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顧儀撂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一句話,轉走。
周亭鶴卻忽然手似乎想要捉住了的斗篷一角。
頓時嚇得顧儀虎軀一震,淚灑心田,險險錯避過。
你一個番位都沒有的大哥,公然與一個宮妃拉拉扯扯,我們倆說不定都藥丸!
厲聲道:“周公子,請自重!”
周亭鶴見滿臉驚詫,杏目圓瞪,聲音幾發,只能悻悻收回手。
“是……在下失禮了……”
顧儀一刻也不想多呆了,當即放下手中的釵環。
這個周亭鶴就像是個滾燙的火坑,完全不清楚他和原顧人究竟有什麼深。
扭頭了一眼同樣滿臉震驚的趙婉,催促道:“我們走罷。”
趙婉抬眼細細端詳了一眼顧儀,見面焦急,卻并不哀傷。
不似復見含恨離別的舊日郎。
可那周亭鶴公子的言行舉止間卻分明還記掛著顧婕妤。
趙婉轉開視線,垂下眉睫,點頭稱是。
一行人急匆匆地下了樓,走到珍寶閣外上了馬車。
倒霉。
逛個街還能到疑似前男友。
顧儀的一腔度假熱被澆滅得七七八八。
坐進車里墊之上,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今日帶出門的皆是顧家的家仆,想來不會嚼舌,說一氣。
顧儀猶猶豫豫地看了一眼對面的趙婉。
趙婉心領神會,道:“儀姐姐放心,今日之事,妾定會守口如瓶。”
顧儀搖搖頭,“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人事,不過是舊識,阿婉不必放在心中。”
這件事,得自己說出來。
如果蕭衍一定會知道,那麼由來坦白,總比經別人的來添油加醋,造的誤會要小得多。
況且,正不怕影子斜。
跟那個周亭鶴實在是半錢的關系都沒有!
按照蕭狗子的格,要真是哪個宮妃敢紅杏出墻,在他頭上種出一片青青草原,肯定分分鐘杖斃,牽連全族都有可能。
千辛萬苦茍了這麼久,絕不能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落得個凄凄慘慘的下場。
顧儀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車馬將將回到顧家,顧夫人聞聲趕來,匆忙地揮退下人,還親自關上了房間中唯一的雕花軒窗。
看著顧儀說還休,一臉的不知從何說起。
懂了,這是來給送報了。
顧儀端坐繡凳,淺笑道:“阿娘,有話但說無妨。”
知己知彼,才能一茍到底。
顧夫人果然嘆了好長的一口氣,“上個月我聽說周亭鶴從青州回來就在猜想,會不會與你此行恰恰上,沒想到怕什麼,來什麼,今日竟真這麼巧地遇上了……”再嘆一口氣,“天意弄人啊……”
我的媽啊,說重點!
顧儀試探問道:“周……公子為何從青州回來了……”他從前和我什麼關系,你老實說!
顧夫人:“周家生意往來,與青州從甚,如今勢看著不好,周亭鶴又是獨子,想來如此周家便把他招了回來……”
顧儀見停頓又不說了,心里更急。
接著說啊!
顧夫人見顧儀眉心蹙,面焦急,心中一沉。
小儀該不會仍舊對周亭鶴……
心中不由暗嘆,語重心長勸道:“周亭鶴雖然一表人才,但只是個白,周家家業再大,也不過是末流的商戶,當年我們對你多有驕縱,不加管束,你執意要嫁給周亭鶴,你父親也沒有多說什麼,還許你一諾,若是周亭鶴當日來府中應約,你爹就不會讓你進京備選,可……他當日既然未來赴約,小儀……還不白他的心意麼?
周亭鶴無心于你,而你如今早已得了圣寵,一定將他忘了!”
原果然慕那個周公子!
還想要嫁給他啊!
媽呀!
顧儀再次淚灑心田,“阿娘,你說得對。”
語意堅決道,“我早就已經把他忘了!”
顧夫人半信半疑地打量一眼,輕輕握住了的手,“忘了就好,伴君如伴虎,切不可心猿意馬。”
顧儀點頭,“我知曉了。”
往后避著走,估計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了!
