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遇忽然走上前，對著躍躍試要手的上陵姜家人道：「稍等。」

忽然出聲，惹得所有人朝過來，無論是拿著武的上陵姜家人，還是做好背水一戰覺悟的姜天霸等人。

姜天信驀地發現姜如遇孱弱的軀下好像有一信念在支持，他心念電轉，腦海里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生怕姜如遇做傻事，呵斥道：「如遇，快回去！」

他暗示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有我們在，定會護你周全。」

姜天信害怕，他怕姜如遇通懂事到看穿一切，他怕姜如遇因此犧牲於劍道上的未來，來換取他們今日平安離開。

姜如遇耳尖充斥著姜天信的提醒，心領他的好意，只是站定回頭，如泓遠秋水般回：「我今日才發現我是天南姜家人，將要回到天南姜家，但我希我以真正天南姜家人的風骨回去，而不是作為尋求庇護者而歸。」

「如遇，你別……」姜天信忽然說不出話來，他發現他懂姜如遇的意思，姜如遇不願意將天南姜家作為保護的避風港，要考慮天南姜家的利益、風骨、甚至知道這個家族的難，維護這個家族的榮譽。

這才是大哥看一眼就決定將作為下任家主備選的人，如果只是一個骨頭，哪裏值得上這麼重的厚呢？

姜如遇已經走出姜天霸等人的保護圈。

上陵姜家的人持劍而立，和形敵對之勢，也並無一點怯懦。

姜如遇現在沒了修為，加上傷重，無法擴音，但知道說的每一句話，都將被人細心聽到、咀嚼。

姜如遇知道一切癥結因老夫人而起，於是問老夫人：「道君，你想要我的右手？」

姜如遇問得直白，知道，以老夫人的修為，怎麼可能不知道但凡任意一個劍修，都不可能發那樣的心魔誓。所以，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要姜如遇的右手。

老夫人皺眉，自然不可能堂而皇之承認，假惺惺道：「你這樣一個鳩佔鵲巢，盜竊扶人生的竊賊，我不小心一些，你將如何竊我們上陵姜家的排雲劍法……」

姜如遇聽又要老生常談，打斷的話：「我願意自廢右手手筋。」

不願意再聽虛偽噁心的言語，而要直正題。

上陵姜家的人倒吸一口涼氣，姜天信見果然是這個打算，下意識要阻止，老夫人則是喜不自勝，在龍頭杖中注靈力，得姜天信不得離開。

當然喜——自從知道姜如遇凰靈，就忌憚。

哪怕姜如遇周修為已廢，經脈已損，幾乎沒有逆襲的可能，但也怕凰靈會使得起死回生，將來報復。只有廢掉一個用右手劍的、天賦卓絕的劍修的右手，才是真正毀了。

老夫人幾乎不住喜意：「當真？！」

「我有條件。」姜如遇環顧虎視眈眈、手拿武的上陵姜家人，再看了看不知何時已經布下攔截他們的天羅地網，道：「我廢右手手筋，你發下心魔誓，放我和我的家人安全離開。」

「如遇不可！」姜天信大喝。

老夫人攔下姜天信，嗤笑一聲：「我答應你便是了，有什麼值得發心魔誓的？」

姜如遇只冷冷道：「如無心魔誓，則免談，等天南姜家和上陵姜家惡戰罷了。」

老夫人的眉頭鎖起來，這就是在諷刺前幾次得寸進尺、說話不算數了？

不過沒事兒，老夫人為返真期道君，一輩子什麼風浪沒見過，只要姜如遇這個佔了們家便宜的人毀了，一切塵埃落定，這點子小氣，大度些認了便罷。

當即發下心魔誓，發完便催促道：「該你了！」

姜如遇要廢手筋，但是想也知道，姜天霸等人想徹底從和老夫人的膠著戰中出來阻止，不會借武給。

姜如遇環顧四周，看見地上躺著自己曾用過的蘭若劍。

靜靜上前，撿起蘭若劍，如之前每一次所做那樣，給蘭若劍撣了撣灰塵。

姜夫人抱著姜扶，眼底含著淚：「如……」

到底是養了二十年的兒，遷怒害得自己親兒苦不假，但現在看著姜如遇被迫至此，心底也不好。

老夫人狠狠橫一眼，厲聲催促姜如遇：「快啊！」

「你要是敢出爾反爾，你們這四人，一個都別想走出去！」

主院除了姜如遇四人，都是上陵姜家的人，他們圍著姜如遇和姜天霸等人，姜家家主甚至手持煙花令，隨時要再幫手過來。

姜如遇將蘭若劍橫在手腕上，姜天霸道：「你敢割！割了我霸爺回去就打斷你的，啊？你霸爺我這輩子殺了多魔，小山大的魔在霸爺手下都不敢，你當霸爺需要你來救嗎？」

姜天辰笨，面對姜如遇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後輩，說不出太多話，他只看著天空上的空間裂——傳送太慢了，太慢了，能不能再快一點？

