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隨口應答的言語利落又灑風趣，言談之中隨意出來的疏闊與大氣，更讓俞菱心的好大增。

此刻再想起荀澈的示意，竟有些約約的期待，不知道明錦城與程雁翎相會是什麽樣子？

就在俞菱心為別人的前路笑好奇的時候，一個穿銀紅比甲的丫鬟又過來給荀湘這邊送茶水了。

荀瀅不由目微閃，低聲道：“這是祖母房裏的鬆香。”

明錦、程雁翎與俞菱心荀瀅本是四個人一起說話的，此刻便一起順著過去，果然見到荀湘的臉上神竟有些許的局促張，隨即轉向齊珮。

齊珮這時也看見俞菱心、明錦等人都過來，一肚子的又酸又氣越發難。

暗暗的留意荀澈已經好幾年了，隻是心裏覺得自己出容貌都無可挑剔，與荀澈門當戶對，應該等著舅父舅母主相看提親才是，誰知這個父母和離、家世平平的俞家表妹居然就橫空殺出？

之前母親跟說，舅母可能在相看俞菱心的時候，齊珮還覺得十分荒唐，俞家怎麽配的上荀家？

然而到了外祖母荀老太太壽宴籌備的時候，齊珮親眼看見俞菱心上的天水翠，又看見明華月如何護著俞菱心，才真的覺得要出事了。這時有多後悔以前的矜持就不提了，之後也答應了外祖母和母親的說法，直接過來荀家住著，看看此事還有沒有轉圜的餘地。

其實心還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即便沒有餘地了，哪怕再多看荀澈幾眼也好。

誰知今日這一眼倒是看見了，然後就被荀澈那仿佛急急撇清一樣的言語潑了個心涼。

此刻荀湘的眼也過來，齊珮當然知道是什麽意思。荀澈之前的警告言語實在懾人，但荀老太太想要俞菱心過去慈德堂吃茶說話必然沒有好事，荀湘這是害怕了，又沒主意了。

“將二哥哥的話先告訴老太太罷。”齊珮也有些看不上荀湘的沒腦子，但此刻也不得不幫襯著，便提點了一句。

荀湘連忙點頭，隨即直接起，那丫鬟鬆香到旁邊去，將荀澈的話大概轉述了一番。

鬆香的臉登時就變了，本能地朝俞菱心的方向看了一眼，結果正好對上俞菱心、荀瀅以及明錦、程雁翎過來的眼。

連鬆香帶荀湘都嚇了一跳，勉強賠笑的臉更加尷尬。鬆香忙低頭趕去回話，而荀湘則又回去與齊珮商量。

荀瀅臉上也覺得有些許難堪，尤其與程雁翎之間沒有明家兄妹那樣一起習武的分，便更不好意思程雁翎看見自家這些醃臢事：“程姐姐見笑了。”

程雁翎的眼在齊珮和荀湘上又是一掃，角輕輕一勾：“這也不算什麽，一樣米養百樣人，將門世家也會出犬子，何況小姑娘家的不過是眼皮淺些，不妨事。”

明錦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張了張口，隨即便被俞菱心看了一眼，又強自轉了話題：“對了，程姐姐，蕭師父他們一家也到京裏了麽？”

程雁翎點點頭：“昨日剛剛到的，暫時也安頓在公主府。你想小棠了是不是？隨時過來找玩便是了。”

這邊正說著話，另一廂鬆香又回來了，還帶了另一個看著年紀再大兩歲的長臉丫鬟，過去跟荀湘齊珮二人說話。

荀湘這次沒辦法了，著頭皮過來找俞菱心：“那個，俞家姐姐，我祖母想請您過去吃個茶。”

那長臉的丫鬟更跟著上前賠笑補了一句：“老太太說了，俞家大姑娘也算是書香門第的姑娘，一定最是尊敬長輩，知道見禮的，還請您過來見一見吧。”

“也算是”，書香門第？

這一句話裏就聽出意思了，荀瀅和明錦立刻皺了眉。

俞菱心神倒是還好，有關荀老太太在折騰作死尋釁滋事方麵的造詣，以及攪合孫輩婚事這件事上的好與熱，可能比荀瀅等人還要更清楚得多。

即便是荀老太太看似喜的二房眾人，除了荀灩是老太太真正心肝寶貝，自己又有手段之外，其他諸人如荀澤荀澹甚至荀湘，每個人在前世裏的姻緣都被荀老太太攪合了一道。

所以如今在荀澈婚事上，荀老太太不出幺蛾子才是稀奇呢。隻不過荀老太太也沒有什麽高明招數，來來回回就是那幾樣，已經預備好了。

不過，俞菱心也有沒想到的，便是在開口應承之前，程雁翎先接話了：“若說尊敬長輩、見禮打招呼，好像也不隻是書香門第的姑娘需要。先前聽說貴府老太太在臥病調養，所以才直接來了茶會不曾拜見。如今既然能夠見麵，那我也同行一遭罷。”

荀湘不由與齊珮互相看看，那丫鬟也怔了，可這時程雁翎已經站起來了。原本就比在場眾大了四五歲，量又極為高挑，坐著說笑的時候不明顯，此刻起邁步，回眸之間竟似有金石之氣，凜然生威。

這樣的端儀縣主誰敢攔著？

莫說丫鬟了，連荀湘與齊珮都一句廢話也不敢多說，隻能眼睜睜看著明錦與荀瀅隨著起，一同陪著俞菱心往荀老太太的慈德堂過去。

“珮姐姐，”荀湘更怕了，原就沒主意，此刻本能覺得好像不太好，跟祖母原先打算的可能是不會一樣，不由低聲問齊珮，“要不要我爹和我娘也過去看看啊，那個……那個縣主有點嚇人……”

