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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庭春》 第 19 章 第 19 章

惠文太后絕想不到,這樣一句無又沉痛的話竟出自陸筠之口。

的外孫,原是這世上最耀眼不容忽視的存在。出尊貴,文武雙全,就是單論樣貌,也可在這皇城外數一數二。

這般苦苦慕而不可得,對方是什麼人?什麼人配令他如此?

奇怪的是,陸筠說完這句話后,心里竟然到從未有過的輕松。

他背負這沉重的,一個人苦了太久。像冰天雪地漫無目的了無方向掙扎匍匐的行者,終于遇到一片可供棲息取暖的茶寮。哪怕只是存在于生命中這短短一瞬,至這一刻,他不再孤單。

惠文太后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該安,還是該勸服,抑或是該責怪?

陸筠在心底輕嘆了一聲。他的任妄為,到此而止。不可放任緒橫流,收整心,把這份重新放回鎖的角落。

“所以,娘娘無需擔心,微臣并非疾或是……旁的嗜好。”

惠文太后強出一笑來,“噯,緣分一事,本就難說。孩子……你去吧。”

陸筠點點頭,行禮退了出來。

傳來悠遠的鐘聲。蟲鳴暫歇,慈寧宮花園丁香開得正盛,那馥郁的香氣遠遠撲送而來。窗下宮人捧藥走,聽得太后嘆了一聲。

“敬瑤,可記得那日與梁四姑娘一并進宮賞花吃酒的,都有誰?”

老宮人用玉湯匙撥弄著碗里的湯藥,不知太后如何提起這個,招招手,命小宮人去把當日賞賜的冊子取來,指著上頭的名字一個個道:“福元郡主和二小姐、建文侯夫人、鄭國公夫人,再就是承寧伯府的夫人和……”

太后目落在那個名字上,半晌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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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筠說得含糊,亦不好多問。可男男思慕不可得,若非死別,多半便是……

太后的心難以名狀。一瞬間覺得難過極了。

老宮人命人把冊子撤下去,上前扶住太后,“娘娘,您何必憂心,嘉遠候這樣的兒郎,京里頭那些個姑娘小姐,哪個不搶著要嫁?侯爺眼高,自然需得慢慢挑揀,急不得的。”

太后搖搖頭,閉上眼想了一會兒。片刻,老宮人聽疲倦地開口,“明兒,傳梁家夫人和四姑娘再來一回。”

老宮人還想多問,見太后一臉蕭索,明顯不多言,到底沒有再說。

梁家正籠罩在一片云當中。

湖心亭里梁霄在座,他自然知道發生什麼。

此刻壽寧堂中,梁芷薇哭得幾乎要暈厥過去,明箏扶著,用帕子替抹淚,不時還要勸梁霄,“您別急著生氣,盡快想個法子才是……”

梁霄揚手摜了只瓷盞,瞪著明箏道:“你帶著芷薇在園,為什麼不看好,容得與那幾個任妄為的姑娘胡鬧?娘信任你,才把芷薇給你帶著,你就是這樣事的?你就是這樣當人嫂子的?”

明箏抬眼著他,見他因暴怒而漲紅了臉,怒氣沖沖負手在屋中來回踱著步子。過往再多齟齬,再多失都不曾覺察他是這樣猙獰丑陋。

他其實有副極好的皮囊。紅齒白,玉樹臨風,加上常掛著三分笑,很容易人覺得親切。初嫁過來時,閨中那些小姊妹不也曾艷羨的說得了個大便宜?承寧伯府世子的好樣貌,在京都向負盛名。

是分別太久的原因嗎?是被磋磨淡去的關系嗎?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再對這個人抱有希,不再對他做出的任何事說出的任何話而覺得難過心傷。好像已經能夠很平靜的,甚至帶著幾譏誚地去瞧他這幅暴跳如雷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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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芷薇搖頭哭道:“不怨嫂子,怨我自己……”

梁霄跺腳怒道:“你還知道怨你自己?為了給你謀這門親,家里頭花費多大功夫,托了多,花了多銀子你可知道?我一想到下午湖邊你跟那幾個姑娘跌在一的丑態,就連飯也吃不下去。好容易掙得兩份軍功回京,還未站穩腳,你就把我臉面全給舍了去,人知道我梁家姑娘子大庭廣眾給許多男人瞧,我還要不要……”

