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嵐此時跟隨魏太後進行宮南邊一遠離水榭的屋舍,魏太后雖也貪涼怯熱,可畢竟年紀大了,生怕了那冷氣氣,寧可捂著些。
可溫嵐就不一樣了,這屋子太悶,沒一會兒頸間卻已沁出的細汗來,也顧不上揩拭,生怕在太後面前失儀。永安公主這趟好不容易才將送來,若辦事不利,可想而知回到府中會有什麼下場。
魏太後端著茶,慢悠悠的喝了半盞之後,方才冷聲問道:「方才皇帝可有多看你一眼?」
既是私底下,魏太后也懶得與這子虛假意地客套,橫豎與永安這趟聯手並非看在素日的面,不過是因利而合——魏太後手上著實沒個可用的人,但既然永安願意給那林氏添添堵,魏太后自然樂見其。
溫嵐只覺耳後上的汗流出更多了,黏在頭髮上,刺刺地扎著,甚是難耐。唯有愈發恭順的低頭,「臣無能。」
「並非你無能,」魏太后冷笑道,「是那林氏太過厲害。輸在手上,你也不算冤枉。」
魏太后歷來看不上林若秋的品貌才幹,但憑能牢牢將皇帝攥在手裡,盛寵而不衰,便知此實不能小覷。
溫嵐來之前,永安大長公主也曾細細同講述過皇帝的品貌脾,可連皇帝的面都見不著,又如何施展這些手段?
思及此,溫嵐唯有哀懇央告,「求太後娘娘指點,臣願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魏太后聽這些話都聽厭了,哪怕面前這位外甥是的親眷,也難有——何況見過了太多不上進的親眷。魏雨萱愚蠢而容易輕信,三言兩語就被人下了套,至今仍困在冷宮不得出來;魏語凝更是狼心狗肺。
有這些前車之鑒,魏太后不至於被一聲舅母就給迷了去,因只淡淡道:「哀家能指點你些什麼?這寵總得自己去爭,哀家還能把人送到皇帝上去?何況這男人都是習慣了再不肯挪窩的,如今林氏伺候得皇帝舒坦,你說皇帝眼裡還容不容得下旁人?」
先帝何嘗不是一樣,自從有了昭憲,看旁的人都如同糞土。皇帝的鐘比之先帝尤甚,要怪,只怪林氏的運氣太好,剛進宮就有了孩子,為宮中唯一有所生育的嬪,這下的地位想不穩都難。
溫嵐聽完前半段還有幾分喜,及至聽到後面,臉上卻幾乎已絕了,難道竟連一機會都沒有麼?那還不如趁早回府里去,何必在此地耗著。
魏太后見打起了退堂鼓,便不冷不熱的道:「你若要走,哀家現在便可為你備車。」
溫嵐卻想起永安大長公主那副兇狠面容,永安公主對那幾個侍妾都輒打罵,何況們這些侍妾所生的賤,且們的婚事都在永安公主手裡,溫嵐好不容易才求得進行宮的機會,若這次不,永安公主不定會怎麼對付。
溫嵐的牙關輕輕打著,忙膝行上前,重重的向魏太后磕了幾個響頭,「太后,臣一心只願侍奉陛下,求您全……」
這孩子的腮邊掛著兩行清淚,不知是真的腸所,還是被永安公主威利給嚇的。
但對魏太后而言都一樣,這是永安求幫忙,而非求助永安。魏太后施足了下馬威,方才拉起,緩緩說道:「傻孩子,哀家也沒說不全你。」
因命方姑姑打水為小姐勻面。
溫嵐抹了把淚,破涕為笑道:「我便知道舅母是最疼我的,公主在家中時也常說您菩薩心腸,對小輩尤其慈藹。」
永安可不像會說這種話的人,不過魏太后也懶得辨別真偽,橫豎都是彼此利用,因款款說道:「如今林昭容得寵,若你貿貿然去接近皇帝,只怕非但不能得幸,反而會遭林氏忌憚。以如今的權勢地位,要置你可謂易如反掌。」
溫嵐並非不曾慮到這點,雖則那位昭容娘娘看著隨和,可宮裡哪有真正和氣的人?林氏若真是這樣溫和淺淡的子,豈能在短短一年功夫就由選侍遷升為昭容,恐怕此人心機深沉著呢。
溫嵐固然懼怕永安公主那樣潑辣的人,可公主這樣的只要清脾,其實不會吃大虧。但林氏卻是只笑面虎,但凡出一點與林氏爭寵的意思,只怕連這條小命都難保住。
溫嵐心中惶恐更甚,擔心落得出師未捷先死,唯有再度叩首,喃喃道:「太后,求您為臣指點迷津。」
魏太后輕輕托起的下,「既不敢見皇帝,為何你不先求見林氏?」
溫嵐眼中滿是迷,方才不是還說林氏詐、擔心自己折在手裡麼?
