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沒了，地干了，氣溫也再創新低了。

　路邊凍的梆。

　一大早起來，漫山遍野地蒙上一層白霜，不知道的還以為下了一場小雪。

　盼盼家廠的廠房道路化是徹底沒法做了。

　好在并不妨礙廠房部的進度。

　加上廠里配備了一個專門的鍋爐房，既供應暖氣，又提供熱水。

　門房老蘇先兼顧著，等后頭廠子投使用，再找個專門的人來看。

　所以廠房部進度毫不影響。

　該刷刷，該刮膩子刮膩子。

　吳遠跟著二叔楊國柱逛完了一圈，心中有了數。

　離開盼盼家廠，吳遠專門讓馬明朝繞到繅廠的工地去看看。

　結果這一看，比盼盼家廠進度慢上起碼一半。

　按照這個速度下去，廠子建不，就得先挨一次水泡。

　有機會，得提醒提醒卞孝生。

　回去的路上，吳遠繞道鄉里水利站。

　眼見著三姐夫熊剛忙得不可開，他都沒打算多留。

　結果卻被熊剛特地留下來，等他一起吃中飯。

　吳遠一看，確實也快到中飯的點兒了。

　楊落雁不回去吃，他一個人回去吃，也沒什麼意思。

　等到十一點四十，熊剛總算是出來，了吳遠一下就走道：“走，到徐家飯店去。”

　吳遠也是好奇：“鄉里又有人敢開飯店了？”

　熊剛點上一煙，噗嗤吸了口道：“這東西，自古以來就有，靠整頓能整頓沒了麼？那不就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麼？”

　吳遠跺跺腳道：“或者可以說是，跟韭菜一樣，一茬接一茬。”

　熊剛一愣，“你這眼夠毒的。”

　隨即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直接轉移道：“老范回來了，你知道不知道？”

　吳遠搖搖頭，“這我還真不知。”

　這段日子，范冰冰打電話過來，請示公司事務時，也沒聽提起過。

　結果說曹，曹到。

　倆人話趕話走到徐家飯店門口的時候，正趕上老范從對過的范家飯店老門面里頭出來。

　一條馬路，五六米寬，外加兩家門口的空地，頂天了十五六米。

　躲都躲不過。

　熊剛當即打招呼道：“范老板！”

　說話間，倆人穿過馬路，直奔范為民。

　終究是在號子里待了大半年的人，范為民見到倆人過來，哪還有昔日那談笑風生的氣度？

　左看右看，一副、于見人的樣子。

　怕人的人心疼。

　接過熊剛的煙，也是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

　吳遠順勢給他上個火，他那腰都要彎到卑微到塵土里的角度了。

　然而這已經是他能表達出來對社會的最大接納了。

　等到吳遠和熊剛，要拉著他一起到對面徐家飯店吃飯時，老范說什麼也不挪步。

　直到老范媳婦捧著個簸箕出來道：“吳老板，熊站長，多謝您們的好意。他不會去的，您就別為難他了。”

　熊剛又說了幾句勉勵的話，這才離去。

　到了徐家飯店，倆人要了張桌子，點了四菜一湯。

　上一盆米飯，就開吃起來。

　吃上第一口炒千張，吳遠就眉頭一皺：“這手藝，連給老范切菜碼的都不配啊。”

　熊剛刨得飛快，“老范燒得好吃，可你瞧他那樣，還能重舊業麼？”

　隨即又津津有味地夾了一大快子道：“我覺著還行，興許是我吃慣了。”

　吳遠再嘗一口，齁咸。

　三姐一家人都口重，只要鹽加到位了，怎麼都好吃。

　難怪了。

　熊剛刨完一碗米飯之后，這才開啟正題道：“聽說最近關于你的風言風語了沒？”

　吳遠不以為然地道：“我一平頭百姓的，能有什麼風言風語？”

　“你現在在北崗，不說比徐縣長，起碼比大部分人有知名度。誰不知道你吳老板，搞了個家廠，而且是徐縣長親自督辦的廠子？”

　“傳得可真夸張！”吳遠夾了顆水煮花生道：“都說我什麼了？”

　“說你搞那盼盼家廠不好唄，注定起不來，早晚得倒，等著看你笑話唄。”

　吳遠揮了揮快子，“那沒事。咱接著干咱的，他們看他們的。”

　熊剛神也跟著正起來：“說真的，這回你有幾分把握？”

　吳遠有所保留道：“做生意這事，誰能說真有把握？反正盡人事，聽天命唄！外人怎麼看，怎麼議論，隨他們閑去。”

　回到村部家廠。

　紉車間和木工車間，都在開足馬力、加班加點地生產備貨。

　自打進12月以來，興旺家的訂單已經提前銷聲匿跡了。倆車間里生產的，一直都是盼盼家的樣式和新款。

　不僅家種類有所增多，而且整風格上依舊保持著大上的一致。

　好在從興旺家，到盼盼家的切換，并沒有花費多久。

　都是的大師傅了，又有師傅喬四爺把關，全廠一周的功夫也就徹底練上手了。

　倒是趁著吳遠在財務室，喬四爺找過來。

　爺倆就在財務室里，點上煙聊開了。

　吳遠給喬四爺上了火，自己卻始終沒點，在鼻尖若有若無地嗅著。

　就聽師父問道：“馬上歷年了，庫房里堆積的盼盼家越來越多。等過了歷年之后，廠里還要這樣加班加點地生產嗎？”

　吳遠理所當然地點頭道：“要啊，師父。”

　結果喬四爺這才不繞彎子，把問題直接丟給吳遠道：“我是擔心生產太多，賣不出去，堆在家里，就會做得越多越浪費木材。”

　吳遠聽明白了，也笑道：“師父，老實說，我不擔心賣不出去，我就擔心咱這生產跟不上供應。”

　這話聽得喬四爺倆眼一瞪。

　趙果都忍不住噗嗤一笑，老板就是霸氣。

　廣告還沒打，就不愁賣不出去，開始愁不夠賣了。

　不過吳遠也順便解釋道：“你放心啦，師父。馬上歷年前兩天，庫房里的貨就會先出一批，鋪出去。真正就算是銷路不好，大不了年前早點放假，回家過年。”

　“既然你有主意了，”喬四爺長而起道：“別怪我沒提醒你。”

　吳遠也跟著起道：“師父你是得多提醒提醒我，誰讓我是你關門弟子呢。”

　送走喬四爺，趙果這才道：“老板，想就唄。我不討厭你煙的。”

　吳遠把煙別在耳后道：“我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