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建國再也忍不住,仰頭翻個白眼:“你也夠狠,居然咒他死。”
“可惜他沒死,這會兒指不定已經轉到資本主義國家,正吃香的喝辣的。不過,我倒是不得他腸穿肚爛不得好死。”宋招娣說著話嘆了一口氣,“鐘建國,你說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
“我本將心向明月,誰知明月照渠。無可奈何心已死,親戚鄰居還我。挑挑揀揀覓夫婿,卻找到你這麼一位疑心病晚期沒得治的鰥夫。”
鐘建國笑著點頭:“繼續。”
“繼續什麼?十點了,還不睡覺想干嘛啊。”宋招娣白他一眼,站起來就往東邊走,“明天記得去買菜,家里沒菜了。”
鐘建國楞了一下,回過神來,客房的門已合上,無奈又無語:“宋招娣,你簡直有病。”
“你才有病!”刷一下,宋招娣拉開門,“在背后罵我,否則我就去找你們劉師長,說你,你打我。”
鐘建國莫名其妙,指著自己:“我打你?我什麼時候過你一指頭。”
“你是沒用手打我,你對我冷暴力。”宋招娣知道這時期的人不清楚‘冷暴力’是什麼意思,不介意解釋給鐘建國聽,“從不主跟我說話,我上趕著討好你,你還對我答不理。這就冷暴力。”
鐘建國舉起拳頭:“信不信我把冷暴力變熱暴力?”
“信!”宋招娣口道,“這世上沒有你鐘建國不敢干的事。”
鐘建國扶額:“趕睡吧。別一天二十四小時,想著法子氣我。氣死我對你沒什麼好。對了,除了菜還買什麼?”
“買條鱸魚或者鲅魚,刺也便宜。”宋招娣道,“不能天天吃蛋,我沒怎麼吃,看都看膩了。”
鐘建國點了點頭,一邊往他房間里走一邊說:“再吃半個月,那倆孩子估計就不好意思喊你后媽了。”
“等等,你后媽真坐船走了?”宋招娣總覺忽略了什麼,沒孩子在邊鬧著,四周靜下來,終于想到兩個難纏鬼走了就一直沒回來。
鐘建國:“們去營區找我,被巡邏的人攔在外面。一直沒等到我,估計又不敢來找你,就回去了。”
“我表姨得上班,不能離開太久,你那個丈母娘怎麼回事?”宋招娣問,“比我表姨難纏多了,不像是這麼輕易罷休的人。”
鐘建國:“心虛。當年我還在申城的時候,整個家屬院的人都知道大娃的姥姥什麼德。他們當中有很多人也隨主力部隊搬到這邊,真鬧起來也沒人向著。
“想找司令告我的狀,估計也沒人告訴司令長什麼樣。還有一點,家庭分有問題,也不敢大鬧。”
“那以后再來打秋風,我可以把關在門外嗎?”宋招娣問。
鐘建國:“大娃和二娃沒意見,我就沒意見。”
宋招娣心想,你的兩個兒子恨不得拿刀砍死你前丈母娘。不過,這話一旦說出來,鐘建國又得訓孩子。宋招娣也就什麼都沒說,直接關門睡覺。
鐘建國著閉的房門,輕笑一聲,我看你還能自由幾天!
