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在對待結發之妻一事上有同樣的原則, 又或許,相久了后,梁忠真正了解了顧容庭這個人, 算是對他認可。又或者, 看在兩家王妃十分好的份上。
總之, 如今梁忠倒也更愿意同三房的親近。
偶爾私下里,閑聊時,他也會同妻子說一說自己的心里話。
“我不是非得就要那個位置不可, 只是從前不服老大, 覺得他虛偽假善,裝著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想著他那樣的品, 我又輸他什麼?也會想, 若是日后他登基為帝了, 怕是不會給我過什麼好日子。我日子苦些也就算了, 只是怕會連累了你。”
“如今三郎回來了,他也是太子妃所出, 若日后圣上和太子屬意的人是他, 我絕對無話可說。若是三郎得了大位,日后你我就可去封地, 過自己逍遙自在的日子去。”
蕭清音從沒想過當太子妃,更沒想過當皇后。從前丈夫有這些心思時, 看在眼中,也會偶勸上一二句。
但他似乎著了魔一般, 并不聽。那時候夫妻關系也冷淡, 且這又是朝政上的事, 勸一句他不聽, 會再勸一句, 若還不聽的話,便不會再說什麼了。
如今好了,幾乎越來越無話不談。再議起這些事,蕭清音自也會真誠的發表一些自己的意見。
“王爺能這樣想,妾就放心多了。妾無甚抱負,從來想過的就只是平淡溫馨的小日子,日后只要咱們一家三口日日聚一起,哪怕吃糠咽菜,妾也愿意。”
梁忠之前一直想把最好的一切都呈送到妻子面前來,地位,權勢,他想站在山巔之峰。他覺得這樣,就算是對的了。
可后來漸漸發現,或許那只是他自己以為的,并不喜歡。
而真正的,是要投其所好的。
今日算是夫妻二人第一次談這件事,夫妻默契,只三言兩語,就算是談開了。
心里卸了這個包袱后,梁忠前所未有的輕松,仿佛一下子就卸下了什麼千斤重擔般。
奪嫡之路不好走,迎難而上需要決心。
而一旦放棄爭奪,便就什麼負擔都沒有。
“你我夫妻,今日就算就此事說清楚了。一茶代酒,你我一個。”說罷二人舉杯,笑著輕輕了下,接下來仰頭飲盡。
此事說過撂過,也沒多言,但彼此心中皆有數,這件事就算是夫妻間達默契了。
梁忠雖早早退出了奪嫡之路,但他卻仍有個任務在……那就是必須扶三郎上位。
退一步說,就算三郎不行,那就在下頭幾個小的中選,反正絕對不能是大郎。
心中堅定了這件事后,梁忠日后更是不避嫌的同顧容庭走得近。甚至私下里,言語間也有過暗示,希他可以爭一爭,爭取奪下那個位置。
顧容庭卻也沒有帝王之心,他倒意外梁忠會這麼快就退出比賽。
畢竟,在他印象中,前世時,直到他死,永昌郡王可也一直是堅定的在奪位。
但細想想又覺得沒什麼不可能,從他們夫妻重生回來的那刻起,一切就注定再不會同前世一樣了。
他們提前一年太子府,妻子多了很多同永昌郡王妃相的時間,改變的自然也多。
所以,只是遲疑一下,顧容庭便堅決的給了否定的答案。
“二哥自己拿定了主意,不肯去走那條路了,為何卻要我去走?”顧容庭笑笑,如今兄弟二人說起話來,倒沒最開始那麼生分了,或許也是對彼此的脾足夠了解了吧,倒有幾分知己的覺,“你我都是一樣的人,二哥不該來同我說這些。”
見顧容庭毫都沒有那種野心和意向,梁忠不免急了:“我非太子妃所出,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可你不一樣啊,你乃嫡出,又深得皇祖父和父親倚重,你為何不爭一爭?”
左右了,見近無人,梁忠又湊近去一些,低聲音說:“我不信這麼長時間你沒看出來,那位本就不是什麼真的寬厚仁德。若他得了大位,日后還能有你我的好日子過?”
這一點顧容庭自然明白,只是……路還長著,未必就真到了要奪嫡的地步。
他不想坐上那個位置是真,倒不是在這里虛偽的推辭。
他沒有那個想法,若能得一明君的話,他想為輔臣輔佐明君。
但這卻不是說這些話的地兒,顧容庭也只是說:“皇祖父尚在,談不得這些。退一步講,就算日后皇祖父升了天,那也還有父親。如今你我就做好你我該做之事就行,別的多余考慮。”
話雖不假,可眼瞅著皇祖父子一日不如一日,誰知道什麼時候就能突然殯天。
祖父殯天,父親登位后,太子之位肯定不會空缺吧?
