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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庭春》 第 62 章 第 62 章

梁家兄弟趕到虢國公府時,已近酉時了。

梁霄上前砸門,毫不客氣。

梁霽勸他道:“二弟,你這是做什麼?咱們是來求人的,你這樣太過失禮。若是嘉遠侯生氣了,不肯幫忙怎麼辦?芷薇是個姑娘家,可冒不得險啊。”

梁霄充耳不聞,扣住門環大聲呼喝陸筠的名字。

片刻里頭迎出了個管事模樣的人,梁霄冷笑道:“去,知會一聲,你們家侯爺未來夫人的前任丈夫到了。”

管事凝眉道:“是梁二爺?”

梁霄笑了聲,“好說,正是。”

管事道:“侯爺有急事被召宮,只怕今晚不會回來了。梁二爺若有什麼事,不若天亮了再派人遞帖子上門,等侯爺得空,會傳見的了。”

聽得梁霄直笑,“這麼巧?別是做了頭烏不敢見我吧?別呀,我還有幾件關于虢國公府未來主子的私事想跟陸侯爺提點提點呢,你這下人做不了主,這就進去回報,就照著我適才說的,一個字一個字回給他聽,他會見我的,他定然急的火燒眉似的,急著見我呢。”

梁霽暗中扯扯他的角,卻本阻不住他。

管事臉一沉,冷笑道:“原來梁二爺是來尋事的。”

他退后一步,后不知從哪兒多出來幾個護院,“請梁二爺離開,虢國公府不接待無禮之人。”

護院圍攏上前,眼見氣氛不對,梁霽連忙上來擋住梁霄,“對不住,我二弟醉了,他一時失言,就別污了侯爺清聽了。”

他朝管事抱抱拳,攬著梁霄就想把他帶走。

梁霄推開他,一面冷笑,一面提聲嚷道:“陸筠拾了我穿爛的鞋,裝什麼清高呢?他出來,他出來!”

“二弟,你這是做什麼啊?我們是來求侯爺幫忙的,你怎麼……你這不是尋仇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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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管事不再客氣,連話也不肯多說,打個手勢,命護院把人攆走。

那幾個護院個個生的人高馬大,上前來,一個拎開梁霽,兩個鉗住梁霄的胳膊。

梁霄吃痛,邊悶哼邊道:“陸筠你可真沒膽,連見也不敢見我,你瞧上我人,大大方方跟我說啊,我玩膩了,興許就送給你了,這麼,真人笑掉大牙,還當是個什麼金枝玉葉來著?就是我玩膩了、玩爛的了……”

話沒說完,他陡然頓住了。

階下行來一輛馬車,正正停在門前。車簾掀開,明箏步了下來。

穿著一水綠春裝,紗羅質地,襯得腰更顯纖細,更覺白皙。

一頭茂的秀發堆云髻,墜著明晃晃的鎏金多寶流蘇釵子。彎月形赤金發梳鬢,垂掛著短而細的穗子,走起路來搖曳生輝。

梁霄沒料到會遇著。適才還污言穢語地侮辱辱著陸筠。此刻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見如此端麗明艷,他甚至心中升起了莫名的卑怯

明箏面無表,緩緩走近。

護院鉗住梁霄,向行禮道:“夫人。”

明箏點點頭,水眸緩緩移向梁霄。

囁喏著,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趙嬤嬤。”開口。

后走來一人,立定在梁霄跟前。梁霄疑地抬起眼,見對方高高揚起手,跟著一個響亮的掌就在他左臉上。“梁二爺里不干不凈的病,如今還沒改,我家姑雖是流之輩,可眼里不容沙子,梁二爺還是長長記,想清楚了再說話比較好。”

梁霄被打蒙了,他滿腦子都是適才明箏瞧他的眼神。

冰冷的,厭惡的,輕蔑的。

瞧不起他。

明明是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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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卻把他當街邊的乞丐一樣,連個好眼都懶得施舍。

明箏不再理會梁霄,對那管事道:“侯爺了傷,車中剛好有些止的藥,若是用得上,便用著吧。不必通傳了,天晚了,不便叨擾,我這就走。”

將東西遞上,快步挪下臺階。

坐上車,臉上火辣辣的,生怕給人瞧出自己的心虛來。

不放心陸筠,兩人才在街頭分開,就追上來送藥……怎麼想都覺得赧。

那管事堆著笑,連連挽留,“夫人稍待,侯爺被急召宮,過會兒多半就回來了,若是知道您來,侯爺定然高興。”

明箏哪里肯留下,遲疑地道:“不必了,我還有事,您留步吧。”