歷十月二十九日,下午,紅崖鎮下著瓢潑大雨。郵局的同志不想去送信,可是信從翁洲島寄來,郵票又跟普通老百姓用的不一樣……送信的同志怕耽誤了大事,穿著雨,頂著大風把信送到小宋村。
宋母一看送信的同志的子全了,不顧對方婉拒,把人拉到屋里。隨后才把信遞給宋招娣的父親。
盛難卻,郵局的同志就提醒宋母,看完了就寫封回信,他走的時候也正好帶回去。然而,話音落下,沒有得到任何回復。
郵局的同志看向宋父,發現他的神很是復雜,不站起來,連連問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宋父嘆了一口氣,把信給劉洋。
劉洋看完沉默下來。
宋母也顧不得招呼郵局的同志喝水,連忙問宋父出什麼事了。
宋父也以為劉洋的叔叔戰死沙場。如今不但突然出現,還是個高級軍。宋招娣還希他們去一趟,也順便認認鐘家門。搞得宋父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便向郵局的同志討個主意。
對方沒想到劉洋是烈士孤,更沒有想到他的叔叔是軍。前一個忍不住罵賊老天,這會兒又忍不住謝老天爺。要不是外面下著雨,他就不會進來躲雨,更不會認識烈士孤兼軍屬。
拿過信仔仔細細看一遍,郵局的同志就建議宋家人立刻過去,不要等著對方來接他們,畢竟劉洋的叔叔是劉洋的長輩。
外面下著瓢潑大雨,宋父著遠山上的霧,覺得沒有兩三天雨停不下來,想等兩天再去。可是一看到大婿不知道什麼時候哭了,忍不住說了一句,現在想去也沒法去。
郵局的同志立即說,他有辦法。
翌日,清晨,天空飄著牛細雨,一輛綠的車來到小宋村。傍晚,綠卡車把宋家六口送到濱海市。
劉洋的母親不了舟車勞頓,便留下來看家。因郵局的車進村一事,搞得小宋村的大人小孩都知道劉洋是烈士孤,沒等宋父宋母開口,就紛紛跟宋招娣的家人說,他們會照看好劉洋的母親。
車子抵達濱海市,在郵局的同志的幫助下,劉洋買了車票,也給鐘建國發了電報。
鐘建國以為宋家人過幾天才能到。沒想來的這麼迅速,把其他事給張政委,就拿著電報回家。
話說回來,宋招娣給幾個孩子做幾頓鱸魚,大娃和二娃迅速拋棄番茄炒蛋,天天早上提醒鐘建國買鱸魚。
翁洲島四面環海,海鮮比便宜,也不要票,從而導致副食廠的魚遠遠比豬好賣。
鐘建國晚去一會就很難買到兒子們吃的鱸魚。可他每天早上都得刷鍋洗碗,也懶得記著時間,買不到鱸魚就隨便買。
鐘建國拿著電報回到家,看到宋招娣和幾個孩子正在吃餃子,大娃和二娃中間還放個盛醬的碟子,很是驚訝:“咱不是說好了,票留著等你爹娘來了再用。”
鐘大娃:“爸爸,不是豬餃子,是鲅魚餃子。”
“鲅魚?你們平時晌午都是這麼吃?”鐘建國意有所指。
宋招娣白他一眼:“想多了,第一次吃就被你個正著。不過,鍋里沒餃子了。”
“那你們昨天中午吃的什麼?”鐘建國問。
宋招娣:“清蒸魚。”
“前天中午呢?”鐘建國又問。
宋招娣:“豆瓣醬燒魚。”
“大前天呢?”鐘建國咽口口水。
宋招娣:“豆腐燉魚。”
“從明天開始我晌午回來吃飯,就這麼決定了。不接拒絕。”鐘建國說完就往廚房里去,看到鍋里連個餃子皮都沒有,大失所。回到客廳拿走大娃手邊的筷子,“給爸嘗嘗。”
“一個!”大娃放下勺子,出一手指頭。
鐘建國點了點頭,夾走一個嘗嘗很是鮮,朝二娃碗里夾一個。
二娃下意識用手捂住,大:“爸爸!”
“一個!”鐘建國道,“哥哥給爸爸一個餃子,你也應該給爸一個。”
宋招娣無語:“真有出息。你回來干嘛來了?”
“差點忘了。”鐘建國拿出電報,“你爹發的電報。去給我煮點面,我就給你。”
宋招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喂三娃吃魚。
鐘建國得了個沒趣,輕咳一聲:“我來喂三娃。”
“然后呢?”宋招娣又問。
鐘建國額頭,這個難纏的人:“電報給你。”
“早該這樣,皮什麼啊。”宋招娣手奪過來,隨即把孩子遞過去,“我爹他們過幾天才能到,你這麼著急回來真是為了這事?”
鐘建國起眼皮看了一下:“宋招娣同志,你是我的妻子,卻住在客房,你覺得你爹娘會怎麼想?你娘不是我繼母。我繼母想上樓看看,你可以明正大,義正言辭拒絕。”
“對!”宋招娣不皺眉,“現在該怎麼辦?”
