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文瑩不過大一兩歲娃？莫不是你酒喝多，看花了眼？」

謝醉橋果然有些驚訝。方才聽裴泰之描述那玉鎖之時，腦海中卻倏然又跳出年前孟城白鹿齋再見榮蔭堂大小姐時一幕，一下便與那時前佩著那塊玉鎖重合了起來。此時見到，心中是確定了無疑了，再聯想到那本被自己燒掉畫冊，謝醉橋彷彿明白了些什麼，只又不敢肯定。

若真如自己所想那般，那阮家孩膽子也太大了！

「你認得這玉鎖？」

忽聽耳邊響起問聲，抬眼去，見一邊裴泰之正著自己，目炯炯如電。便略微一笑，搖頭道：「這種孩家掛東西，我怎會認得？見雕工質地倒果然不錯。」

裴泰之接了過去，拿手上對著燭火又翻照了下，忽然道:「那娃若不是下人，那便是阮家之人。聽聞阮家園子極有可能要皇上過來時xx之地。這時候阮家自己人卻去放火燒掉那主樓，你若是我，會作何想法？」

謝醉橋看去，見裴泰之眉頭微皺，若有所思樣子，心中便明白他十有必定也是往那上頭想去了。

這本與自己毫不相干。只不知為何，想到那孩乃至家族會因裴泰之這般猜測而遭到可能不利，哪怕是一點點不利，心中竟也是十分不願，略一遲疑，便笑道：」我曉得你想法，方才我也那般想了。只再一想，也太過匪夷所思了。阮家此聲一向極高，且迎接聖駕住又是往自己臉面上金榮耀，都不來，哪裡會做這般自毀長城xx之事？此其一；即便是像你所猜那般，阮家不與皇家靠得過近這才燒樓，這般大事，也該由大人自己暗中行事，或隨意派個心腹便是，何至於要一個小娃半夜過去縱火？此其二；住意園之中，未必一定是阮家之人。昨夜你不是也住那裡？或許是他家客人也不定。此其三。有此三點，便足可見，這縱火燒樓與阮家自己應無干係。若我說，那麼丁點大娃曉得什麼？不定是有夜遊之癥，下人貪睡未看牢也未必。年前本地就有個男子被刀砍脖頸而死，叔父后才查明，竟是那家婆娘患了夜遊癥才刀殺了親夫，第二日醒來渾然不知，還道是被旁人殺了，哭天搶地地去報了。」

裴泰之聽罷，搖頭道：「倒也有幾分理，不過是個小娃而已，倒是我真想得過了。」說罷，便把手中那玉鎖順手丟了桌案一疊紙筏之上。

謝醉橋看了一眼玉鎖，又道：「這東西既是孩，留咱們大男人手上也不妥當，終究有損那孩閨譽。阮家既下了這縱火之事未報去查，想必也曉得個中緣由了。銘正好與他家幾個姑娘相識，拿去還了便是。」

「也好。留著也無用。」

裴泰之隨口道，看了眼謝醉橋，忽又笑道，「我莫非是方才酒喝多了？怎覺著你說話之時，竟有維護那阮家意思？」

謝醉橋一怔，隨即也呵呵一笑：「阮家岳丈江夔老太爺是外祖老友，頗有幾分古時名仕意趣，我對他甚是敬重。阮家家主雖營商，為人卻極豪爽。這才多說了幾句吧。不早了，早些歇了，明日我帶你這位表哥到城外山中遊覽下。」見裴泰之點頭，便將那玉鎖拿了過來，這才開門而去。

謝醉橋回了自己房中，浸浴桶中時，忽然嘩啦一聲，探手從一邊矮案上又拿過那玉鎖，舉到面前端詳起來。

山樓火必定是放，緣由他也能猜得到，不止他猜到，連自己表兄也猜到了。只是這樣小小年歲一個孩，何以竟會對九五之尊皇家如此排斥，甚至於做出了這般舉？便稱膽大包天也不為過了。

謝醉橋把頭往後靠壁桶上閉目，腦海中便似又浮現出那一雙湛如秋水般眼眸。榮蔭堂大小姐，那個名字中帶了個「瑜」，人也如玉般溫文秀雅孩，其實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夜半縱火，遭遇自己表哥裴泰之，偏還丟了玉鎖。雖不知自己表哥份，只現必定也是寢食不安，焦慮萬分吧？這玉鎖，如今既到了自己手上，到底該如何置？

謝醉橋手指微微了下玉鎖璧，手溫潤。

明瑜一直忐忑不安，既怕得來消息說意園落選，怕父親被謝如春傳去質問那玉鎖事，茶飯不下地過了幾日，自覺頗有些似那驚弓之鳥。母親也生了，不敢曉得。這日正陪邊說話，忽聽下人來報，說謝銘過來了，忙起過去迎進了漪綠樓。待丫頭們送上緻茶點，兩人便南楹窗前坐了下來。

明瑜陪著說了幾句話，忽見謝銘低頭從腰間荷包里出樣什麼東西藏了兩手掌心之間，探到自己面前笑嘻嘻道：「阮姐姐，我手裡是什麼，你若能猜中，便歸你。你若猜不中，那就歸我了。」

明瑜啞然失笑，雖有些沒心緒，只也打起神，胡猜了幾下，見謝銘頭搖得似撥浪鼓，便笑道：「我實是猜不出了。歸你便是。」

謝銘哈哈笑了起來，忽然攤開掌心，道：「你瞧，是個玉鎖！你猜不出，如今歸我了！」

明瑜早看見掌心之上，赫然竟是那枚自己擔憂了數日玉鎖，心猛地一跳，口道：「這怎到了你手上？」

謝銘笑嘻嘻道：「說來就巧了。我堂哥年前不是問過你府中那顧選事嗎？他是給他一個京中親戚問。那人前幾日過來，去了你家意園中尋到顧選問了事，晚間便住了下去。不想園子里起了火，他便告辭回來，住了我家中。昨日那親戚尋到我，說那夜他你家園子里揀到了這東西，怕丟了人心急。曉得我從前與你家有走，這才我拿過來問下，不曉得是那園子里誰丟，若有人丟了，還了便是。我這才過來問你。」

明瑜驚得目瞪口呆，只直直著那玉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阮姐姐，我跟你說著玩呢。這玉鎖極是緻，也不曉得你家誰丟，想必此刻一定很急，我哪裡會要，轉給你便是。你過後問下便知了。」

謝銘見發獃，以為被自己玩笑嚇了，忙把玉鎖推了過來。

「真是你那親戚你還？他沒說別了？」

明瑜回過了神，看向謝銘，聲問道。

謝銘猶豫了下，終於點頭嗯了一聲。

明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裴泰之，他竟然會當什麼都沒發生，就這樣謝銘把這本可以致全家於險地玉鎖還了過來？

明瑜一下心如麻，強按捺住了，又陪著謝銘說了會子話，直到興要告辭了，終於忍不住道：「妹妹，回去見了你家那親戚，別忘了代為致謝，就說我極是激。」

謝銘回頭看了眼明瑜，臉有些怪，張了下，忽然「哎」了一聲，頓了下腳，回湊到耳邊低聲道：「阮姐姐，我實是個藏不住話人，還是實話對你說了吧。其實是我堂哥我把這東西給你，方才那話也是他教。只他叮囑了不許我提到他。我也不曉得這其中有什麼司，反正不想騙你就是。你曉得也就當不知道好了，莫要他面前提。要不然他定要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