馬車很快駛離,從頭到尾,明箏一句話都沒有對梁霄說過。

趙嬤嬤落后一步,見梁霽一臉沉痛,冷笑道:“梁大人原先在外行走,進退有度,也是個面人兒。不想今兒在人家門口容得自家兄弟胡言語壞人名譽,既然您縱容不管,只得老奴代為教訓,好梁二爺知道,咱們明家也有脾氣的。梁明兩家早已無瓜無葛,彼此好聚好散,互不拖欠。再有下回如此,明家不會坐以待斃,梁二爺若不信邪,咱們走著瞧。”

與此同時,陸筠那邊也得了消息。

他披著氅,沉默地走在宮道上。

郭遜道:“事關夫人,底下人不好置,回了侯爺,您拿個主意。這姓梁的的造次不是三兩日了,上回教訓一次,沒能他長記。未免夜長夢多,令您跟夫人煩憂,依卑職之見,不若……”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

陸筠眉頭鎖,沉默不言。

他想殺梁霄,這念頭不是頭回生起。

以前是出于嫉妒,如今是覺得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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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個人活在世上,對他和明箏沒半點好

明箏今天的態度很明顯,與梁家劃清界限,并不留

大牢里關著梁家四姑娘,此刻梁霄也被押在他手里。想要鏟除這一家,不費吹灰之力。可世人會怎麼議論明箏?

夫合謀,斬草除害死前夫一家?

那些本來子虛烏有的傳言,就會在梁家消失后坐實。

世人不論真相,只會同弱者。

與他相比,梁霄就是那個弱者。

失去了妻子,又被妻子的新歡殺害……梁家雖是強弩之末,可畢竟在京城盤亙百年,姻親里頭還有禮部侍郎這樣的大員,到極,鬧到前,他倒沒什麼,只怕明箏臉上不好看。

陸筠沉默了一路,就在行至明府門外之時,他才嘆息一聲,開了口。

“把他送到宛平,著他做軍中苦力。”

人盯著,沒我的允許,不準他回京。”

郭遜怔了怔,還再勸。陸筠擺擺手,制止了他。

婚期在即,他也不想手染鮮。為了他和的未來和順,他寧愿就傻傻的迷信這一回。

但愿從此順順利利,讓他快些娶了進門。

梁芷薇沒找到,梁霄又被連夜召回了宛平。梁家上下都慌極了,即將滅頂的恐懼,彌漫在梁府上空。

不論他們如何驚惶,這一切都跟明箏沒關系了。

開始匆忙的備嫁,因為婚期忽然提前,時間驟然張了起來。

陸筠傷后,也曾好好的思索過。牽掛他,擔心他,這些都不是作假的。盼著他好,也不厭惡他的親近,也許還稱不上多麼深,但還是有些喜歡他的……

認識到自己的心意后,沒有拒絕陸筠想要把婚期提前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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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和陸筠商定過,將日子定在了欽天監建議的八月十八。

再有幾個月,就要嫁給陸筠,為嘉遠侯夫人了。

五月初,明府辦喜事,明軫大婚。陸筠作為明家準婿,自然出席。

他刻意收斂鋒芒,盡量溫和地對待明家每一個人。他希給所有人留下好印象,讓他們轉達給明箏,自己究竟多麼看重這門親事。

明軫那些狐朋狗友有機會給嘉遠侯敬酒,哪里還會客氣。

他飲了三四壺,在座上還是一派從容平靜的模樣。等他被人帶進明家偏院,明箏急忙忙來瞧他時,他已經醉的很厲害了。

“箏箏。”

瑗華還沒退出去,他就拉住明箏的手喊的名字。

瑗華嚇了一跳,忙紅著臉退出去。

明箏洗了條帕子,替他拭熱乎乎的臉頰。

他攥住兩只手腕,坐起來想要親

明箏甩開他,按住他的肩膀,低聲哄道:“你別鬧。”

為他抹拭頭上的汗,抱怨道:“明軫這傻子,做什麼由著那些人灌你這麼多酒。”

“箏箏。”他含糊地喊的名字,摟住不放。

明箏被他箍住掙不開,倒在他懷里,握拳捶著他的肩膀,嘟囔道:“堂堂嘉遠侯也有這樣耍無賴的時候啊。”

他扣住的腰不放,似乎不滿足此刻的親親抱抱,手順著腰側朝上走。明箏按住他,搖頭道:“你別胡鬧,待會兒酒醒了,瞧你。”

又笑自己傻氣,他醉著,哪還聽得懂說些什麼。

掙開他站起,預備去換條帕子,重新替他拭。

袖角被人攥住了。

陸筠張開眼,神迷離地,小心翼翼地說:“別走。”

