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莞在某個夜晚悄無聲息的去世了。
清晨第一縷照進來,劉檀的魂魄飄飄散散,最后凝聚在了一起,他看著這個人。
明莞出生于淳熙八年,在某個暗香浮的春日暖夜,生在穆州明家。死于慶和十五年,在某個滴水冰的冬日寒夜,死于人跡罕至的深山古寺中。
明莞是穆州出了名的人,出生時滿室異香,天生帶來一沁人心脾的香氣。去世的這一天,僅有三十五歲,墨發如云如煙,雪白晶瑩,五致人,像是睡著了一般。
和生前一般,明莞沒有什麼表,冷冷淡淡的樣子。在明莞的上,歲月仿佛凝固,未曾留下一痕跡。
劉檀出手去明莞的臉。可他只是一縷魂魄,不到,知不到。
在他的心里,明莞是天上月,是畫中仙,是他唯一的,唯一的奢念。
他曾強行占有了這個人,將看做品,據為己有,金屋藏,藏了五年。
明莞有過反抗,有過掙扎,甚至拿了匕首,想要自殺,劉檀步步,言辭威脅,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后來,劉檀也得到了報應。他被毒殺,皇位落他人手中。那年,明莞才十九歲,因為他一時大意,讓從此孤單一人。
他的執念不散,生前肖想的一切,都不再肖想,除了。劉檀后悔輕信他人,自己死就死了,卻要明莞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劉檀那麼明莞,他的魂魄跟在了的后。
明莞容貌傾城,攝人心魂,新帝如癡,想要娶為后。
明莞卻說,只活一生,也只嫁一人,若有人敢迫,便下黃泉去見劉檀。明莞的手下,有劉檀舊部,劉檀不在,諸王愿庇護劉檀的王妃,因而,新帝并沒有膽子強行迫明莞。
拒絕了皇帝之后,明莞來了萬年寺,帶發修行,日子過得清寒,每日所食是清水煮過的素菜,要挑水,要打掃庭院,要挑燈補棉麻。
劉檀生前,折磨明莞的心,霸占明莞的,卻從未在生活上虧待過。明莞十指纖纖,從未過春水,,都是綾羅綢緞裹。婚前是明家的嫡小姐,婚后是穆王的正王妃,未吃過苦頭。
來了萬年寺,有過不適,可都堅持了下來。
明莞的侍喚作巢玉,巢玉曾問明莞:“小姐,皇帝對您一片癡心,了后宮,您能當皇后,能榮華富貴,何苦在這里念什麼經。”
明莞只是垂眸,長長的眼睫在雪瑩潤的面上投下一小塊影:“和厭惡的人待在一起,還不如死了的好。”
向來刻薄冷,說出來的話不會好聽。可這句話,卻是真實的。
明莞是穆州明家的小姐,備寵,但卻不是脆弱的人,不會一味的依賴著高位的男人。
有的時候,也想為自己活一回。
劉檀在的時候,被劉檀金屋藏,盡榮華富貴。劉檀去了,明莞不愿被世俗纏,陋室麻也過得自在。
劉檀已經了魂魄,沒有□□,不會痛苦,可聽了明莞的話,他的魂魄卻了一團。劉檀知道,明莞不是為自己守寡,只是空空,被他傷的太深,沒有了。那個讓到厭惡的人,不僅僅是皇帝,還有自己。
劉檀的魂魄跟了十六年,他過于喜歡明莞,怎麼都不會膩,他看在山中采花,看為傷的兔子包扎傷口,看在夜里抄佛經最后卻打起了盹兒,看夜里做噩夢,無意識的喊了聲“劉檀”……
明莞是個孤冷的人,仿佛從不在乎‘一般,劉檀在時,把看做心肝,一口一個“孤的莞莞”,卻恨他仗勢強迫自己,從未主對他說過一句話。
劉檀死了,化作魂魄,先前他見新帝百般討好明莞,不計較明莞嫁過人,一副溫款款的樣子,以為明莞會委新帝。
結果,明莞拒而不收新帝的東西,口口聲聲說只跟劉檀一人,劉檀死了,會代劉檀好好活著。
從明莞口中說出的,都是假話,劉檀知道從未過自己,從未。
所表現出的深,不過是拒絕別人的借口罷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明莞被劉檀這條毒蛇纏了五年,早就厭惡了所有。
可是,即便如此,劉檀也喜歡飄在的邊,聽對人說出“劉檀是我的夫君,我只跟他一人”的話語來。
...
