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荏苒,白駒過隙,那一年飛回的燕子已不知換了多批,只是紅牆綠瓦還是當年的樣子。
如果說南族人除了自家的王和王后,還對第三個人搞偶像崇拜,那個人就是錢珞瑾。作為一個把冰雪中生活技能點滿的東北人,皇上派來的關中工匠們在錢珞瑾面前都不夠看,錢珞瑾領著南族的人們腌酸菜、挖地窖、晾臘、蓋火炕……
南王負責指揮手下的壯漢們扛白菜,兩個人幹得如火如荼,慕從錦和花逸文則遠遠地坐著,各自注視著自己的媳婦兒。
「從錦,你說咱們倆這樣的是不是就妻管嚴?」
「有一點。」
「可我怎麼就這麼喜歡被保護的日子呢?」
「我也喜歡被錢珞瑾包養的覺。」
兩個男人,並排坐著,大言不慚地說出心裡話。
南族的冬天已和往昔大有不同,火灶支起熱炕,大鍋里燉著冬捕出的大魚,又有酸菜配了鮮的乾,熱乎乎的炕頭和熱乎乎的菜,南族人紛紛舉起酒杯,第一杯酒,敬最尊貴的王,第二杯酒,敬那關中來的錦王妃,這是規矩。
花逸文和南王的小兒卓雅已經長了健壯的小漢子,在雪地里狂奔出一串小小的腳印。很多南族的小男孩圍在卓雅周圍,眼地看著,想跟一起玩,卓雅卻連正眼都不看他們一眼。
這孩子不會是個自閉癥吧?花逸文關切地詢問兒高冷的原因,卓雅說:「我才不跟他們玩,他們長得都像牛,一點都不好看,我就喜歡爹爹這樣文雅白的男孩子!」
卓雅的之心簡直和娘一模一樣,花逸文不流下冷汗,如果長大了,知道了那個關中地方,知道了那裡有很多文質彬彬的男子……花逸文不敢再想下去,不知兒長大了會給關中男子帶來怎樣的災禍。
關中的都中城,賣包子的小販仍然迎著大雪賣,旁邊的麵攤坐滿了客人,一碗碗春麵在寒冷的天氣里冒出裊裊不斷的白霧氣。店小二忙著傳菜,客人們卻在津津樂道地閑聊,今日,皇宮裡有喜事。
是宮中最寵的綰妃晉封貴妃的大喜日子。
綰妃宮裡的宮太監們都高興壞了,謝夢瑤仍然是飄飄仙的模樣,皇上總取笑,說像仙下凡,應該跟著東流國師修道去。
謝夢瑤對著鏡子,一點胭脂染上,鏡子里的盛裝打扮,貴妃制服雍容華貴。
宮幫謝夢瑤攏好髮髻,恭順地問:「娘娘,今天戴哪個髮釵?」
又有宮捧來收納髮飾的寶盒,謝夢瑤挑揀著,恍然發現一柄從沒戴過的髮釵,那柄金雀蕊髮釵是二叔臨終前留給的,一直被收在妝盒的最底層。
「就這個吧。」
謝夢瑤頭戴謝二爺所贈的金雀蕊髮釵,彷彿的二叔能通過上面金雀的眼睛看見的冊封大典似的。
如果過世的人真能在天有靈,謝夢瑤很希死去的親人都能看到,如今的是份顯赫的貴妃娘娘,未曾辜負鎮國公府的門楣。
那柄金雀蕊髮釵的主人如今遠在珩奚,用他人的皮囊活著自己的人生。
近日,珩奚族的皇宮裡住進了一個陌生的關中子,孟二娘只是來珩奚找尋藥典上記載的草藥,恰逢珩奚族小公主,衛兵到抓大夫進宮給小公主看病,孟二娘只因上佩戴了葯囊就被一併送宮中。
孟二娘是個脾氣古怪的大夫,頗有點「天子呼來不上船」的脾氣,當年想進太醫院肯以試藥,現在不想繼續做太醫了,就算皇帝以太醫院主簿的職位相許,仍義無反顧地上表請辭。
據說孟二娘的一次診脈,價值千金,但有價千金的人未必就能得一次看診。
因為脾氣古怪。
這麼個怪脾氣的子,卻願意出手替異族小公主,連珩奚王子都忍不住好奇:「我聽說你是關中的名醫,得你診療一次三生有幸,怎麼也願意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孩相助?」
「我替治病,不是因為,是因為你。」
珩奚王子帶著青銅面,但孟二娘說的並不是容貌。
「他也很喜歡孩子,和你一樣,」孟二娘的目看著珩奚王子卻也穿他看著更遙遠的回憶:「我還記得那年他的表外甥生了病,他就是這樣,急著守在床邊,兩天兩夜沒有合眼。」
厚厚的面,隔著兩個人彼此的距離,也隔著十幾年流轉的,遙記當年共沐春秋,待溫好一壺藥酒,他撐著久病之軀也能酣醉一下午,可惜他現在的魄強健,卻再也沒喝過那樣的好酒。
「小公主的病不打,照我開的方子按時服藥即刻,這些葯你們珩奚也都有。」
侍欣喜地接過方子,珩奚王子卻一不,孟二娘看了一眼珩奚王子,好奇地問:「你不看看我都開了些什麼葯?我可是外族人,就這麼信得過我?」
「你開的方子,定沒錯。」
心裡那麼多回憶,層層疊疊彙集在眼前,明明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卻有種故的義。
孟二娘的角淺淺地笑了。
「多謝。」
謝這久違的信任。
西北又是艷天,關口外的市集還風風火火一片喧鬧。
