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杏中午幫著提了個桶，還白撿條魚。

這天傍晚，兩個堂兄到河邊把阿爺下午的收獲抬回村，大個的草魚賣了，回到何家院子就剩幾條鯽魚。大伯娘撿了個七八兩重的過來，讓何杏拿著。魚在老何家倒不稀罕，何杏道了聲謝，回提著菜刀就殺了，收拾出來直接送下鍋去。

唐氏剛進了趟里屋，出來聞著有蔥姜蒜開的香味兒，跟到灶屋門口一看，果然是閨在忙活。

“做啥好吃的？”

何杏看著鍋里都沒回頭，應道：“阿爺那頭送了條魚過來，我燉個湯，給嫂子補補，咱也分一口吃。”

唐氏最知道閨的手藝，是極好的，家里辦席經常都是掌勺，一道道菜端出去總能清盤，剩不下什麼。早先還有人說，有這手藝不如到縣里做吃的賣。何家要是窮一點興許會打這主意，偏他們日子過得紅火，哪肯讓沒嫁人的閨出去拋頭面掙辛苦錢？

上輩子的時候何杏就累過，在末世里吃也吃不飽，睡也睡不安生，也因為這樣，穿過來就分外珍惜，年紀輕輕的卻比誰都看得開，也不求富貴，就指天天都能吃飽飯，日子過得安穩太平。

何杏起油鍋了蔥姜蒜，把魚煎到兩面金黃，看差不多就往鍋里加了一大瓢水，把魚湯燒起來了才回跟娘說話。

“爹他們回來了嗎？”

“快了吧，反正天天都差不多是那時候。”

“我做那個魚皮花生兄弟吃，爹好像不是很喜歡？”

提到這個唐氏就想笑：“東子他啥都吃，你爹嘛……嫌魚皮太，讓你下回做香辣的。”

“咱家就剩那麼點花生米，都讓我用了，哪還有下回？我想著頭年收回來不黃豆，趕明我點塊豆腐，燉魚也好，燒著也好吃。再揭點豆皮炸出來做辣條，給兄弟吃著玩。”

豆腐和豆干何杏做過，豆皮從來沒有，嫌那個一張張揭著麻煩。也是想著這陣子兄弟天天跟著下地，想犒勞他，才合計做回辣條。

唐氏好像沒吃過豆皮，還問是啥？又問辣條是什麼東西？

豆皮兒嘛，豆制品的一種。

至于辣條……

那是紅遍大江南北的小零食，何杏照著從網上搜來的步奏自己做過，和外面賣的有點不同，也好吃。又要說到上輩子是開餐館的，給自家幫忙之前就報班培訓過廚藝，后來照著網上搜來的食譜做過不奇奇怪怪的東西，有些記不得了，不過就算記不得調料配比大概也知道是怎麼回事，多試兩回總能搗鼓出來。

何杏稍微解釋了一下，問這兩天有人到鎮上去嗎？要給辣條提味兒得買幾樣配料。

“要些什麼你說給東子，我拿錢讓他買去，腳程快點一來一回也就個把時辰，不費什麼事。”

正說到讓東子跑，爺仨就回來了，何杏嫂子剛給男人了條子，晾上看人已經到院里，就沖屋里喊了聲。唐氏從灶屋出來，讓他們打水洗個手等著吃飯，想起和費婆子商量那事，又沖男人招了招手：“他爹你進屋來，我有事跟你商量。”

何老爹拿汗巾子抹臉來著，一聽這話，問啥事兒？

“你跟我來，進屋里說。”

何老爹都沒喝著口水就讓婆娘喊屋里去了，他進去往床沿邊一坐，問到底啥事？

“我前頭不是跟你提了，費婆子來過咱家。”

“這我知道，想撮合我們跟河對面老程家，你還讓東子去打聽來著。”

“是啊，東子去打聽回來說程家興不下地，我想著大男人家不干農活那不得帶全家喝西北風？我就說不然再看看，可閨好像不在乎這個，跟我說不怕人懶散，有法子收拾，還是要人家對上心。程家那頭就上心的，今兒又讓費婆子帶話，說黃氏很滿意我們閨，只要我們點個頭，閨嫁過去一定是福的。我琢磨著咱們閨任憑嫁給誰總不會把日子過糟了，老程家也不錯，再說，日子一天天就過去了，再拖一拖翻過今年又大一歲，姑娘家歲數大了不好說啊。”

早兩年何老爹是一點兒也不著急，他閨心，不得多留兩年，現在哪怕筋也知道再留是害。

何老爹回想了一下東子說的，不樂意說：“你倒是給看個好的，他懶棒一個，難不讓我閨去伺候他？”