“后媽為什麼要住在客房?”鐘大娃突然開口。
宋招娣臉上閃過一尷尬:“我習慣一個人睡。還有,你爸晚上睡覺打呼嚕,吵得我睡不著。”
鐘建國冷笑:“我晚上睡覺從不打呼嚕。打呼的人是你,我隔著墻都能聽見。”
“那是你睡癔癥了。”宋招娣口道,“你還有腳氣。”
鐘建國無語:“我每天晚上都洗腳。”
“那我也嫌你臭。”宋招娣道。
鐘建國揮揮手:“我就不應該回來提醒你。咋咋地吧。”說著,把三娃遞給宋招娣,“我回營區。”
“小氣鬼!”宋招娣嗤一聲,“柜子里還有餃子,自己煮去。”
鐘建國一喜:“我不說回去,你是不是沒打算告訴我有吃的?”
“爸爸,你錯怪后媽了。”鐘大娃仰頭道,“后媽給你留的,餃子下面還有水,后媽說餃子放在涼水上面,餃子就不會臭。”
鐘建國心中訝異,看向宋招娣,嗤一聲:“算你有良心。對了,大娃,二娃,以后不準再喊后媽。你后媽的娘過幾天來咱們家,聽見你們喊后媽,老人家一不高興,會把你后媽帶走的。”
“我不要后媽走!”二娃連忙說。
鐘建國:“還喊后媽?回頭他們會住在咱們家,喊你后媽的娘姥姥,喊爹姥爺,一同來的還有個大姨和姨夫。他們跟你姥姥不一樣。我估著會給你們帶很多好吃的。”
“后媽家的姥姥不藏咱家的東西,還給我們買好吃的?”鐘大娃不信世上有這麼好的姥姥。
宋招娣:“正常的姥姥都會給外孫買吃的。你的那個姥姥,我長這麼大也就到過那麼一位。”
“那,那我就喊你娘。”鐘大娃抬起小下,一副施恩的模樣。
宋招娣抬手朝他臉上擰一把:“明兒想吃什麼?”
“豬。”鐘大娃口道。
鐘建國擺手:“不行。”
“有票,我知道。”鐘大娃忍不住拔高聲音。
鐘建國:“姥姥來的時候得買,你吃了,拿什麼招呼姥姥一家?院子里剛剛頭的小青菜麼?”
鐘大娃想說不給吃,話到邊意識到后媽家的姥姥跟親媽家的姥姥不一樣,抿抿:“那我可以吃鴨子嗎?”
“不行。”鐘建國不等他開口又問,“又想說我是后爸?”
鐘大娃低下頭:“沒有。”
“我爹娘節儉慣了,他們來的當天做一頓就行了。”宋招娣道,“家里有有鴨,他們還得去生產隊干活,待不了幾天。”
鐘建國其實是個講究的人:“有備無患。”
“隨便你。”這種小事,宋招娣懶得跟他爭高低,也沒意思。更何況如今頭痛的是,不能用對付鐘建國的繼母和前岳母的法子對付娘,最遲后天上午就得搬到鐘建國房里。
宋招娣一想到跟他同床共枕,腦殼更疼了。并不是怕跟鐘建國發生關系,在男這種事上宋招娣是個老司機了。而是沒想這麼快。
當然,睡在一起不見得就得發生關系。可宋招娣是個正常人,鐘建國是個氣方剛的男人,一時意迷,做出令自己懊惱的事來很正常。
可惜,現實容不得宋招娣猶豫。
鐘建國把劉洋要來的消息告訴劉師長,段大嫂就過來問宋招娣,宋家人的喜好。又問宋招娣宋家人是喜歡枕頭還是枕頭。
宋招娣連忙說,家人來了住他們這邊。段大嫂跟著就問,床鋪好了沒,要不要幫忙。嚇得宋招娣連忙說不用。端是怕說慢一秒,段大嫂就跑上樓。
十一月初的翁洲島終于進深秋,空氣中帶有涼意。
二號早上,宋招娣穿著長長褂打開門,抱著服塞鐘建國柜里,就下樓做飯。
丈母娘和連襟要來,鐘建國便請了半天假。上午不去營區,鐘建國就沒像以往起得那麼早。看到宋照的作這麼瀟灑,鐘建國忍不住問自己,這麼一位大大咧咧的人居然能把他給糊弄住,他當時是多麼著急娶媳婦?