賣饢餅的大嬸看見了坐在牆角草垛子上提筆寫字的管幸書,對旁邊賣乾子的老太說:「你看,那個可俊的小夥子又來了。」
「是啊,他天天在這兒寫東西,也不知道寫的都是什麼。」
「他總看我,肯定給我寫詩呢。」
管幸書的目其實看著更遠的地方,那裡,來進貨的商隊正在跟攤販討價還價。
「你這駱駝皮也太貴了,上回還不是這個價。」
「你們關中不是有句古話『時異事異』,最近我們夷族的王妃喜歡穿駱駝皮斗篷,族裡子都爭相效仿,價格可不就上去了。」
管幸書筆速飛快地在紙上寫下:永平好駝皮斗篷,族群起效仿,一時駝皮難求。
都中可沒有西北的好天氣,鵝大雪一直從天飄落,落在每一個行路人的肩頭。
東流站在道觀院后的紅梅林里,今日他穿著白鶴道袍,更顯出他的仙人姿,或者說是仙人。
原本這裡是沒有東西的,因錦王妃說栽種的紅梅總死,不想要了,乾脆全都扔來三清觀。清修之地的道觀卻開了一片紅艷似火的梅花,連州王妃都說三清觀被錦王妃欺負得太慘了,若有需要,願代國師參錦王妃一本。
若不是有了東流國師的首肯,這些梅花又怎能真的栽種在這裡?他不喜歡梅花,他喜歡的是喜歡梅花的人而已。
此東流,不雙偶。
被大雪覆蓋的城中街道上,錢珞瑾的馬車正噠噠噠地趕往鎮國公府,今日是皇后誕下麟兒的日子,錢珞瑾和慕從錦來賀皇嫡子出生之喜,已是州王妃的謝夢曦也要來,兩人一合計,難得大家都要回都中,又正好還沒出正月,乾脆就在鎮國公府聚一聚。
一直留在都中的謝夢華算是半個東道主,一直幫著謝夫人忙活家宴,難道是闔家團圓的日子,滿府的下人都繃了神經不敢懈怠。
謝夢華已經歷練了老道的主人,每日只來幫忙打理一個時辰,就能讓所有準備工作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謝夢瑤已是貴妃,更不能隨意出宮,但一大早就賞賜了一堆東西來鎮國公府,念單子的太監念得嗓子都啞了。謝夫人面上驕傲,謝夢華也打趣道:「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府里又要嫁兒了呢!」
謝夢華的玩笑話是隨口說的,謝夫人卻頗有,在這個府里統共嫁出去四個兒,每一個都是讓人羨慕的門楣,看著孩子如今也都過著幸福的日子,謝夫人才算心裡舒暢。
錢珞瑾和謝夢曦正好在宮裡遇到,兩人就結伴一起過來,這可忙壞了來盯梢的下人,上一個剛跑回去報:「表小姐和錦王爺到!」
下一個又趕攆回去加報:「三小姐和姑爺也到了!」
謝夢華和安廣侯世子將家中的一兒一也帶了來,兒還不到打醬油的時候,長子已經到了開蒙的年紀,會抱著錢珞瑾的大撒:「表姨母肚子里的寶寶什麼時候能出來和我玩?」
錢珞瑾自己的肚皮:「等到府里的桃子了的時候,他就出來了,你想要個表弟還是表妹?」
「都好,生個男孩就像表姨夫一樣聰明,生個孩就像表姨夫一樣好看。」
「……表姨母怎麼覺白疼你了呢。」
慕從錦在旁邊笑出聲:「你還是老樣子,跟小孩兒也斤斤計較。」
「我大外甥凈說實話,長大定是個懷坦的君子。」謝夢曦褒獎道。
慕遠衡大一口氣:「我現在都能想象我將來被一堆小君子包圍的樣子了。」
錢珞瑾轉念想到慕遠衡被一群小謝夢曦附的孩子團團圍住教育的場面,突然覺得自己也不慘了,和藹可親地拉起謝夢曦的手一起走:「好妹妹,我看好你們哦!」
謝夢華儼然是半個主人,幫母親張羅著招呼諸位妹妹和妹夫席。
在大雪寒冬里,最好的果然就是這樣,燙著悉的熱酒,吃著記憶中懷念的菜肴,聽著悉的聲音說著悉的事。
「兄長不來麼?」謝夢曦說的是謝謖元。
「表哥寫信說盡量往回趕呢,西北到都中幾千里路,估計是趕不上了吧。」
宴席上了謝夢瑤已是憾,又了謝謖元,總覺得闔家團圓缺了一塊。
「二姐姐來不了,好歹送了禮來,兄長最小氣,人不來,禮也不到。」
但謝夢曦說著笑話也不能讓謝夫人開心起來,還是思念兒子,住在都中的謝夢華和謝夢瑤,時常能看,錢珞瑾和謝夢曦偶爾也會回來,唯獨謝謖元,算起來已經幾年沒見。
一家人吃著飯,因謝謖元的缺席有些許憾,正吃著,聽見外面有些,謝大爺皺著眉頭問:「什麼事,吵吵嚷嚷。」
下人趕回話:「回老爺,是豬圈那邊,豬圈裡的豬都發狂了!」
好端端的,豬怎麼會發狂?
正當眾人疑的時候,又有下人來報信。
「老爺,夫人!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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