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楚媽拉著楚爸遛彎回來,見秦元媽在樓道口掃地。
鄰里遇見,免不了要聊幾句。
秦元媽:「回來了?今天沒去釣魚?」
楚爸只點頭不出聲。
秦元媽低聲音,指著二樓江北北家,說道:「老太太去哪了?怎麼不見回來?」
楚媽:「老楚,你先回去,把粥熬上。」擺出一副要常談的樣子,開始挽袖。
「去東山了,要冬了,老房子那邊該見的街坊鄰居也要見見,房子不住壞得快。」
「哎喲,還不回,趕回來吧。」秦元媽愁容滿面,「老太太一不在,你看看北北,好幾宿都沒回家。」
「好幾宿?」楚媽控制住要挑起的眉,平靜道,「人小姑娘好好在家呢。」
「上周一就沒在。」秦元媽一副我都懂的表,又嗨了一聲,笑著拍楚堯媽,道,「你反正是不用擔心,我看啊,就你家小堯那晚在家。」
楚媽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這個邏輯聯繫。
秦元媽痛心疾首:「你不知道啊,那天我都沒睡好,給誰打電話都是關機,你說這閨,在外過夜都不給打招呼,指定不是什麼好事……都要愁死我了,你再想想,這一單元的,可都是男娃子,唉……這不前幾天還在一樓瘋,秦元下班都不知道先回來,一頭扎進去陪著瘋。」
楚堯媽盯著,半晌說道:「那天北北跟我說了,電視臺有活,所以沒回。」。
秦元媽愣了一下:「是嗎?這樣也不好,又是電視臺工作的,最容易出作風問題。」
「講完了?」楚堯媽舌頭把牙了一遍,輕咳一聲,一勾手搭上秦元媽的肩膀,一邊往樓道走一邊說道,「江海跟陳玲一走,北北這姑娘算是託付給我們了,咱們當時怎麼保證的?那是當著全市軍警的面保證的,以後北北我們來教我們來養。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我作為江海跟陳玲多年的朋友同事,我不會在這件事上扯謊,我可以說,對北北,我是最上心的,你說是不是?」
秦元媽:「對,大家有目共睹,你對北北是真掏心窩子。」
「對,你也承認,江北北是我姚蘭教育的,所以我今天挑明了跟你說,我覺得我教育的很好,北北在我心裏比我兒子都強,我以後到地下見江海跟陳玲了,我能拍拍脯跟他們講,你兒我教的特好,我姚蘭半點沒愧對你們,我敢說這句話。北北是在咱們眼皮子底下長起來的,養好北北,是我們拚死應該做的,要是沒能養好,讓街坊們說三道四,那該謝罪的是我們,是我們沒盡好責任,讓人家寶貝兒當人話柄。」
秦元媽半晌無話。
「何況我不瞎,北北好不好,我心裏特清楚。小姑娘品行端正事業優秀,沒殺人沒放火,遵紀守法,這麼好一姑娘,到那些人來指點?當初養孩子的時候,那群說閑話的人幹啥去了?現在捕風捉影瞎猜平白說姑娘閑話,這不就是在說我姚蘭無能把姑娘養壞了嗎?這是打我臉。跟你講妹妹,人心都齷齪,人姑娘家做錯什麼了?不就是周圍男孩子多嗎?那是的錯?還有,咱們這些男孩子也都是好孩子,是北北的親人,是哥,別人不懂,咱能不知道?這麼講吧,往後你要是聽見哪個說北北,別跟他們啰嗦,上去一掌嗑他們臉上,能耐了,舌頭都嚼到二單元來了。」
秦元媽說:「就是、都是閑的。」
「行了,我回了。」
「哎哎,我也回了,元兒他爸今天說想吃炸魚,還得給他炸,煩死了……」
楚媽關上門,轉著腦袋活筋骨:「好久沒做這種工作了。」
楚爸一臉不開心道:「有時間就敲敲你兒子,給外人費什麼口舌。」
「嗬,人,你兒子磨磨唧唧不都傳你?要教你教去,我反正是帶不起來。」
「……那你想想別的辦法。」
楚媽還真想了想:「我得找時間敲敲北北,我覺丫頭比小子更容易開竅。哎,搞笑呢,不是說現在的年輕人都很開放嗎?怎麼我邊的年輕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靦腆的要死?」
二十九號是個晴朗的周日,清晨,楚堯剛發車子,被唐西周住。
「堯兒,值班嗎?帶我一程,我車大哥開走了。」他拉開門鑽進來,手哈氣,「喲,這天,凍死人,天氣預報說周三有雪。」
「你也值班?」
「年底了,忙得要死。」唐西周繫上安全帶,從口袋裏掏出煙,點燃,打開窗子,皺著眉看著外面。
路過電視臺時,唐西周吐出口煙,忽然笑道:「堯兒,怎麼不出擊?」
「嗯?」
「嗯什麼,北北。」
「能看出來嗎?」楚堯忽然出笑容,輕聲道,「……我怕掌握不好分寸,嚇到。」
「哎呀,別考慮這麼多,當一回楞頭小子是能要你命嗎?」
「北北不一樣。」楚堯看向唐西周,笑,「想得多,顧慮也多,我怕太直白,會躲我。」
「你再慢點,二哥可是要推秦元了啊!」
