將來落在耿家手里憋屈出病來。胡太夫人只差沒有明著說他們不是良配了,耿家婆媳也不是傻子,自然聽得出來。
可耿太夫人還不死心,試探著說:“太夫人,要不再考慮考慮吧,畢竟許過人家的孩兒,再攀高門也難……”
話才說完,就發現自己活打了。
那廂公爵夫人笑過來,和聲說:“也未見得,如今世道,訂婚退婚的多了。鞋穿在自己腳上,合不合適自己知道。”
胡太夫人耷拉著眼皮,也來規勸耿太夫人一句:“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如今年紀大了,不再過問孩子們的事兒了,老封君何不學學我,閑著和使婆子抹抹牌,多日子過不得。像那等給孫子張羅人的事,竟還是別干了,要是傳出去,到底也不好聽嘛。”
耿太夫人被說得而掃地,挨了數落也不好反駁,站起勉強行了個禮,拉著臉道:“看來是咱們自討沒趣了,擾了太夫人清閑,還請恕罪。眼看天不早了,那我們就告辭了。”
胡太夫人抻著扶手站起道:“往后得閑,過來串串門子,也不枉咱們相識了三十多年。”
這話愈發讓耿太夫人無地自容,潦草地微呵了下腰,便疾步從茂園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