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與桃不同，沈瓊對方清渠的始終都是淡淡的，起初並沒那麽喜歡，如今也並沒多麽生氣。若非要的話，更像是將這件事當一樁生意，極其冷靜地分析著利弊，而後再做取舍。

沈瓊並沒將徐月華當回事，更沒半點爭風吃醋的心思，充其量隻是覺著麻煩，倒也不至於為此遷怒方清渠。

的態度尚好，但方清渠卻仍舊不可避免地忐忑起來，可想來想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錯了什麽事，隻亦步亦趨地跟在沈瓊後。

雲姑見去而複返，後又跟著方清渠，先是一愣，隨後默不作聲地去沏了茶來。

沈瓊在院中的石凳坐了，並沒兜圈子，直截了當地講了前些日子遇著徐月華的事。沒添油加醋，但也沒好心到替徐月華瞞，一五一十地講了。

方清渠聽著聽著臉就變了，急急忙忙地想要辯解，險些將手邊的杯盞給帶翻。

徐月華那些話乍聽起來是冠冕堂皇的，可實際上夾槍帶棒，方清渠又不是個傻子，稍微一想便明白打得什麽主意。等到沈瓊講完後，他隨即道：“我對徐姑娘並無半分逾越之意，你千萬不要誤會……”

“我沒有誤會，”沈瓊捧著茶盞，慢悠悠地道，“隻是，我希不要再有這樣的事了。”

哪怕是個沒心沒肺的，不在乎徐月華如何貶低自己，但也會覺著不耐煩。

方清渠豈有不應的道理，擔保道：“等改日尋著合適的時機，我會同徐姑娘將話明白的。”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徐月華對自己的心思，隻是對方並未挑明，他也不好去拂了姑娘家的臉麵。可如今徐月華打擾到了沈瓊這裏，他便沒法再視無睹了。

沈瓊點了點頭，轉而又問起了他的家事。

方才提及徐月華之事時，方清渠是著急著辯解，可如今提及方母要到京城來時，他的神中卻出些慌來。沈瓊將此看在眼裏，心下歎了口氣，繼續道：“我後來想了想，徐姑娘所也不無道理——令堂是不大能看得上我的。”

“不是……”方清渠下意識地反駁了句，可是對上沈瓊清明的目後，卻怎麽都不下去了。

方清渠自己心中也明白，哪怕母親平素裏什麽都由著他，可真到了婚姻大事之上，卻未必真能接沈瓊。所以他並沒敢同沈瓊提此事，想著等到母親到京城後，自己先慢慢服了，再提議親之事。

隻是不妨徐月華在其中橫一腳，使得沈瓊早早地知道了此事。

方清渠沉默片刻後，緩緩地道：“我會服的，你放心。”

他的態度極其誠懇，一字一句的，仿佛是在立什麽重要的誓言一般。沈瓊那到了邊的“不行就散”生生地卡在了那裏，一時間，倒是不知道該什麽好了。

沈瓊垂下眼睫，喝了半盞茶後，若有所思地抬眼看向方清渠：“我仿佛還沒問過……你為何要耽擱大好的前程，在我這裏費心思呢？”

換而言之，沈瓊很想知道，方清渠究竟喜歡哪裏？放著世家閨秀不要，寧願跟自己母親為難。

方清渠愣了愣，低聲道：“前人，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何況你是在我最難的時候，唯一幫過我的人，怎能不心心念著？”

當初若非是沈瓊那十兩銀子，他八會誤了考期，屆時又要等上三年。

三年之後，會是何種境地？

對於沈瓊而言，這隻是一件過了就忘的事，可對於方清渠而言，卻是一生中最為重大的事之一，自然是銘刻於心的。

沈瓊同方清渠對視著，沒來由的，倒是被他的目打，出口的話也添了些餘地。

“那好，就依你的意思。”沈瓊想了想，還是又補了句，“隻是你也不必太過為難，若令堂執意不肯同意，你直接同我講了就是，我不會怪你。”