“二爺!”明箏揚聲打斷他,“芷薇不曾落水,擔不起這樣的污名。不過好心幫了朋友一把,難道見死不救才是大家閨秀的風范?”周圍還站著下人,再讓他胡說下去,梁芷薇的名聲就徹底完了。

梁霄見這時還要與自己爭辯,堂中坐著這麼些人,把他為男人的臉面威嚴置于何地?若是背地里爭執也罷了,他愿意讓著哄著。可眼前還有這麼多的人瞧著,他堂堂伯府承嗣人,難道就這樣被個人質問得啞口無言?

“你……”

梁霄剛要開口,猛地,梁芷薇從明箏懷里掙出來,“我給家里抹了黑,我拿命賠你們,行嗎?”

拼卻一力氣,垂頭就朝柱子上撞去。

聲響起一片,老太太嚇得手里的佛珠都落了地。

氣聲,驚呼聲,哭喊聲……梁霄待反應過來,早就來不及。

想象中那般銳利的疼痛沒有到來。

梁芷薇睜大淚眼,見面前隔著與柱子的人……是明箏。

那麼重的沖力,全然擊在明箏纖細的肩頭。

忍痛著臂膀,低聲道:“別鬧了,行嗎?”

真的好累,真的不想再理會這些糟心的事。

屋中靜下來,連梁芷薇的哭聲也一時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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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箏環顧眾人,聲音微冷,“事已至此,想辦法全了姑娘清名,不要擴大這件事的影響。我會邀鄭大出來說話,請幫忙控制住可能傳出去的流言。”

看向梁芷薇,“你能做的,就是這段時間乖乖待在家里。”

轉過臉來,瞥向梁霄。

他也回。見蒼白捂著肩臂,想必是被撞疼得厲害。他忽而有些心,暗悔適才不該那樣口不擇言。

明箏著他,只一眼,便移開了視線。朝閔氏福福,“煩請大嫂知會大哥一聲,請他幫忙打點打點當日同在湖心亭、目睹了姑娘們的那幾位爺……”

梁霄心里煎熬如火烤,這件事,明明他去做是最合適的,為什麼要舍近求遠,去托付梁霽?

明箏走到老太太面前,斟了杯茶,奉到對方手上,“娘,當天伺候的下人疏忽,但罪不至死。瞧在沒有鬧出太大的子,一切尚可控制,把人攆到莊子上,不復用就是,饒他們一次……”

老太太仿佛一瞬老了十歲,有氣無力抬了抬手,“罷了,你做主便是。”

話音剛落,忽然外頭傳來一陣輕快的步聲。

“娘,娘!宮里頭的周姑姑來了!說是太后老人家得閑,想傳咱們家四姑娘和二嫂去宮里陪著說話呢!”

氣氛已降到冰點的屋中霎時迸起了火星子。

明箏瞧著眾人轉哀為喜,是那樣愉悅,肩膀,一抹苦笑噙在邊。

這宗婦,實在做得倦了。

人人倚靠,等拿主意。

回過頭去,后卻是空無一人。又能倚靠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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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攬勝門,朝里走就是慈寧宮花園,大叢丁香幽紫如霧,芬芳馥郁,熱烈濃艷。咸若館西偏間,炕前坐著明箏。宮人抱了只雪白的兒狗,引梁芷薇前去抱廈逗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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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箏已是第二回察覺到,惠文太后那束若有似無的探究視線。

“梁夫人芳辰幾何?依稀記得,梁世子是平寧九年的婚?”太后用銀匙撥弄著熏爐里的香屑,收回視線,有一搭沒一搭地與明箏話著家常。

明箏按下心里那點疑,落落大方答道:“回太后娘娘,臣婦與世子是在平寧九年的婚,今年二十有三。”

太后笑了笑,“是個好年歲,比小姑娘莊重,又是容最妍麗的時候。本宮如你這般年華之時,在宮里頭還只是個嬪,剛養下了漱君……”

掠過明箏的肚子,親切笑道,“前些日子,依稀聽說梁家有喜,后來,又聽說了旁的,京里傳的沸沸揚揚,也有本子遞到了前朱批,……本宮瞧你大方知禮,倒有些替你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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