魏太后笑道:「林氏子如何那是的事,在外頭豈能不顧著臉面?若你能順利攀上林氏這線,何愁沒有見到皇帝的那日。你年輕,姿也不比林氏差,還怕皇帝不召幸你嗎?」
溫嵐臉上似有所悟,沉片刻之後,方高高興興的告辭出去。
方姑姑將那盞還未過的茶水倒掉,見魏太后臉上毫無喜,便知其實也不願公主府上的人得勢,因嘆道:「您何必要與大長公主攪和在一起?大長公主那子您也不是不知道,如今不過看您是太后才來結,從前怎麼待您的,莫非您都忘了麼?」
魏太后還是宮的時候,可沒這位公主殿下折辱,當下永安也未必存心折辱——只是看不起所有比自己地位卑下的人。
誰能想象這位自詡高貴的公主會落到如今下場呢?魏太后冷笑道,「看來永安府上當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好歹是個侯爺的兒,也能當玩似的往園子里送,都不嫌丟臉,哀家可怕什麼?」
方姑姑無奈道:「那您就篤定溫小姐真能得寵?」
魏太后淡淡道:「是否得寵都不重要,哀家無非借試上一試。」
若溫嵐真能順利得皇帝青眼,固然是的造化,但也足可見皇帝與一般男子並無不同,既如此,他遲早會厭倦林氏;縱使不,溫嵐貿貿然前去接近,必然會怒林氏,但凡林氏出一點醜惡婦人的嫉妒臉,皇帝想必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鍾。
魏太后此舉可謂一箭雙鵰,倒慶幸永安給遞了一把刀子,這下魏太后不必親自出手,也能使敵人不戰而敗。
方姑姑聽說得頭頭是道,自己卻聽得雲里霧裡——皇帝寵不寵林昭容跟是否吃醋有何關係,照看林昭容本就是個使小子的主兒,皇帝還不是疼疼得不得了?太後娘娘這回只怕要失算了。
不過太後娘娘此刻正在興頭上,方姑姑也不便去打擊,便知唯唯道:「您何必非得同昭容娘娘過不去呢?陛下若得知此事想必不會高興的。」
這話已勸過多次,魏太后卻總不肯聽,方姑姑難免覺得這位主子有些頑固,更甚一點則是鐵石心腸。
魏太後面前過那張花玉般的面孔,眼中嫌惡更深,「你該問問林氏做了些什麼,就是個禍害,哀家當初本不該許進宮。」
還敢在皇帝背後進讒,以致於承恩公在朝上連遭申斥,偏偏皇帝也是個耳子的,非但不論妄議朝政之罪,反倒對林氏愈發寵。若再不設法將其除去,魏太后擔心魏家遲早會毀在手裡。何況林氏只生下公主就已這般驕橫,來日若誕下皇子,只怕皇帝更會對言聽計從,到那時,這後宮便該是林氏的天下了。
*
溫嵐一路從水榭穿去,神頗見憂悶。適才魏太后雖給指了條明路,可溫嵐對此亦是半信半疑的,聽說連那位承恩公府出來的魏選侍都被打進冷宮,魏太后教的法子真能有用?
