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道：「是賢妃娘娘。」

因指了指不遠的涼亭,一個宮裝子眼斜飛,正遙遙向這邊來。

林若秋與這位賢妃娘娘素無集,更想不到主來找自己，是善意還是惡意？

青天白日雖不怕下手謀害，林若秋還是打起十二萬分的神應對，嫉妒最容易令人沖昏頭腦，縱使趙氏位列四妃之尊，林若秋也怕失去理智。

然而到了近前，卻見趙賢妃笑盈盈的沖擺手，「妹妹可算來了，本宮好等。」

林若秋心道這是唱的哪一出,可擔不起一聲妹妹。可趙賢妃這般八面玲瓏，足可見理智尚存，諒來不會做出癲狂之舉。

林如秋便如吃了一顆定心丸,上前款款施禮，「是我眼拙了,沒瞧見姐姐在此,否則早該來向姐姐致禮，還姐姐恕罪。」

趙賢妃忙命那小太監川兒扶坐下,又瞇起眼笑道：「服侍太皇太后本就義不容辭，妹妹這般純孝仁厚，本宮誇讚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

林若秋一凜,這趙氏果然意在守株待兔,連的向都打聽得一清二楚，究竟想做什麼？

正狐疑間，趙賢妃已命人斟了一盞茶，「此為上好的明前龍井，妹妹嘗嘗可能？」

林若秋推辭道：「謝姐姐意，妾因有孕在懷，實在不宜飲茶。」

倒不是怕趙氏在裡頭下毒，是真的戒絕茶水這類飲料，儘管黃松年說過，飯後小飲一杯是可以的，只別喝濃茶就行。可林若秋為了保險起見，寧願犧牲這短短幾個月的口腹之慾——其實也算不上犧牲，本就不喝茶，嫌它味重，又不夠甘甜。

趙賢妃只得將碗碟收回去，「抱歉，是本宮疏忽了。」

畢竟未曾生育過，想不到這些也是理之中。林若秋只得又一番謙辭推讓，心裡真是累——這些應酬功夫太過惱人，早知道就別出門了。畢竟楚鎮已經免了各宮請安，只要安分點，本可以避開這些瑣事滋擾。

趙賢妃卻察覺不到對方的煩躁，諄諄問些懷孕期間的注意事宜，彷彿這孩子不是為自家生的，倒是為別人生的。

林若秋耐著子，勉強整理出一副笑臉，「娘娘何須如此在意？來日您若生下一個活潑伶俐的小皇子，自然就知道養孩子折不折騰了。」

趙賢妃啞然，要是能生還須這般費事麼？不過方才明裡暗裡示意多遍，也不知林若秋聽沒聽懂——又或者故意裝傻充愣。

趙賢妃可不信這宮裡真有天真未鑿的人，不過對方執意裝糊塗，也不便挑明：如今不比先帝那時候，先帝那是指明了昭憲皇后乃眾子之母，而若想養林若秋的孩子，又不能撕破臉皮，最好是你我願。

趙賢妃便笑道：「妹妹可知這孩子是男是？」

林若秋含糊說道：「太醫說月份太小，驗不分明。」對於古代的醫也不十分信服，這玩意不像B超，總得生下來才能作數。

趙賢妃嘆道：「若是公主倒罷了，若是皇子，妹妹可有為他的前程打算？」睨著林若秋，「據本宮所知，永昌伯府這一兩年來不敷出，已是大不如前，有這麼一個負累的母家，妹妹今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呀！」

林若秋平靜說道：「誰能慮到終百年？妹妹若真有幸誕下皇兒，男子漢大丈夫當頂天立地，他自己的前程當自己去掙，難道還得旁人捧著送到他手裡麼？」

話音剛落，便聽到一陣響亮的鼓掌聲，卻是楚鎮言笑晏晏從一座假山石後轉過來。

亭子里的眾人都唬了一跳，齊齊下跪，「參見陛下。」

楚鎮快步上前，親自將林若秋攙起，「你懷著孕，就別多禮了。」

趙賢妃仍維持著半蹲的姿態，眼見二人狀，雖早就決定不問，心還是有些酸。

好在楚鎮不是那等磋磨人的子，很快亦令起。

趙賢妃這才聲音乾的道：「陛下來了有多久了？臣妾竟不知道。」

林若秋被楚鎮拉著一隻手，亦豎起耳朵聆聽，這男人太可怕了，做賊都不形跡的。

楚鎮促狹的颳了下的鼻樑，「你猜。」

林若秋便知他剛來不久，否則不會察覺不到二人之間的暗流洶湧。跟趙賢妃都鬆了口氣，沒聽到最好，這是人間的事，自然不願男人摻和。於趙賢妃而言，生怕自己維持多年的賢惠形象一朝穿；林若秋則想將孩子的歸屬問題延後考慮，當然是要親自養孩子的，不會將它讓給任何人，只是現在不是時機。

若生下的是位公主，想必沒人會來搶奪，大可安心養；倘若是位皇子麼……亦可徐徐圖之，現在提這些太過打草驚蛇，何況，不能肯定皇帝是否會答應。要是等二人的加深之後，再提起來就更有籌碼了。