明箏頓了下。他順著袖角,尋到的手掌,握了,扣在自己心口上,“明箏,我又做夢了……我總是想你。我想殺了梁霄,想把你搶回來,想吻你抱你,想讓你做我的人。這個夢,我做了十年……原諒我,祖父戰死,我不能走,我得為他報仇,我給你寫過信……可你沒回,明箏……我就這樣,把你錯過了。”

他手腕一帶,讓倒在他懷抱里,小心的頭發,輕聲嘆道:“別走,別離開我,嫁我吧,我會待你好,一生一世,永生永世……別走了,好不好?別走了……”

他像夢囈,本連個完整的句子也說不清,可他低喃的那些話,讓明箏心里發,酸楚得不行。

伏在他上沒有

抿著沒有回答。

在心里答了一遍又一遍了。

“好,我不走。”

“我留下來,與你一塊兒過。”

“我們好好地,這回一定要幸福。”

“我相信你,也相信我們的未來。”

“陸筠,能遇到你,嫁給你,我也覺得自己很幸運。”

……

飛逝。

八月十八來到,仿佛只是眨眼之間。

婚禮按照明箏的要求,低調的進行著。

第二回親,不愿太惹眼。怕有太多非議,反倒令陸家不舒坦。

行過禮,就被送進喜房,與陸家一眾眷寒暄說話。

應付這種場合游刃有余,真正讓張的儀程都在后頭。

從陸筠推開房門那刻起,狂跳的心臟就一直不曾平復過。

蒙著蓋頭,垂眼看見一雙玄錦靴靠近,如意紋妝花緞料躍眼簾。

知道此刻面前立著誰。

視線豁然開朗,頭頂的蓋頭被他掀了。

喜娘含笑步上前,將兩人的擺打個結,跪下來說了好些吉利話。而后就要飲合巹酒。

明箏正襟危坐,天氣熱,背脊上早出了一重汗。兩臂纏,紅著臉與他飲了杯,抬眼瞧他,見他一臉肅然,繃著表,瞧不出喜怒。

忍耐著,等喜娘走完程序,一眾瞧熱鬧的也終于退了出去。

屋外只剩下一個服侍的瑗華。

和陸筠并膝坐在床沿上,映著一室大紅,愈發覺得悶熱。

“侯爺……”

“箏……”

兩人同時開口,四目相對,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些許的張和不自在。

明箏低聲道:“我想去凈房,可不可以喊瑗華進來伺候?”

陸筠點點頭,就見一陣風似的,快速消失在屏風后頭。

陸筠仿佛松了口氣,這一整天他在極度張當中,連手腳都不知怎麼擺放才好。他怕婚儀出岔子,半分不敢松懈。此時屋里只剩下他一個。他環視著四周,打量著這個稍顯陌生的、紅的世界。

他娶了明箏。

他終于娶了明箏。

今晚……他目視床帳,今晚他們會一同睡在這里,往后無數個夜晚,都會陪著他,一塊兒睡在這張床上。

熱氣一點點在散開,他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是滾燙的。

后頭的凈房傳來點點水聲,隔著一道屏風,一扇門,就在他往常沐浴的那方池子里,洗濯著耀目的……

不能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他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就此闖進里頭……

等待煎熬漫長。

他兩手握撐在膝頭,沉默地坐在床邊。

片刻,側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他站起,目視明箏朝他走來。

換了裳,水紅煙羅罩衫,織錦洋縐紗子,頭發松松挽髻,鬢角還滴著水珠。

有點張地朝他看過來,只瞧了一眼就垂下睫,再不敢多瞧了。

陸筠與一樣張,他展臂做了個“請”的手勢,說:“你坐。”

這模樣好像當是個客,瞧他手足無措的樣子,明箏抿笑了出來。

依言坐在床沿上,拍拍邊空著的位置,“您也坐?”

陸筠盯著的手。

白瑩潤,他知道這雙手多

結滾了滾,走上前,離更近些。

明箏疑地抬起頭,“侯爺,您……”

上他的視線,聲音驀然一頓。

撞上他那雙幽黯不見底的眸子,瞬間讀懂了里頭纏綿的愫是什麼。

他蹲跪下來,指頭遲疑地,的腳腕。

明箏難耐地咬住,連忙要躲。

沒能躲開,他握住的腳踝,將剛換上的那雙簇新鞋除了下來。

明箏兩手撐在后,睜大眼睛瞧他徐徐直起

他靠近了,左膝挪到床沿上,俯扣住的肩膀。

他一言不發,深沉的眸子,危險氣息在靠近,明箏心里莫名有些恐懼。

朝后退,可又能退到哪兒去。

想說點什麼,打破這可怕的沉默,可此時此刻,的聲音對他也是莫大的刺激。

他抬手頭頂的發釵,滿頭青全數披散下來。

烏黑茂的頭發襯在雪上,更顯得那白皙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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