“宋招娣,上來。”鐘建國站在樓梯口大喊。
宋招娣看了他一眼:“早上不吃了?”
“把你的房間收拾干凈。”鐘建國道。
宋招娣想也沒想:“收拾好了,服、鞋、雪花膏都在你房里。”
“誰跟你說這個。”鐘建國道,“枕頭,被套上面有沒有雪花膏的味道?你娘一輩子沒出過濱海市,但不傻。客房的枕頭上有閨上的香味,你怎麼解釋?”
宋招娣楞了一下,連忙跑上樓:“沒想到啊沒想到,鐘建國,關鍵時刻你還有用。”
“我鐘建國有用的地方多著呢。”鐘建國瞥一眼,“仔細點,長頭發什麼的也收拾干凈。對了,盡量別讓大娃和二娃跟你家的人單獨相,說了,你自己去圓謊。”
宋招娣忍不住嘖一聲,“我爹娘過來啊,怎麼還搞的跟上級領導來檢查一樣。”
“這得問你自己。”鐘建國冷笑道,“你不愿意我鐘建國又不會用強。居然想出分房睡?真把自己當天仙了。”
宋招娣停下來,悠悠道:“要不要我幫你搬把椅子,再給你倒杯水?”
“行啊。”鐘建國道,“趕的。”
宋招娣抬手把剛剛掉的床單扔過去。
“你們在打架嗎?”二娃著眼睛走出來。
鐘建國連忙說:“沒有。”仔細一看,驚訝道,“兒子,你的子呢?怎麼著屁就跑出來了。”說著,過去把孩子抱起來,到一片,“這是什麼?!”
“尿了。”宋招娣瞬間猜到,“有沒有尿在床上?”
鐘二娃往鐘建國懷里鉆,
宋招娣不扶額:“我真是上輩子欠你們爺幾個的,大娃,給我出來!”
“喊什麼,尿床的又不是大娃。”鐘建國道。
宋招娣哼一聲:“每天晚上睡覺前,我都跟他們說,口也不能多喝水。實在忍不住就喝一口。
“自從我跟他倆說過,二娃再也沒尿過床。怎麼偏偏今天尿床?二娃,老實告訴我,你哥是不是領著你喝水井里面的水了?”
“哥,快出來,后媽猜到了。”二娃沖著西邊的房間喊,“我說后媽最聰明,后媽能猜到,你還不信。后媽,是哥讓我喝的。”
鐘建國張了張,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大娃,出來?”
“爸爸,你又要打我嗎?”鐘大娃說著話,看一眼宋招娣。
鐘建國深吸一口氣:“我以前打過你嗎?”
大娃噎住。
宋招娣:“大娃,我能知道為什麼嗎?”
“他們還沒來,就讓我把床讓出來,你也把床讓出來。伯伯和伯母還跟我說,要聽話,不準鬧人。我才不鬧人。”鐘大娃也期待給他買好東西的姥姥過來,可是,這幾天天天聽長輩們念叨,姥姥和姥爺來了做什麼好吃的,有些他都沒聽說過,大娃跟很不高興,“我不想他們來。”
宋招娣沒想到會因為這些,還以為大娃生的氣,看向鐘建國,你來!
“大娃,姥姥和姥爺是客人,只在咱家住三五天。”鐘建國道,“下次過來可能是幾年后。”
鐘大娃:“才不是呢。姥姥一段時間就來,一段時間就來,別想騙我。”
“這個姥姥和你的那個姥姥不一樣。”鐘建國頭疼,“你說,我們要怎麼做,你才同意大姨和姨夫住你屋。”
鐘大娃看了看宋招娣,看看他爸:“姥姥和姥爺走了,后媽也不準睡客房。”
“什麼?”宋招娣驚訝,“好你個鐘大娃,居然敢給我下套。我宋招娣長這麼大,只有我給別人下套。”
鐘大娃轉就往樓梯口跑:“你敢打我,我就喊,我就喊后媽打人了。姥姥和姥爺來了,我,我就說,你不跟爸爸住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