從永安公主府中帶來的侍卻極為天真,「您就放心吧,太後娘娘所說怎可能有錯?就算太後跟公主殿下從前真有些齟齬,可一家子親戚哪有隔夜仇的,您對著太後娘娘畢恭畢敬,太后自然願意拉您一把,總好過讓外人揀了便宜吧?」
溫嵐苦笑,「但願如此。」
眼看已到了林昭容所住的瑞雲軒,溫嵐示意侍上前叩門,且叮囑道:「記得客氣些,別失了分寸。」
侍知道自家小姐還得借林昭容的東風,哪裡敢怠慢,故而裡頭的人還未出來,便已濃濃堆出一臉的笑。
此刻兩人活像是打秋風的窮親戚,溫嵐心中愈發煩悶,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也只得拿出卑躬屈膝的態度來,惟願林昭容能看在可憐至深的份上,提攜一把。
彼時林若秋剛從溫泉館中回來,裳都有些乎乎的,都怪楚鎮玩得太浪,這會子又趕著辦差去了,來不及為將細細乾,林若秋只得匆匆裹上裳回來。
許是那緬鈴在造的餘波,現下仍覺得兩不住發,跟筋似的,站都站不穩。
紅柳咦道:「娘娘怎去了恁久?那池子里的水當真如此愜意麼?」
且聽說那水是冬暖夏涼的,按說泡久了會子發冷,怎麼林主子的臉卻這樣紅,跟中暑了一般。
林若秋任由紅柳拿干布為細細拭,只老著臉不說話,敢打賭,這會子說句話一定也跟戲腔似的,連尾音都帶著震——方才鬧得實在太厲害了,難怪人都說教會徒弟死師傅,方才就差點死在楚鎮上。還好那人懂得見好就收,否則這會兒只能赤條條地被人背回來。
忽見進寶悄悄進門,負手站立一旁道:「娘娘,溫姑娘想求見您。」
行宮不比宮中規矩,有客造訪也無須經過層層通傳,故而進寶一聽到消息就立刻趕來知會林若秋——他當然不敢擅自放人進來。
「所為何事?」林若秋蹙眉問道。
無事獻殷切,非即盜,可不信這位溫家小姐是和一見如故才來做朋友的。
進寶向一旁的紅柳了眼睛,「還能是因何?咱們的陛下就是塊唐僧,誰見了都想嘗一口呢!」
「你小子越發促狹了!」林若秋笑罵道,將一個枕扔到他上。
進寶輕輕鬆鬆地接過,繼續湊趣,「可縱使咱們的陛下是那聖僧,他也只肯為娘娘您折節破戒,旁的妖看都不會看一眼呢!」
林若秋被他逗得樂不可支,但細想想還真有道理:在來之前,楚鎮可不就過得如苦行僧一般麼?是這個妖不幹人事,哄得聖僧落凡塵。
現在聖僧了掌中之,林若秋自然不願將唐僧拱手讓人,因收住笑正道:「本宮不願見,讓回去吧。」
倘若溫嵐與同為宮中嬪妃,或許還得賞三分薄面,可一個沒名沒分的未婚小姐,林若秋何須同客氣?現在就很後悔當初收下魏雨萱那塊金銀,換了如今的,絕不肯做這種事——對楚鎮的佔有慾是越來越強烈了。就算不過是個昭容,可大家各憑本事吃飯,憑什麼要將邊的男人拱手相讓?
無論這個溫嵐是何目的,林若秋都懶得接招,只吩咐進寶等人,「日後再過來,就說本宮正忙著,無暇見客。」
想必溫嵐過幾次壁,自己就該知難而退。
進寶會意,因悄悄的退出去,那溫嵐小姐一見他便歡喜上前,「公公,不知娘娘此刻可有空見我?」
進寶搖搖頭,「主子此刻不在殿中,姑娘您且回去吧。」
溫嵐仍不肯死心,「可方才裡頭明明傳來靜……」
進寶面不改的道:「想必是哪裡的野貓在作耗,您也曉得,這行宮地偏僻,沒準就有野喜歡上躥下跳的。如今天已經不早,姑娘您若還不回,當心遇上危險。」
溫嵐聽他話里的意思,分明把自己比作下賤的「野」,臉不一陣紅一陣白,又怕辯不過這閹人反而出醜,只得怏怏地道:「那請公公代為轉達,說我改日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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