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嶼語氣淡淡, 眼睛卻一目不錯地看著舒甜。
樊叔站在夜嶼后,目越過他,也看向舒甜, 出滿意的笑容。
他就知道,董姑娘平日里不施黛看著都彩照人,若是打扮起來, 一定艷群芳!
舒甜著一襲月白的對襟繡花襦,滿頭烏發, 挽黑的墮馬髻,著一朵雅致的玉蘭步搖。
眉眼皎若明月, 眼波流轉, 顧盼生姿。
舒甜淡笑一下:“大人和我們一起用早膳罷?”
沒想到他會過來,原本他們只約好,每日一起用晚膳的。
夜嶼收回目, 淡聲道:“我來是想告訴你,不必費心為我準備早膳。”
此言一出,樊叔和秋茗,頓時面一僵。
舒甜不以為意, 道:“無妨, 我本來也要為添兒準備早膳。”
添兒點點頭, 道:“夜嶼叔叔, 舒甜姐姐做的早膳可好吃啦!”頓了頓, 過去拉夜嶼的手, 道:“你看看,舒甜姐姐方才給我做了小水滴飯團、小心心飯團、還有小球飯團……”
夜嶼垂眸看了一眼,大盤子中確實裝了不形狀各異的飯團,看起來富, 散發著淡淡的米香。
“夜嶼叔叔還有事,要去錦衛指揮司了。”夜嶼輕輕了添兒的頭。
添兒只得乖乖放開他,有點兒不高興。
夜嶼轉要走,舒甜卻忽然出聲:“大人。”
夜嶼形微滯,回眸一看,只見舒甜將兩個飯團鏟起來,放到一個干凈的食盒中,然后施施然走來,遞給夜嶼。
“大人,多吃一些罷……今日還要忙一整天呢。”
舒甜知道,夜嶼在外面是不用膳的,一日頂多一頓。
夜嶼長眉微,他并沒有日日用早膳的習慣,正想拒絕,可他忽然瞥見舒甜手上的紅凍傷印記,還是將話咽了下去。
他手接過,低聲:“多謝。”
舒甜抿一笑:“大人慢走。”
夜嶼看了一眼,轉邁步離開。
樊叔急忙跟著夜嶼而去,他忍不住回頭看了舒甜一眼,一臉激地為豎起了大拇指。
舒甜:“……”
夜嶼走了,添兒終于可以安心地吃飯團了。
舒甜還在煎好的飯團上,灑了些許白芝麻增香。
添兒出小手,拿起一個小小的飯團,送口中,輕輕一咬。
飯團綿地分裂開來。
胡蘿卜清甜,黃瓜爽口,末葷香,而米飯糯糯,還帶著一濃郁的醬香。
添兒了自己的,嘆道:“好吃!”
舒甜也笑起來,道:“這就是米飯和蔬菜、一起做的噢,添兒喜歡吃嗎?”
添兒點點頭,道:“喜歡吃!甜甜咸咸的,很好吃!”
舒甜抬眸,看向秋茗,道:“孩子對于食的喜好,其實還沒有型,他們更多時候,是在意食的形式和味道,下次若遇上添兒不吃的菜,我們也可以換種做法試試。”
秋茗連忙應聲,笑道:“多謝董姑娘,奴婢記下了。”
-
馬蹄聲聲。
冬洪駕著馬車,自都督府出發,一路向錦衛指揮司而去。
一路上,他總覺得聞到了一香味,但看看兩邊的街道,小攤小販還沒完全出來,似乎并沒有什麼食。
車廂,夜嶼靜靜坐著。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食盒……這食盒與他之前常用的那個,有所不同。
樊叔總是為他準備一碗湯藥,一碗米漿。
不打開看,他都知道里面是什麼模樣,自然也生不起半分興趣了。
而今日這食盒很是小巧,甚至可以拿在手中把玩。
夜嶼了手指,打開食盒。
食盒之中,躺著兩個香噴噴的飯團。
一個是圓圓的球形,另外一個是添兒說的“小心心”形。
夜嶼凝視飯團一瞬,有些疑。
心原來是這種形狀麼?怎麼會知道的?
夜嶼出神了一會兒。
頓了頓,他目回到飯團之上。
他本來并不想拿的……可看到一臉笑意,還有手上的凍傷,他就有些不忍拒絕。
不知不覺中,夜嶼發現,自己好像從沒拒絕過。
除了第一次。
總是將他的胃疾掛在邊,為他準備的,也都是他能吃的食。
從一開始吃東西很不適應,再到慢慢能接,甚至能對味道品鑒一二……連夜嶼自己也沒有想到。
胃疾……白神醫早就說過,幾乎不可能治。
不過他也不甚在意……他不在乎自己能活多久,只在乎想做的事,能不能做完。
至于他自己……怎麼樣都沒關系。
夜嶼心思沉了幾分,默默蓋上了食盒的蓋子。
-
錦衛指揮司的衙門中,大多數人已經到了。
如今天氣寒冷,連尹忠玉都有些起不來了,他今日沒有來得及吃米,于是便跟廖師傅要了一個煎餅果子,帶來衙門,打算在晨會前吃完。
其余幾人也是差不多的況,于是,整個衙門里,便響起了一片“嘎吱嘎吱”的聲音。
尹忠玉一邊吃著煎餅果子,一邊問道:“夜嶼大人今日怎麼還沒來?”
吳鳴吞下自己的煎餅果子,道:“大人這幾日事忙,還要照看董姑娘,只怕會來得晚些。”
尹忠玉瞪大了眼:“夜嶼大人……照顧董姑娘!?”