劉檀去世的這十六年里,明莞在深山古寺中,如深谷幽蘭一般,靜悄悄的開著。
不會為劉檀落淚,甚至看起來像是忘了這個男人。前半生恩恩怨怨,對而言,都已經過去了。
說是出家,仍舊留著漂亮的長發,在夜晚來臨時,用桃木梳輕輕梳理;仙花開了,會取來花瓣為指甲染,十指纖纖冰白,指尖留著一抹淺紅。執筆抄寫佛經,明莞的心中卻沒有佛,只喜歡自己。
只是偶爾,明莞會想起那個外表極為俊朗行徑卻極為惡劣的男子,想起他白天時時刻刻派人盯著自己,怕自己自殺或逃跑,想起他夜晚擁抱自己,纏綿悱惻的說自己是他的心肝,是他的寶貝。
劉檀總是這般,一面威脅明莞,一面溫和哄,他說明莞就是他的心肝,若沒了明莞,他會痛,會死。
可再多的寵都很難掩蓋最初的傷害。在人的心口上重重捅了一刀,用最好的藥去醫治,傷疤都去不了的。明莞曾被劉檀在心口上了一刀,疼了數年。想是恨劉檀的。
可是,去世的那一晚,仿佛看到了劉檀向自己走來。
這個男人仍舊是那般高大,容貌仍舊是那般俊朗,和劉檀相差八歲,劉檀比年長。可如今,三十五歲了,劉檀卻還保持著二十七歲時的容。
明莞心深,是恐懼這個男人的。劉檀真的很壞很壞,對說出很多誅心的話。小心眼,記仇,清楚記得劉檀對說過的每一個字。
劉檀在床笫間溫繾綣的說:“莞莞,孤會永遠保護你,永遠纏著你,哪怕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
劉檀也在出征前兇狠蠻橫的說:“明莞,孤從外面回來,若你跑了或自殺了,你們明家就完蛋了。”
十六年過去,幾千個日夜,時悄然流逝,明莞不僅記得他說過的話,還記得他的面容。
劉檀去世時,明莞未掉一滴眼淚,的眼淚在他生前已經流干。
此刻,明莞看著劉檀向自己走來,突然覺得自己眼眶發熱。
劉檀。他說要永遠保護的,他也說會等接納他,上他。
可他最后卻騙了,讓孤零零一個人在世上過了十六年。
明莞連嘆息都發不出,把所有的都塵封在了心底,永永遠遠閉上了眼睛。
...
“見過明家大小姐沒有?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你們說的什麼杜小姐,沈小姐,比不得明家大小姐的一分彩。”
春明,幾名年輕的貴族男子在亭中推杯換盞,說笑取樂。
坐在上首的那名男子,年輕俊朗,生了一雙狹長目,氣度雍容華貴,不怒自威。
下面的男子仍舊說說笑笑:“你想的太多了吧?明家大小姐才十四歲,杜小姐和沈小姐比明小姐大了兩歲,肯定要鮮艷嫵一點。”
“你不信啊?明公子和明小姐也來了王府,看明公子風流俊,就知道妹妹是個人兒。”綠男子笑道,“去年百花宴上,我遠遠瞧了一眼,差些沒讓明小姐把魂給勾走。”
坐在上方的穆王突然抬了眼。
下面綠男子笑道:“殿下,您至今未娶王妃,我倒是覺得,明家大小姐傾城之姿,配得上您。”
一些人見綠男子這般獻,都“嘁”了一聲。
穆王劉檀份高貴,氣度雍容,卻不和人擺架子,喝酒聊天時頗為隨和。因此,穆州各大世家的年輕后輩,無不敬重服從穆王劉檀。
劉檀平日里修養,別人也給他送過不人兒,可他都懶得。
劉檀這個人,什麼都要最好的,吃飯要吃最好的,喝酒要喝最好的酒,手下的人要武功最好的高手,他的人嘛,自然也要最漂亮的人。
庸脂俗之流,大多不了劉檀的眼,那些主上來的人,劉檀總以為們是要占自己的便宜,因為自己長得俊。
自如劉檀,當然要守著他清白的過日子。
下面的年輕男子大多沒有見過明家大小姐,明家大小姐年紀小,還未及笄,據說是個喜歡安靜的,甚出來。這群男人見慣了人,心里想著這個明家大小姐或許就比尋常人白一點滿一點,再怎麼夸,也不會到天上去。
劉檀自然也是這樣想的。
他向來隨和,和座下男子年紀相仿,自然會和眾人一起開玩笑:“王妃?王妃有什麼好的,孤生不羈,娶一個王妃進府,天在孤耳邊吹枕頭風,說不定要孤勵圖治,不再和眾人一起尋歡作樂。”
其他人紛紛笑了起來。
有些男子是娶了夫人的,在座的都是穆州有頭有臉的貴族,娶的夫人也是大家閨秀,也有部分夫人格強勢,不允許自己的夫君在外玩樂,因此,聽了劉檀的話,部分男子深有同:“殿下說的倒也沒錯,家里多個管教的,真不自在呀。”
劉檀喝了不酒,頭腦有些發熱,趁著眾人說笑玩樂,他獨自一人離開了亭中。
走了不知多久,他來到了湖邊吹風。
遠約約傳來風吹竹葉的聲響,他莫名覺得煩躁,腦袋也作痛。
這片可惡的竹林,真應該給砍了。
劉檀想回去休息,他還是要從竹林間的小徑穿梭回去,將要走出去時,他看到了一抹影。
流水潺潺,清淺的溪水上墊著幾塊石頭,一名從石上踏過,上了高,摘了一枝梨花。
劉檀耳邊惺然一響。
影逐漸變得模糊,又逐漸變得清晰。
隨著的突然出現,那些前塵往事也紛至沓來。
劉檀停留在了原地,痛苦不堪。
他閉上眼,腦海中浮現了子的容,那個人死了,仍舊那般人,姿傾國,仿佛只是在睡覺。
那些往事,前世所有,都被劉檀記了起來。這些回憶太過沉重,他仿佛難以支撐,一手握住了直的竹,竹子搖晃了起來。
遠的極為纖弱單薄,墨發如云霧般散在后,發間以珍珠相飾,下似乎被籠了層暈。
好,不可方。
一枝梨花手,似乎覺察出有人在窺,緩緩回。
劉檀的呼吸瞬間凝住了。
這是他的明莞,他的心肝。
明莞,比枝頭梨花更為純潔,勝雪,眸清澈,著幾分出塵俗的清冷,幾分不諳世事的天真。
這是劉檀心中最好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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