「你不會的。」楚堯說,「二哥也能看出來吧,三哥不靠譜。」
唐西周:「可把你給自信的,人秦元是轉不過這個彎兒,什麼時候他想明白了,比你可快多了。」
「二哥。」楚堯話鋒一轉,「跟你說件事。」
「講。」唐西周掐了煙,關上窗戶。
「萬聖節那天,我媽在上路衚衕口看見你跟大哥了。」
唐西周一冷汗。
「回來問我,我沒說。」楚堯道,「但知道了,跟我說,你跟大哥的微信頭像是頭像……」
楚堯奇怪地問唐西周:「你倆是有別的微信號嗎?我沒看出來你倆用頭像……不知道我媽怎麼發現的。」
唐西周仰躺在座上,抹了把臉,嘆道:「你媽是行家,蝙蝠俠跟超人……你不懂,你媽真是行家,防不勝防……」
他以為老一輩不會知道蝙蝠俠跟超人的搭配,哪裏想到,楚堯媽博學多才,見多識廣,連這種CP都知道。
「二哥你別太擔心……」楚堯道,「我媽知道利害,不會跟別人講。」
「沒事,堯兒,我信阿姨。」
沉默片刻后,楚堯說:
「二哥,一輩子也不長,再堅持幾年,就過去了。」
「用你說。」唐西周笑得燦爛,「原話還給你,一輩子不長,抓時間吧。」
「的事……」楚堯溫聲道,「急不得,急了,就沒辦法給最好的。」
晚上下班,楚堯匆匆趕到國家劇院,還是遲到了。
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燈已經熄滅了,幕布緩緩拉開,音樂響起。
楚堯烏黑的眼在黑暗中尋找著江北北,舞臺上的燈緩緩從觀眾席流淌而過時,他看到了江北北的影。
來了就好。
楚堯笑了笑,將視線移向舞臺,芭蕾舞蹈演員在臺上輕盈旋轉著。
楚堯看著他們,陷了回憶。
江北北五歲時,父母殉職,局裏有人捐款,也有學校主提出,願意免去學雜費接收江北北,因而江北北求學路還算順暢。
但也僅限如此。
江北北讀小學三年級時,楚堯讀中學,兩所學校離得不遠,中間有所市文化宮,每到周五放學,好多家長會把孩子送到文化宮學習特長。
那天,他去文化宮諮詢繪畫班收費況,在走廊盡頭見到了趴在芭蕾舞興趣班窗外,一臉嚮往的江北北。
那天,楚堯才想起,江北北也會有興趣好,也希學特長,也希有父母接送,雖然從未對誰說過。
江北北太懂事了,懂事的讓人心疼。
那天,楚堯回去問爸媽:「咱家經濟條件怎麼樣?」
楚媽:「還行啊,你想幹什麼?」
「我問了文化宮的芭蕾舞班,現在每周兩節課,一課時五十塊,假期班每月十二節課五百,鞋子服要自己買,還有接送,你們周六周日會休吧?」
楚媽:「……你想學芭蕾?你不是要學畫畫嗎?還用我們接送?」
「是北北。」楚堯說,「我在文化宮看到了,雖然沒說,但我看得出,很想學。」
於是那一年,楚媽把江北北送去學了芭蕾,回又把兒子扔到了素描班。
「一臉凝重,養你倆還是養得起的!」楚媽說,「下課記得等你妹妹一起回來。」
臺上的舞者,跟江北北小時的影重合,楚堯歪著頭撐著下,微微笑了起來。
而此時,江北北也在回憶那段時,鼻頭微酸,眼睛發脹。
芭蕾舞學了三年,在一次演出前排練中扭傷了腰,從此告別了這個好。
但楚堯媽並沒有放棄江北北,刑偵專家運用各種技巧,敲出了江北北的其他好,立刻給報了聲樂班,還跟說:「不用太努力,別攥著勁要給阿姨學個名堂什麼的,就當課餘換腦子放鬆,學不也沒關係,阿姨沒想讓你當歌唱家,這就是一項興趣,以後過日子遇到坎兒了,你還有個興趣好能發泄不好的緒,比一個人坐著生悶氣好太多。」
江北北流著淚,臉上卻掛著微笑。
楚堯他家,一直待很好,溫的好,持續不斷,從不虛假。
所以,不敢邁出那一步。
如今,分不清楚堯對的關懷,是出於對好的習慣,還是出於對的喜歡,在沒有分清之前,不想去打破這份溫。
因為怕沒有得到新的,卻失去了舊的。。
散場出來時,街兩旁的路燈亮了,整個街道是橙黃的,天沉沉的,隨時雪。
楚堯給江北北打了電話,輕聲道:「我來接你了,在路邊。」
江北北掉淚花,笑道:「堯哥,謝謝你,特別好看!下次……我請你一起來看。」
「嗯。」
回到家,江北北給打了個電話。
「,怎麼還不回來,我想你了……」
「北北,要是去學個車,你看行嗎?」
「啊,時髦老太太!」江北北說,「你要學,我就買車了。……你趕回家吧,我想給你說句話……」
「啥話啊?」
「你回來我跟你說嘛……就,我喜歡的……小夥子。」
「鬼丫頭,下周就回,有個老街坊搬家,我幫忙照應幾天。」
「知道了……」江北北掛掉電話,抱著被子在床上翻滾。
,我真的……好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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