他聲音不小,此言一出,其他人紛紛看了過來。
吳鳴輕咳一聲,連忙解釋道:“董姑娘凍傷了,如今在都督府休養而已……你別胡說……就算要胡說,也不許說是我說的!”
尹忠玉嘿嘿一笑:“明白了。”
此時,吳僉事也到了,與眾人打了個招呼。
“對了,快到年底了,如今各個部分都在準備年底的述職,咱們也要準備起來了。”
吳僉事說完,所有人的目都投了過來,帶著一幽怨。
吳僉事:“……”
說是述職,其實不僅僅只是談公務。
按照朝廷的慣例,員們的述職會過后,還要在一起用膳、聚會等。
以此來增進各個部分的聯絡與。
但錦衛指揮司,一向不按慣例行事。
錦衛遍布五湖四海,是在京城的分部,就有好幾,趕回來述職的,都是總旗及以上的,說也有一百多人。
每次述職完,都到了晚上,但錦衛指揮司都沒有好好安排過晚宴。
原因很簡單:錦衛指揮使不參加,再加上飯堂的招待能力有限,每次都吃得味同嚼蠟。
到了去年,甚至有不錦衛開完述職會,就直接離開了,一點也不想在錦衛指揮司多待,生怕被留飯。
所以方才眾人聽說要開述職會,便都十分郁悶。
吳僉事也有些無奈,道:“你們這也不能怪我啊……今年也許能好些呢?畢竟大人如今可以吃些東西了……”
話音未落,他眼見著一個暗紅的影走來,立即起:“大人。”
尹忠玉和吳鳴也急忙放下自己的煎餅果子,拱手行禮:“大人。”
夜嶼掃了他們一眼,問:“方才在聊什麼?”
吳僉事低聲道:“方才我們在聊述職會的事……今年的述職會,大人還打算在總部開嗎?”
不組織的述職會,會挑選風景優的地方,順便吃喝玩了一把。
夜嶼:“開會本就應該在總部。”
眾人鄭重點頭。
吳僉事又道:“不過這兩年錦衛擴張速度太快,今年回來述職的人選,只怕有兩百人左右了……也不知道咱們的飯堂,能不能扛得住。”
夜嶼面微頓,道:“此事還早。”
吳僉事笑了笑,道:“也是。”
夜嶼走到桌案旁,將一放在了桌上。
尹忠玉長了脖子一看,立即沖吳鳴眉弄眼:“那是個食盒!”
吳鳴愣了愣,也好奇看去:“果真!”
吳僉事也瞄到了食盒,他干笑了兩聲:“大人……董姑娘的傷勢如何了?”
夜嶼打開卷軸,道:“好一些了。”
他目落到食盒上……都能下廚了,應該是快好全了罷。
尹忠玉聽了夜嶼的話,出笑容:“等董姑娘回來就好了,之前還聽說要研制新的吃食呢!不在,其他人都是照搬……”
夜嶼面頓了頓,沉默不語。
眾人一直忙到了晌午。
尹忠玉飯量大,早上一個煎餅果子,本填不滿他的胃口。
吳鳴瞥了他一眼,道:“你一上午干什麼了?就這麼?”
尹忠玉疑:“你難道不麼?”
吳鳴得意一笑:“我在家時,吃了些夫人做的,到飯堂之后,又拿了個煎餅果子……所以還好。”
尹忠玉嫌棄地瞪了他一眼,道:“嫂夫人快臨盆了吧?居然還讓下廚!”
吳鳴忙道:“我也說了讓歇著……但是歇不住啊……”
他想起妻子,就忍不住出笑容。
尹忠玉撇撇,道:“罷了罷了……不說你了!”頓了頓,他指了指不遠的食盒,道:“你猜猜,大人的食盒里,裝的是什麼?”
吳鳴愣了愣,向窗外看了一眼。
夜嶼和吳僉事正在外面談事,并沒有注意到里面,如今這房,只有他和尹忠玉兩人。
吳鳴思索了片刻,搖頭道:“我不知道……但肯定是董姑娘做的。”
若是樊叔送來的,只怕夜嶼大人連拿都不愿拿。
尹忠玉沖吳鳴挑了挑眉,道:“我猜是包子……董姑娘最會做包子了!”
吳鳴蹙眉:“包子?可是夜嶼大人有胃疾,董姑娘應該會優先考慮粥食罷?”
尹忠玉笑了聲,眨眨眼道:“吳鳴,要不咱們倆打個賭……誰輸了,就給對方五兩銀子!”
吳鳴看他一眼,問道:“如果都沒有猜中呢?”
尹忠玉答道:“那就不給唄!”
吳鳴覺得有理,但他總覺得,讓夜嶼大人知道他們在打賭,似乎不太好。
吳鳴道:“你要如何得知那食盒里到底是什麼?”
尹忠玉道:“去看看不就行了!”
吳鳴大驚:“你瘋了?還不如直接問大人呢!”
尹忠玉出一手指,搖了搖:“你這就不懂了,咱們若是問,大人一定覺得我們想吃,說不定自己不吃,直接讓給我們了。”
吳鳴想了想,真的有這種可能嗎?
但尹忠玉既然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反駁。
尹忠玉看他一眼:“你敢不敢去揭開蓋子看看!?”
吳鳴不假思索,干脆答道:“我不去。”
尹忠玉:“……”
吳鳴睨他一眼:“你去?”
尹忠玉哼了一聲,道:“我去就我去!看一眼又不會怎麼樣……”
他瞄了一眼窗外,夜嶼還靜靜立著。
接著,尹忠玉便輕手輕腳走到夜嶼的桌案前,長臂一,到了那個食盒。
就在此時。
“吱呀”一聲,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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