顧夫人默默又嘆。
其實舍不得顧儀進宮,原本想著若是周亭鶴有,顧儀嫁給他,就是正妻。
老爺又是州知州,小儀定能過得稱心如意。
何苦要去宮中,百花爭艷,伏低做小呢……只是……周亭鶴卻非良人,辜負了小儀一片心意……
冬日灑下,照耀城長巷。
周亭鶴登上馬車之時,面目仍舊冷。
乍見顧儀,他心緒實在難寧
跟著他的小廝守著玉佛,一聲不吭地坐在車中。
他想不明白,顧家小姐,怎麼會回了州……
那公子是不是還記掛著顧家小姐……
他要不要回去稟報周老爺。
周家坐落城城東,是一三進三出的院落,白墻黑瓦,雖不是深宅大院,但宅門前砌兩階石臺,影壁雕刻山水,庭院花木扶疏,毫沒有商人的市儈之氣,反倒有如書香門第。
周家經年來做得都是販茶生意,從前數十年間于青州,州,滄州各往來。
如今當家的人是長房長子周隆,可他膝下無子,家業想留給周亭鶴,二房長子。
慎王在青州稱帝已過兩載,如今勢愈演愈烈,川流經青州滄州各,本是條重要的水上要道,往北可達州,渠城,再往北可達漠南,漠北。
販茶的水路。
可前些時日,川的船就出不了青州了。
周隆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急萬分。
坐在他對面的來客,出聲相勸:“周老板,何須憂慮,這川想來也不能封鎖太久。
無論是哪一頭都不能強霸了一條河去,久不放行。”
周隆看著對面的黑男人,眉頭鎖,“谷兄啊,你青州家里也是產茶的,那茶園時節說過就過,若是茶陳了,了,一年的辛苦都白白浪費了!”
說話間,家中的小廝進到東廂報道:“大爺,亭鶴公子回來了!”
話音剛落,周亭鶴掀簾而,揖道:“見過大伯,大伯可是今日才回來?”
周隆兩步上前,扶周亭鶴起,上下打量一番,高興道:“好好好,此番歷練而歸,亭鶴侄兒愈發沉穩了!”
他略一側,向周亭鶴引薦背后之人,“這是青州茶商,谷老板,我在青州之時,承蒙谷兄多多關照,往后你們亦要常常來往啊!”
周亭鶴抬頭細看了一眼來人,見他量高大,卻不壯碩,反而瘦,臉上虬須覆面。
他躬一揖道:“見過谷老板。”
谷老板虛扶了他一把,“周公子有禮了,谷某是個人,讓公子見笑了。”
聲音卻是雄渾深厚。
周亭鶴來往青州,滄州多時,還未見過此茶商。
他笑問道:“谷老板從前可常來州?”
谷老板搖頭,大笑道:“家中茶葉差人送來過州,可某是第一次來。”
周隆笑道:“谷老板能來,乃是幸事!”
他又問周亭鶴道,“聽說你去取老夫人的玉佛了,這段時日可還順利,我聽下人們說京中戶部好像來人了,可曾見到是何人?”
周亭鶴一一作答:“老夫人的玉佛已經取回,今日壽宴即可送上。
這幾日,忙于盤點州庫倉,尚算順利。
聽說……戶部派人來是行丈量田地之策,不是什麼大事。
來人是今歲欽定新封的員外郎,王子伯,工部右侍郎王重子……”
周隆頷首:“我聽家丁說,王子伯為人溜得很,口風倒是,送過幾次禮,計畝征銀的章程卻半分不……商戶若是無田,按照舊例,役歸于地,無田則無賦役……”
周亭鶴凝眉,細想片刻,“聽王員外郎話中之意……仿佛是要將農,商分制,就是不知道如何分制?”
周隆聞言,頓了頓,下決心道:“明日,你同我去拜會顧知州,看他怎麼說!”
周亭鶴怔怔然一瞬,才緩緩點頭,“是,小侄與大伯同去。”
可顧儀在州的話卻到底沒說出口。
戌時過半,蕭衍和顧長通尚未回府。
眷們和顧昭只得獨自用了晚膳。
回到廂房,桃夾已經備好了熱水以供梳洗,顧儀心中卻還掛記著白日里遇到周亭鶴的事,到如今仍有些忐忑,對桃夾道:“今夜不必伺候了,你也早些去睡吧。”
桃夾卻說:“夫人是不是乏了,奴婢去端碗安眠湯藥來,這一行來州,這安眠湯管了大用呢。”
顧儀點點頭,“你去罷,不著急,涼溫些再端來。”
桃夾領命而去。
顧儀拔下鬢邊的一支銀釵,挑亮了床邊的燈燭,傾出藏在枕頭旁的紫檀寶匣,最底的一層著一張銀票,出細看了看。
五百兩的大額銀票。
按照劇,他們的南巡將止于青州府川外,回宮之后,趙婉就會連跳數級晉為嬪位,六宮從此以后,形同虛設。
趙家翻案后,蕭衍更會為了趙婉散盡六宮。
眼下南巡的時間線提前了,那麼之后的時間線會不會也隨之提前?
在宮里還有五百兩現錢,富婆生活已經初規模。
如今,顧爹運亨通,往后實在不濟,想來也不會見死不救。
但以后會不會又讓嫁人……
顧儀想到這里,失笑地搖了搖頭。
肯定不會,皇帝的人就算是他自己放妾歸家,旁人也不敢娶罷。
只是,如今,顧家仍然在州,若是到時出宮,京城無落腳,是不是也可以在州找一山清水秀的小院子……
篤篤篤。
有人輕叩門扉,三聲輕響,打斷了顧儀的思路。
“誰在外面?”
“阿姊,是我。”
門外是顧昭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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