因此與趙氏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停戰。林若秋盈盈笑道：「陛下慣會嚇人的。」

趙賢妃亦從旁湊趣，「可不是，幸而臣妾與林婕妤都素來膽氣豪壯，若換了魏家妹妹，這會子說不定已暈倒了。」

說到魏雨萱，楚鎮臉上微有不悅之。

趙賢妃懊惱不已，再待下去恐怕多說多錯，便覷準機會，帶上太監川兒冉冉告退。

楚鎮當然沒留，反而笑看向面前的小子，「原來們都以為你膽氣豪壯？」

這人真討厭。林若秋想起自己先前被鬼故事嚇得往他懷裡鑽的經歷，只覺滿心臊得慌，圓潤皎潔的臉蛋出暈紅來。

楚鎮不釋手地擰了兩下，這才輕解袍將擁住，「外邊風大，咱們回去再說。」

林若秋也樂意回去，可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跟人調，多丟臉啊，關著門就無妨了。

誰知沒走兩步，就哎喲一聲，倒在楚鎮肩膀上。

楚鎮擔心的便要查看，「怎麼，可是腳崴了？」

林若秋連忙搖頭，生怕他小題大做，「不打的，只是有點筋。」

懷了孕的人就是這樣麻煩，林若秋以往自詡健壯，誰知自打懷上這塊，就多了許多的小病，害喜還在其次，這不筋的病更是惱人。

楚鎮當即道：「朕背你回去。」

林若秋一口就拒絕了，知道自己的重量不可同日而語，萬一皇帝因而閃了腰，這責任得歸咎到誰頭上？可吃罪不起。

楚鎮只得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又找了個鵝羽墊墊上，免得涼。

林若秋歇了一會兒，終覺得不得勁，今日走的路程太長，一時半刻還緩不過來——也怪沒有乘坐步輦的習慣，但黃松年早就叮囑要注意運，顧著懶反倒本末倒置了。

楚鎮瞧著齜牙咧的形容卻有些看不過去，遂三腳兩步上前，「朕給你。」

林若秋忙拿子擋住腳踝，囁喏道：「不用了，怎敢勞煩陛下？」可惜行不便，一時也難躲開。

「在朕面前客氣什麼？」楚鎮眼中蘊滿，「放心，這回朕會注意力道，定不弄疼你便是。」

可林若秋擔心的不止是這個，本就不願意讓楚鎮看到孕期浮腫的子，關了燈還沒覺得什麼，天化日之下就太難為了——出於的自尊心作祟。

可楚鎮卻已自顧自的為下繡鞋，褪去羅，還好鞋都是比照尺寸新做的，不至於卡著拿不下來。儘管如此，林若秋都不忍直視自己那腫起的腳脖子。

然則楚鎮臉上卻半點嫌棄之也沒有，反倒極為認真專註地為小，這回他著意放輕力道，果然好了許多，至林若秋沒再被弄得眼淚汪汪的。

楚鎮留心的反應，時不時還問道：「疼麼？」得到否定的答案後方才繼續。

林若秋的心有一剎那的化。倘若楚鎮沒有帝王的份，也許會上他——更大的可能是本遇不上他。

魏安吃力的從假山上翻過來，見到的便是兩人含脈脈低低絮語的模樣，約還夾雜著幾句引人遐思的言辭，他下意識便想退避三舍——皇帝藏在太和殿的那本小冊子，魏安也翻過兩遍，著實大開眼界，也許這會子亭子里的人正在演練裡頭陣法？

他這廂進退兩難，楚鎮卻已將他住，「鬼鬼祟祟躲著做什麼？還不快過來。」

魏安這才斗膽上前，眼去，原來陛下是在為林主子按腳，他這才鬆了口氣，悄悄往腦門上錘了下，暗罵自己思想齷齪。

小跑著到了跟前，魏安將懷中事取出，陪笑道：「陛下讓人準備的東西，小人已帶來了。」

他剛掀開蓋盅，林若秋就聞到一清甜的香氣撲鼻而來，驚喜喚道：「是雪梨羹。」

這時候的秋梨最好，個頭大也甜。林若秋正覺得嚨里有些乾燥發呢，此無異於解良藥。

正要好好用，楚鎮卻先一步將瓷盅接過，繼而用調羹舀起一勺梨送到邊，正道：「張。」

還讓不讓人好好吃東西了？！林若秋只覺眼睛都沒放，扭扭的道：「妾自己來就好……」

楚鎮則面無表的發出機械音，「張。」

這是鐵了心要在大庭廣眾下秀恩嗎？林若秋拿他沒辦法，只得微微傾斜上，扶著耳鬢，啊嗚將蒸得爛的梨咽下，假裝沒人注意。

事實上也沒人在看，魏安紅柳等人早就知趣的別過頭去，專註欣賞起園中秋景。當了若干年的仆婢，若連這點眼力勁都沒有，還不如趁早回家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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