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儀之人……”
過了一會兒,王夫人嘆了口氣,妥協道:“這滿京城的好男兒,只要是未有正室的,哪怕落魄些,只要家門清白,也不是不可商量。”
像是早有預料,屏息凝神,如臨大敵般等了片刻,卻看見周旖錦的一張一合,吐出令全然不敢置信的名字。
“母親,我心儀之人,乃當朝天子——魏璇。”
“這、這……”
王夫人怎麼也沒想到,直愣愣瞪著眼睛,像是了天大的沖擊,半晌沒回過神來。
“母親也知道,我同他地位份,都是不合適,”周旖錦抿了下,率先寬,輕聲道:“我私產也不,自己一個過的也清凈,母親還是打消這念頭吧。”
“是……是不大合適。”王夫人的聲音約抖。
許是周旖錦這幾句話太過離經叛道,接下來的時間,王夫人整個人都有些迷糊,與周旖錦寒暄了半晌,聊了些家世,便腳步虛浮地走出了玉清園。
“小姐,您可還好?”
門外的柳綠面疑,探頭問道。
眼見著王夫人來時興致,二人親昵無比,可這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王夫人走時的臉上卻寫滿了魂不守舍。
“無事,母親想與我談論議親一事,我回絕罷了。”
周旖錦邊泛起細微苦笑,看著桌面攤開的那一沓畫卷,無奈嘆了口氣,住柳綠道:“將這些都丟出去,擱在這兒礙眼的很。”
“是。”
柳綠大抵猜到幾分,輕手輕腳走進來,將那畫卷囫圇一抱,匆匆幾步,便丟進遠的垃圾簍里。
隨著房門闔上,室陷了長久的寂靜。
周旖錦獨自一人坐在桌邊,獨自出神了許久。
清晨的明亮日毫無保留地傾灑在空空如也的桌面上,空氣中細小的金灰塵隨風緩緩落下,一筆一劃,像是在眼前描摹著某個悉的廓。
他線條分明的俊臉孔,白日里收斂鋒芒、溫潤如玉的外表,背地里放縱時青卻極侵略的男子氣息,他眼角惹人憐的小痣,上蓬有力的,一樣樣在腦海中回。
周旖錦低下頭,步搖長長的珠飾垂下,在鬢間搖曳著,過了一會兒,忽然輕輕地笑起來。
將魏璇的名字說出口,令打心底生出一種寬和坦然——
這不再是不敢宣之于口的了,對魏璇的,心中卑劣的與憐,這本就是自己的一部分。
哪怕從今往后他們再不見面,亦會秉著這份的,孤獨終老。周旖錦心中默念。
養心殿,青鶴九轉香爐間裊裊煙霧騰升,淡淡的龍涎香彌漫開來。
金漆雕龍寶座上,魏璇著龍袍,伏于案前。
他手中捧著一塊玲瓏剔的玉,神專注,手腕輕微轉,極的雕飾便緩緩浮現其上。
“皇上,”李祥照例走上前來,從袖口掏出一封卷:“淑貴妃今日所作之事,一一記錄在冊。”
魏璇并未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雕刻著手中的玉璽,隨著玉屑紛紛飄落,他的心也不由自主地蹁躚起來。
周旖錦出宮后這些時日,他殫竭慮治理朝政,只為有朝一日將大權全然獨攬于自己一——
屆時他有了說一不二的權威,冊封周旖錦時,哪怕朝中那些老古董們再怎樣不滿反駁,皆只能敢怒不敢言,也不必再平白遭非議。
他手中的玉石是玥國國庫中的藏寶,歷代君王傳承下來的寶,終是落在他這不肖子孫的手里。
要怪只怪齊國的印雕工糙的很,必然比不上他夙興夜寐親手雕刻的這一塊,更討周旖錦的喜歡。
想到這,魏璇的邊不由自主染了笑意,原本深沉的眸也漸漸浮起溫潤的。
對此場景,李祥已是見怪不怪,垂著手安靜候在一邊。
半晌,魏璇才將手中玉璽小心翼翼地擱在案上。
“就放這吧。”魏璇擺了擺手,令李祥退下。
李祥的腳步退到白玉臺階的最后一級時,忽然聽見魏璇喚他。
“慢著。”
“皇上有何吩咐?”李祥恭敬道。
魏璇眉頭微鎖,視線落在那寫了周旖錦行蹤的卷軸上,半晌,似乎若有所思,說道:“王夫人帶來的東西,呈上來給朕看看。”
李祥的臉有一瞬間發青,那垃圾簍里撿出來的東西,豈能于天子之手?
然而魏璇只是直視著他,毫沒有改變旨意的趨勢。
李祥只得著頭皮將那畫卷收攏好,擱在案上:“皇上,就是這些了。”
他將那些畫卷一一展開,凝眉注視了一會兒,眼神驟然一怔,霎時冰冷似鐵。
“就這些……”
魏璇口中重復著李祥的話,他上那令人膽寒的狠戾氣息突然迸發而出,如嗜而暴戾的野,令李祥膝蓋窩一,當即便跪在地上。
“皇上饒命……”
魏璇充耳不聞,只是緩緩低下頭。他一只手撐在額前,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噴薄發的火山。
頃,李祥聽見魏璇嚨里發出一陣低幽的笑聲,那笑意像一把帶的刀子,惻惻回在耳邊。
“敢背著朕議親,當真是膽大包天!”
魏璇終是忍耐不住,猛地站起來,廣袖一揮,將那畫卷重重丟了下去,力氣之大,竟裹挾著桌上的硯臺一并落下大案,“咚”的一聲,砸出驚心魄的巨響。
自魏璇即位以來,無論面對何種狀況、多麼下作的對手,他都從未有過這樣的暴怒。
李祥戰戰兢兢跪在地上,嚇得牙兒都直發。
然而上座之人,卻隨著那硯臺落地,四分五裂,忽然像是偃旗息鼓,怔目了一會兒,踉蹌地倒退一步,跌坐回去。
“為何總是騙朕?”
不知過了多久,魏璇的聲音帶著約的抖,低啞得像是失了力氣,回在空曠的養心殿。
他不忍再看那破碎的墨硯,晦的黑眸中忽而浮現出約的淚,似乎極力抑著,語調哽咽了一下。
“李祥……是不是不要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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