齊珮麵上倒是還淡定，但也不大能夠再如何看不起荀湘的慫了，遲疑著點點頭：“也好。”

事實上，不放心荀老太太的也不隻是荀湘與齊珮二人而已，當俞菱心等人到了慈德堂一進門，才發現正堂裏居然已經滿滿坐了半屋子的人。

荀二老爺夫婦在荀湘頭一次打發人回話給老太太的時候就得到了消息，已經匆匆趕了過來。而更讓俞菱心意外的是，今日文安侯荀南衡居然也在，與明華月並肩坐在上首的座位，荀澈也在一旁跟隨。

荀老太太坐在正中間的榻上，神雖然看著還好，但臉已經十分沉了，尤其是見到俞菱心不是單人一個被丫鬟引進來，而是還跟著荀瀅明錦程雁翎三個人，就更不痛快了。

這原本計劃中的“老太太借著孫花會自自然然地相看未來孫媳婦”，怎麽就這樣變一場極其鄭重且不自然的多人請安大會？

等丫鬟將座位加添完畢，也上了茶水，勉強客套見禮一話說完，荀老太太便直接向俞菱心：“俞姑娘，你們府上可一切還好？你父母近來如何？”

這一句話出來，滿堂眾人臉都有些微妙。俞菱心的出其實算是不高不低，俞伯晟隻有工部長史這個四品職位，說起來與文安侯府這個親家實在是不算太相稱。但若是給麵子，多看著些已故的老尚書，那麽這個禮部尚書嫡長孫的份，也還說的過去。

隻是，荀老太太直接點出的這句，便是要說起俞菱心父母和離這件無論如何，也算不得彩的往事了。尤其是齊氏其人，暴躁強橫，實在談不上什麽婦德名，改嫁的夫婿寇顯職現在隻有七品，就更低了。

可是從字麵上，這又是一句客氣話，以輩分、賓主而論，莫說荀澈荀瀅，就是文安侯荀南衡，也不能攔話。

俞菱心雖然也想到了荀老太太會從此下手，但到底也不是神仙，這凡人的七六，總是刺心的。登時麵上的微笑便稍有一瞬的僵，隨即強下滿心織的緒含糊應道：“托您的福。家裏一切都好。”

“那就好。”荀老太太笑了笑，“令堂是改嫁到了江州寇家是不是？”

俞菱心的那一口氣更是噎住，但輕咳一聲之後，還是先忍著回答：“是。”

“有道是忠臣不事二君，貞不更二夫。”荀老太太看著俞菱心的樣子，越發得意起來，長房眾人來撐腰又怎麽樣？還是想說什麽就要說什麽！難道當這個老夫人是假的？

頓一頓，荀老太太又道：“也有人說，母連心，母相似。當年令堂改嫁的這樣果決，想來俞姑娘你也是個敢作敢為的子了？”

這句話難聽的程度，連二老爺夫婦都有些相對尷尬，荀南衡和明華月已經臉鐵青，荀澈那邊則是微微垂了眼簾，強行掩住自己滿心的憤怒甚至殺機。

此時便聽一聲冷哼從俞菱心邊響起：“怎麽，荀老夫人對再嫁之事，很有意見麽？”^思^兔^在^線^閱^讀^

程雁翎微微揚眉，邊含笑。

第100章點心鋪

荀老太太登時便怔住了,一直都不太關心朝廷上的事，總覺得關係太過複雜，隨便一件小事都能牽扯出七八層的關係,聽著頭疼,也不是一個“貞靜”的婦人應該過問的。

雖然這輩子的行事作風也跟貞靜裏的靜字沒什麽關係,但荀老太太還是一直將這樣的話掛在邊。

當年老文安侯倒是不甚介意，覺得妻子不問外頭的事,專心相夫教子也不錯,反正侯府的出涉都有母親和兒媳,也不強求什麽。

但這個時候荀老太太的“貞靜”就出問題了,直接化為了震驚,倒是知道程雁翎是鎮北將軍的兒，昭寧大長公主的孫，已經守寡四年。

隻是，荀老太太心裏以為那個端儀縣主的封賜,是皇上嘉賞程雁翎的守節，並且鼓勵繼續端端正正地守下去，所以程雁翎這一問,荀老太太一時都有些轉不過來。

很是尷尬地寂靜了幾息之後，荀老太太才勉強問了一句：“縣主對‘再嫁’……沒有意見嗎？”

“噗。”明錦直接一口茶水就噴出去了。

另一側的荀南衡不由閉了閉眼，他以前就知道母親眼短、見識淺，隻不過大事上他本也不聽荀老太太的,小事上就隨鬧,畢竟是自己的親娘。

但他也是真的沒想到親娘能蠢到這個地步。

明華月則是不得不開口了,荀老太太再傻，也是荀家人，雖然做兒子兒媳的他們並沒有“管教”老太太的資格和本事，但萬一真的得罪了程雁翎、尤其是程雁翎那位如烈火的祖母昭寧大長公主，整個文安侯府還是要一齊連累的。

“縣主，您不用理會。”明華月輕咳了一聲，索直接當麵直言，“自從去年我們家大姑娘出事，老太太傷心過度一直病著，這是有些糊塗了。”

程雁翎麵上神不，慢條斯理地將自己手裏的茶盞也放下了：“原來如此。我還以為老太太是看不起二嫁的子呢。那也真是荒唐，天下男子既然可以明磊落的二娶，子自然也能堂堂正正的二嫁，才是公平道理。”

趁這個緩頰之機，荀二太太已經直接起親自給荀老太太換茶，同時低聲提了兩句。

荀老太太麵上先是愕然，隨即勉強轉道：“這個……老並不是那個意思，老說的是和離……”

荀二太太的手登時就是一抖，端著的冷茶差點潑出來。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