但凡嗣王順利坐上太子之位,那麼之后要再扭轉局勢,就很難了。
所以必須趁還沒到那一步,趁皇祖父還在時,先把局勢給定下來。
梁忠是急之人,顧容庭能穩得住,只他不必如此之過急。
又暗示了幾句:“這種時候,誰先作誰就是落了下乘。你我只好好做好手頭之事就行,或許……有人比你更急。”
“你的意思是……”梁忠恍悟。
敵不我不,敵若我先。
看就看……嗣王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毫無顧念手足親,真的就是敵人了。
其實顧容庭也不想和他同室戈,但若他真是那個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的話,他也別無選擇。
他不想坐那個位置,但他心中也想好了退路。嗣王寵妾滅妻,怕是已得罪了孟氏諸人。而若能諸方勢力一起合助孟氏長子上位的話,那麼日后他的日子便會好過很多。
只是……越父而扶子,這一步也難走。
不管怎樣,顧容庭覺得,注定將是有一場紛爭在的。
他抬頭了天,只覺天灰蒙蒙的,似是要下雨了般。
見他仰頭看天,梁忠也順著他視線一同看去,見天上烏云翻滾,他嘆說:“要變天了,先回吧。今年冬天似乎來得比往常要早,欽天監說,今年的第一場雪也要比往年落的早。”
今年的第一場雪果然比往年落得早,才十一月,雪就下了。
近來倚水居同捧霞閣越發走得近起來,常常會串門。今日你在我這兒吃,明日我便去你那兒吃。
幾乎日日都很熱鬧。
小如意如今也有半歲,子朗不,能被常常抱出門來走了。幾乎是每日,不是蕭清音帶著兒子到倚水居來,就是徐靜依主往捧霞閣去。
從前兩房倒還會避嫌,并不會走得太近。如今,倒是有些刻意走近的意思了。
顧容庭不敢十分的篤定,但據一些蛛馬跡,他心中有七八的把握能猜到自己前世的死同嗣王有關。甚至再大膽些,往深去想,或許……當年戰火下之所以能走丟,也是老大的手段。
若以上所推測皆是真的的話,那麼老大心里的暗遠比他如今表現出來的還要多。
如今不過上頭還有皇祖父,還有父親,而一旦這兩座在他上的大山也沒有了,他不知會再做出什麼事來。
從前刻意同二房的避嫌,是怕大房那邊生不必要的疑心。而如今,就怕激不起大房那邊的疑心。
但凡嗣王按捺不住了,手了,他們才好“被迫”出手自救,一切才算師出有名。
當然不能讓上頭長輩看出二房三房聯手,同對長房刻意的疏遠來。徐靜依知丈夫機,故也常往長房這邊來,尋孟氏嫂嫂說話。
孟氏如今心里也自有自己的盤算在,必須為他們母子三個謀后路。既嗣王靠不住,也未必不能倒戈。
只要能護得住他們母子,那麼日后誰做皇帝不是一樣?
只要不是阮氏那個賤人得勢,最終皇位不是落到兒子手中,哪怕旁落到二房三房,也已經不在意了。
各有各的盤算和目的,徐靜依同孟氏就這麼不咸不淡的相了一個冬天。論,自然遠比不上同蕭氏的,但彼此心中也都明白,他們是有共同的敵人的。
而嗣王呢,被太子斥責了一頓后,到底顧及著孟氏背后的權勢,到底有所收斂。往常去阮、薛二人院子的次數了,往孟氏正院這邊來的次數日漸增多。
但怎麼說呢,孟氏也不是愚鈍之人。是再清楚不過,丈夫這樣做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而并非是他自己心中有所悔過。待得他可一手遮天之日,他必會做的比從前還要絕。
夫妻多年,邊這個男人真正的品,多是能一些的。
他心思重,不喜束縛。他喜歡別人對他逆來順,喜歡一切都順心遂意。
所有人都在權衡和虛以委蛇,孟氏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如今再面對這個丈夫,再面臨夫妻間的溫存,是再無一分真心,有的全是演技。
“近日來,我看三房的與你好,可曾探聽出什麼?”
徐靜依也算隔三岔五就往行居這邊來,又沒避著誰,梁護自然知道。
對此,孟氏自也有自己的一番說辭在。
“估計是做給父親母親看的吧。三房的是最的,如今他們夫婦和二房夫婦如此好,若不常往我這兒來做做樣子,父親母親怕要看不下去了。”
孟氏的回答算半真半假吧,但知道,眼前之人對的這個說法是絕對會相信的。
果然,就聽他說:“三郎夫婦心計最深,怕從一開始,就是帶著野心的太子府。可憐二郎素日里兇的,沒想到竟如一條狗一樣,被別人簡單幾句話就收買了去。”梁護言詞難聽,許是氣極了,倒失去些從前的風度。
但孟氏卻并不意外。
從前的那些風度,又有幾分是真呢?
孟氏也不揭穿,只順著他話去說:“二郎那個人……你素來是曉得的,他不過空有其表罷了。也不知三房的是用的什麼手段,竟那個暴脾氣對他言聽計從服服帖帖。”
梁護最是聽不得旁人對顧容庭的夸贊,這樣一對比,會更顯得自己的無能無用。
所以聽了妻子這些話后,他心中十分不爽。雙眸虛瞇起,眸中狠盡顯。
如此過了一個冬日,轉眼冬去春來。果然如前世一樣,北境之地發生了。
二月的一日,邊城士兵八百里加急跑死十幾匹馬日夜兼程趕回京都,只為報北狄人鐵蹄越界,遙城流河,遙城失守。北狄兵趁勝追擊,一連拿下北境之地十數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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