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能就，不就算，方清渠也不必為此到愧疚。

聽了沈瓊這頗為“心”的話，方清渠卻並不覺著高興，反而苦笑了聲，但終歸還是什麽都沒，隻點頭應了下來。

他從一開始知道沈瓊是個冷淡的子，兩人之間的也絕不對等，但卻還是義無反顧地一頭紮了進去，如今倒也沒有什麽抱怨的資格。

沈瓊原本是要往鋪子那邊去的，隻是被突然到來的方清渠給截了下來，如今將話徹底來後，倒也算是解決了一樁心頭大事，慢悠悠地喝著茶。

方清渠緩了會兒，等到心緒平複下來後，便有恢複了往日的溫模樣，關懷起沈瓊的病與生意來。

“病已經徹底好了，雲姑也準我停了藥。”沈瓊道。

接手花想容的生意後，也算是有了事做，不至於整日裏無所事事閑得發慌。不缺銀錢，生意也不算忙，整日裏也就是陪夫人姑娘們試試胭脂香料，悠閑自在得很。

沈瓊講起花想容的生意時，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方清渠很是專注地聽著，片刻後問道：“我可以去看看嗎？”

“怎麽，方公子也要照顧我的生意嗎？”沈瓊同他開了句玩笑，隨即起道，“自然可以。”

方清渠今日休沐，並沒什麽要事，加之已經許久未曾見過沈瓊，自然是想著留得越久越好。

他陪在沈瓊旁，隨著往鋪子那邊走去，路上聊著些閑話。

恰遇著大街上兵清道，眾人紛紛避讓開來，方清渠抬手虛虛地攔了下沈瓊，提醒道：“心。”

沈瓊站定了腳步，倒也沒急著走，偏過頭去打量著路邊攤子上擺著的各式各樣的團扇。

一旁的百姓低聲議論著：“依著舊例，皇上要到西山圍獵去了，諸位皇子王孫隨行，連後妃都會隨行，所以這才專程清道……”

沈瓊自在南邊長大，並不知道皇家有這樣的舊例，也沒見過這樣的架勢，一時間覺著新奇，倒也沒急著離開。一邊翻看著攤子上的團扇，一邊留神注意著皇宮的方向，想要見識見識帝後出遊的架勢。

沒等多久，龍車攆便來了，林軍在道路兩旁護衛著，宮、太監隨行，一大隊人看起來浩浩的。

路旁的百姓紛紛避讓開來，下跪行禮，沈瓊慢了半拍，但隨即也跪了下去。

家氣派的確令人開眼，沈瓊不聲地打量著，龍車攆後跟著的是騎馬隨行的王孫公子，一眼掃過去，最先留意到的便是裴明徹。

裴明徹生一副好相貌，哪怕是扔進人群之中，也是最顯眼的那個。此時他穿白勁裝，並未戴冠，墨長發高高地束起，不像位高權重的王爺，倒像是位風流年郎。

沈瓊晃了晃神。

極了裴明徹的相貌，若不是因為這個緣故，當年也不會買個瀕死的人回來，更不會不顧雲姑阻攔，要同這麽個來曆不明的人親——是“見起意”也不為過。

哪怕是打定了主意，將裴明徹與秦淮割裂開來，可如今再見著這張臉，沈瓊卻還是難以免俗地愣了下。

其實倒也不獨沈瓊如此，長街兩側圍觀的姑娘家，目大都也地跟在裴明徹上。

裴明徹對此倒是早就習以為常，他驅馬跟在駕之後，漫不經心得很。

然而當他無意中掃了眼路旁跪著的百姓時，卻直接愣住了，隨後難以置信地轉過頭去，看向了人群之中的沈瓊。

沈瓊的反應很快，幾乎是在裴明徹回過頭來的那一刻，便抬起手中的團扇，遮去了半張臉。

隔著諸多侍衛與百姓，兩人四目相對。

裴明徹看不真切的相貌，理智也知道沈瓊不可能在此，但心卻仍舊如擂鼓一般，不可抑製地狂跳了起來。

隻是眾目睽睽之下，駕在前，他怎麽都不可能驅馬掉頭去確認。

漸行漸遠，邊的人已經開始聲詢問，裴明徹最終也隻能回過頭去應付，將此事暫且放下。

沈瓊目送著裴明徹離開，心中倒是漸漸平靜下來。

不知道裴明徹究竟有沒有認出自己來，也懶得去費神思量。

沈瓊放下手中的團扇，站起來，若無其事地撣了撣上沾的塵土，同方清渠笑道：“走吧。”