唐氏一聽這話便垮了臉：“每回都是你！你一個！東子一個！意見最大，看東家的說是木頭疙瘩不會人，看西家的說口花花人不踏實，人家來說一個你們否一個。閨本來就讓趙六坑了名聲，來說親的一直不多，又攤上你這麼挑剔的爹，程家興你看不上是不是？那你給我找個好的，你去找！我告訴你，就今年咋說都得把人嫁了，你這麼挑下去好婿沒有老姑娘一個，你就想想以后你閨會不會埋怨你。”

“杏兒才不會。”

“不會你就可勁兒作？”

何老爹悶不吭聲坐那兒有一會兒，才說：“我還不是心疼閨，你說看上程家興了？臭小子有什麼好？”

“老何你聽我一句，這人哪怕有千般好，你閨看不上就是白搭。他就算有些不足，你閨中意總能把日子過起來。再說程家這個也不算差了，人長得高高大大的，模樣好，子也還不錯，只不過沒親人懶散些。你想想看杏兒最拿手的是什麼？不就是哄人嗎？東子懶起來你喊不吧？杏兒就有辦法使喚人。”

“你說來說去就是看上眼了，那還跟我商量啥？”

“我跟費婆子說了，要娶咱們家閨總要你這當爹的點頭，讓程家興趕明到河邊去給你瞅瞅，你要是心里有話就直接問他，有什麼不放心的讓他給你保證看看。明兒你就別下地的，劃船出去。”

正說著，魚湯就出鍋了，何杏先給嫂子端了一碗去，這才把剩下的盛出來，又端出個炒青菜。

一邊添飯一邊喊爹娘出來，讓有話吃了再說，趁熱吃飯了。

何老爹坐上桌，看著閨就舍不得，覺昨天還是個小娃娃，轉咋這麼大了？都到了不得不嫁人的時候。何杏端著那一小碗魚湯喝了一口，笑道：“爹不吃飯看著我就能飽啊？”

舍不得！

真舍不得！

就這頓飯何老爹吃得可用力了，每一口都跟在嚼程家興的似的。

何杏說到想做個零，讓東子趕明去趟鎮上。

東子聽著眼前一亮，問：“阿姐又要做啥好吃的？”

“跟你說不清，做出來嘗了就知道，趕明你早點出門去，把我要的東西買齊。”

“好好，我去，我明上午就去，買回來再下地，阿爹跟大哥就多做點。”

做大哥的正要點頭，何老爹說：“我明天要劃船出去。”

……

想到要嫁兒，何老爹心里抗拒，他哪怕起得早，出船已經很晚了。他到河邊，從小木屋里把鎖著的船推出來，準備下水就發現河對面蹲了個人。

程家興聽說事了一半，只要何家爹點頭就能把小媳婦娶回來，他一高興，昨晚翻來覆去睡不著，天蒙蒙亮公才了一聲人就坐了起來，翻出那件最新的藍布裳穿好，洗干凈臉，把頭梳得規規矩矩的。

黃氏人在灶上忙活，沒注意其他屋的靜，還是兩個媳婦告訴說不對勁，三兄弟沒讓人喊這就起了。

兩個媳婦不明就里，黃氏心里門清，笑罵了聲。

“三兄弟今兒要出門？”

“你們別管，粥熬出來先給他盛一碗去。”

程家興呼嚕嚕喝完一碗粥，看天還沒全亮，他了就出門了。從大榕樹村出來，走小路到河邊，他站著等了半天沒等來人，想一屁坐下又怕臟了裳，這才改蹲。蹲一會兒腳麻了又起來走走，磨蹭了快有一個時辰，何老爹才推了小漁船出來。

程家興看到河對面有靜還愣了愣，又仔細瞅了一眼，就來了神，他站起來跟個傻子似的沖那頭招手，何老爹看到了，看到氣就不打一來。

他慢悠悠的劃船過去，小漁船剛靠岸，就看見程家興腆著個臉笑，邊笑邊管他爹。

還沒松口許嫁，爹都喊上了，何老爹想給他兩下，臭小子又說：“爹你就把杏子嫁給我，了親我鐵定對好，種地不行我上山給弄吃，誰欺負我就收拾誰。”

“不讓別人欺負，自己的媳婦兒自己打是不是？你要是關上門欺負呢？隔條河我都聽不到聲響。”

程家興就委屈了：“我疼都來不及，咋會欺負？再說……要把我跟杏子關一屋，誰欺負誰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