姜天信也道：「如遇，你……」

老夫人最怕姜天信這張巧，見他想遊說姜如遇，立即一龍頭杖過去，得三人再度回防。

厲聲呵斥：「快啊！」

姜如遇手持蘭若劍，知道三人擔心，抬起清冷瀲灧的眼，冰雪樣的氣質稍稍一放，如花初綻：「我自願如此，不必掛懷。」

「如果一修為、一條手筋，能讓我同上陵姜家劃清界限，不必再被人說欠了他們，我求之不得。」

姜如遇真如此想，看著手中寒凜冽的蘭若劍，不只不覺得懼怕，反而覺得親切無比。

姜天信知道這一切已經是開弓沒有回頭箭。

他強忍悲痛，從未有過這麼一刻深深覺得駐紮在黃沙關的天南姜家這麼無能，他道：「要廢手筋可以，但是道君，敢問你一句，若是廢了手筋之後，如遇是否還欠了你們上陵姜家？」

老夫人本來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神不大自然，就想憋著不出聲。

姜天信大聲道：「道君，一修為、一生經脈，整條右手，再奉送一個活蹦跳的姜扶，還欠你們嗎？」

因為上陵姜家比天南姜家富裕，有權勢，就自以為他們二十年的養育更吃虧，恨不得人刮骨還的還回去。

姜如遇也停了手，等著老夫人回答，老夫人見躲不過去，神極為不自然，快速含糊地來一句：「不欠了。」

「哈哈哈……」姜天信三人聞言大笑，笑聲狂放凄楚。

比起他們的無法接，姜如遇鎮定許多，一來，不願意因為自己之故，使得天南姜家和上陵姜家兵戈。二來，知道在那個夢裏，姜扶未來會上許多大能，每一個大能都會心疼姜扶曾經的遭遇，都會為姜扶報仇，來欺辱姜如遇。

一條手筋，將自己從這旋渦里拉出來，換取更多練劍的機會，願意。

姜如遇再不耽擱，蘭若劍鋒利無比，手持此劍，朝自己手腕狠狠一劃——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未襲來，蘭若劍劍刃一卷，堪堪阻止姜如遇。

「劍靈？」

姜家家主見此奇景，驚呼一聲，他剛才看得清楚，姜如遇並沒做其他手腳，但是蘭若劍居然自己卷刃，蘭若劍再鋒利，也不該有這樣的靈。

除非是這柄劍已經快被姜如遇養出劍靈。

——姜家家主一時難以描述自己的心，既慚，又酸妒難忍，還帶了一悵惘。

他慚在於如果真有劍靈，這種非人的劍靈都知道惜劍修的手，他們這群劍修，今日卻在此仗著人多勢眾，迫一個劍修毀去自己的手。

而酸妒悵惘則在於，姜家家主同樣是個歸虛期的劍修，哪怕是他，都沒養出劍靈。傳說之中，只有至備劍仙潛質的劍修才能豢養出劍靈，他們人劍合一，心神能同劍通，在這通之中催生出劍靈，劍靈再去反哺劍修——擁有劍靈的劍修，修習速度不可同日而語。

姜如遇廢修為前才凝丹期，才二十歲，就已經催生出了劍靈。如果能一帆風順地走下去，的前途將不可限量，甚至將整個上陵姜家都帶著更進一層樓。

可惜……太可惜了，已經廢了修為，馬上還要毀去右手。

老夫人同樣見多識廣，見蘭若劍有可能孕育了劍靈，立即道：「住手！這蘭若劍，也是我上陵姜家的東西，你之前已經還給了我們，現在你不可用蘭若劍，來人，丟把鐵劍給。」

姜天信等人對老夫人的舉已經見怪不怪，這個人做出多麼可笑的舉來，似乎都符合的秉，以四字就可以囊括的格——自私利己。

此舉就是為了得到劍靈。

姜如遇也一頓，看著手裏雪白輕薄的蘭若劍，差點被劍晃花眼。

總是如此，哪怕在夢裏看完整本書，嘗盡齒冷之事，但總在以為對方已經不能做下更無恥的事時，對方總能打破的認知。

學得會世上最難的劍，卻看不世間最簡單的人心。

繼而，蘭若劍被人強行走，換來一柄鐵劍。姜如遇沒有片刻猶疑，手起劍落，鮮汩汩流出，全程連眉頭也未皺。

這就好了？

姜家家主和老夫人等人長脖子去看，那傷口的確已深至斬斷手筋，哪怕之後再連上去，這右手也只能做些普通的事，絕對無法再負荷用劍。

老夫人總算流出喜意，收了龍頭杖里的靈力，這事兒算是了結了。

要培育一個天才，很難很難，可遇不可求，可要毀去一個天才，卻只需要一瞬間的手起劍落。

姜天信等人立即衝上來，給姜如遇流不停的手止，一個止訣打過去不見效，那就兩個三個的打過去，終於止住了。

姜天信想說什麼，千言萬語，終究只匯聚一句：「好孩子，和我們回家去吧。」

他想說，你現在真的姓姜了，天南姜家的姜，不是上陵姜家的姜。

他們天南姜家敗落，但終有起複之日，今日之恥，絕不會再重複。

姜如遇忍痛點點頭，早就是強弩之末，能撐著站到現在，已經是極限。的頭越來越昏，著天空中的空間裂慢慢睡去，空間裂的邊緣有點點星星似的，無比聖潔，乾淨。

這讓不想到，將來的生活，是否也能這般純粹？

姜如遇沉沉睡去，又被天南姜家三人帶走，主院裏的鬧劇平息下來，好像並未存在過。

老夫人志得意滿低下頭去看蘭若劍，想把蘭若劍給姜扶——毀掉一個天才不算什麼，要再給上陵姜家造一個人才，蘭若劍已經有劍靈，送給扶使用，的修習速度必然一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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